8 鸢尾（1 / 1）
李瑜在和秋秋第一次见面时被灌了许多酒，由于血液里含有过高的乙醇，李瑜怀疑那天晚上她和秋秋之间那些美妙的气氛只是酒精渲染的结果！所以，她觉得她们之间的第二次见面才算是正真的开始。
那天，正在单人宿舍里写论文的李瑜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她叫秋秋，想请李瑜帮个忙。
“秋秋？哪个秋秋？”正在写论文的李瑜随口便把她的疑问说了出来。
“我是……XX艺术学校的秋秋。”
“哦哦，是你啊！”李瑜一下子便想了起来，“抱歉，我光记得你是你们校的琵琶仙子而忘记你叫什么了。”
秋秋在电话那头轻声笑了一下，那笑声短促而尴尬。
一个星期前，李瑜成功的策划了一场本校和其他院校的联谊晚会。晚会结束后，她那个身为赞助商之一的舅舅大方地拿出了一笔经费请几个学院的领导和十来个出彩的演员吃了顿宵夜。
身为晚会策划的她被人灌了不少酒，散场后，她的舅舅又带着那些学校的领导开始下一场，而学生们则三三两两的结队回学校。包厢的窗子被服务员推开，潮湿的空气强烈的涌入李瑜的鼻腔，几乎装满酒液的胃部开始翻江倒海。等李瑜从洗手间出来时，除了一个穿着宝蓝色旗袍的女生其他人都走了。
外面下起了雨，她们回到了之前的包厢，那个女生泡了一壶茶给李瑜醒酒，就着这壶茶她们聊到了雨停。那个女生就是秋秋。
灯光下，穿着宝蓝色旗袍的女孩像极了鸢尾花，李瑜想起了她高中时疯狂喜欢的朦胧诗，她最爱的那篇《会唱歌的鸢尾花》。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李瑜给秋秋背了《会唱歌的鸢尾花》的1-6段：
在你的胸前
我已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
你呼吸的轻风吹动我
在一片丁当响的月光下
用你宽宽的手掌
暂时
覆盖我吧
……
我的从未打过的蝴蝶结
我的英语练习：I love you，love you
我的街灯下折叠而又拉长的身影啊
我那无数次
流出来又咽进去的泪水啊
还有
还有
……
秋秋的眼睛闪着光，李瑜在她的瞳仁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她们分别时交换了号码，秋秋看着李瑜的号码不由惊奇的咦了一声。
“你手机后面的四位数刚好是我生日。”秋秋笑道
“看来，是我们有缘。”李瑜也笑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给我打电话。”
李瑜出宿舍前看了下时间，快到十点半了，宿舍将要关门了，李瑜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上车钥匙出门了。路不远，开车不到20分钟就到了，秋秋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站在路边等她，在车光下，旗袍看起来波光粼粼的像是夜晚的湖面。李瑜小小惊奇了一把，这样的旗袍在联谊晚会上穿是标标准准的礼仪小姐，而现在倒像是电影里的姨太太。
秋秋先跟她要了一块钱交给了附近的杂货店，然后才上车。那红红的眼睛明显是哭过了，她在副驾驶位上缩成了一团，显然是在害怕。
“出什么事了？”李瑜问道。
秋秋没回答，却嘤嘤的哭了起来。
李瑜开车把秋秋带到了自己常去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茶餐厅，给她点了杯鸳鸯奶茶和一些小点心。秋秋喝下了大半杯奶茶才缓和了过来说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晚上，秋秋和她的同学们在排练时接到有赞助商请她们表演的通知，于是她们就直接到约好的地点和系里的主任以及赞助商商议，等商谈结束她准备回学校时发现，她的老师和同学已经先走了！那个赞助商开车将她带到城郊，他劝她以后跟着他，他可以给她买房子，车子还有名贵的衣服，可以让她拜个更好的老师学琵琶。除了婚姻他暂时给不了，其它的他都能满足她。那个人一边说一边动手动脚，秋秋被吓了个半死，还好她拼命抵抗了，最坏的事总算没有发生。他们折腾了很长时间，秋秋怕自己脱不了身，于是假装对他的提议感兴趣，让那个人给她时间考虑考虑，那个人同意了。他们回来时那个人停车去买烟，她趁机下车躲了起来，那个人回来后发现她不见了，在四周找了找后便离开了。她这才跑了出来，找了一家可以打电话的杂货店给李瑜打了电话，她身上没带钱没法打车，而且现在时间太晚学校也关门了，除了李瑜她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你说过有事可以找你帮忙的。”秋秋拉着李瑜的衣角脸色苍白。
“我会帮你的。”李瑜叹了口气。
现在这个点数回学校是不可能的了，李瑜便把秋秋带到了她舅舅开的酒店里。毕竟是自家的酒店，服务员和她很熟，一边满口李大小姐长李大小姐短的，一边偷偷瞄她身后的秋秋——李家大小姐好女色算是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你……常常带人来这？”秋秋站在房间门口问。
“那你呢？第几次和人来开房？”李瑜反问道。
秋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绞着自己的手指，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不再出声。
“生气了？”李瑜看秋秋站在房门口不进来便拉了她一下，“我开玩笑的。”
进了房间秋秋便径直走到窗边的沙发旁坐下，她的背绷得很直明显是在害怕。李瑜则进了浴室，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她和秋秋第一次见面时那些美妙的气氛似乎不真实，一切都像是她的幻想。现在，秋秋就坐在房间里，可她却觉得现在的秋秋不再是那个听她读诗的秋秋了，她感觉秋秋变脏了。
“你要洗个澡吗？”李瑜坐在床边问秋秋道。
秋秋摇了摇头。
“那你困不困？”
秋秋又摇了摇头。
“你放心，既然我没把你带到城郊就不会对你做什么！”李瑜看着秋秋僵直的脊背叹了口气，“要不，我去重新开一间房。”
“别，”秋秋赶紧开口道，“你要是走了，我……会害怕的。”说着她便逃也似的进了浴室。
那天晚上房间里的灯都是开着的，明晃晃的灯光让李瑜一直游走在半梦半醒之间，秋秋睡的似乎也不好，李瑜听见她在另一张床上翻了好几次身。
从那一天后，秋秋没事就给李瑜发发短信打打电话，李瑜数了一下，短短的一个上午，秋秋就给她发了6条短信。
“你不用上课吗？”当天晚上她们见面时李瑜问秋秋道。
“弹一会琵琶就可以休息一会的。”秋秋说道。
随后的一个月里，秋秋常常约李瑜出去玩，李瑜应了大部分的邀约，她偶尔和秋秋开开过火的玩笑，但却没有碰过秋秋一根指头。她送了秋秋一套盘头发用的珍珠发饰，秋秋则送了她一件民国风的立领白衬衫。
“我在网上看到的，感觉很适合你。”秋秋拿着衬衫在她身上比了比，“你的衬衫太死板了，我感觉你穿这样的会好一些。”
李瑜看着秋秋身上穿的那件相似的白衬衫沉默了，她的这件怎么看怎么和秋秋穿的像情侣款。李家大小姐好女色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李瑜边接过装衬衫的纸袋边想：秋秋她是不是以为她是自己什么人呢？
秋秋在她接过袋子的同时顺势牵住了她的手。秋秋的手很小巧，指尖微凉，掌心却出了层细汗。李瑜假装没注意到这些，她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接通了一个打来的电话，“喂，请问哪位？”
“舅舅刚刚打电话给我，”李瑜结束通话后和秋秋说，“他说他和几个生意人要同你们学校的老师、学生商量演出事宜，他和别人好像合伙开了家茶楼，估计想让你们在剪彩那天去茶楼里演出助兴。”
“那你晚上来吗？”秋秋僵了一下然后问道。
“我跑去干嘛？”李瑜耸了耸肩。
“你来嘛！”
“怎么，那个要包了你的人也会去？”李瑜打趣道，“对了，那个要包你的人是谁？我认识吗？”
“怎么好好问这个啊？”秋秋的脸色变得不好起来。
“哇，不会真是我认识的吧！难道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都叫你别问了。”秋秋赌气般的甩下李瑜跑了。
晚上，李瑜接到秋秋让她过去吃饭的电话时犹豫了一下，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去。等她吃完饭，写完论文后，她又接到了秋秋的电话。
“你怎么不来啊？”电话里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你快来！立刻就来!”
李瑜保存了论文，开车赶去舅舅请客的地方。她问了服务生包厢的位置便快步找了过去。包厢在3楼的最里面，她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李瑜索性直接推门进去了。
“你怎么来了？”李瑜的舅舅看着突然进来的李瑜问道，“怎么到散场才来？”
李瑜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冲过来扑进她怀里的秋秋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之前怎么不来啊？”秋秋的脸上全是泪水，眼睛已经肿了起来。
“她刚刚是给你打的电话？”李瑜听见她的舅舅冷冷的问她。
“舅舅……”李瑜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想离开，却被秋秋紧紧地抱住。
“对不起……”秋秋把脸埋在李瑜的胸口上，“我以为你晚上会来，就没和你说。”
“舅舅……”李瑜感觉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这件事……”
“算了，又不是什么事。”李瑜看见她的舅舅点了支烟，眼神戏谑的一边看着秋秋，一边往外走“看不出你挺有手段的，居然把我的外甥女搞来了。”
李瑜不说话，秋秋也不说话，等走廊里的脚步声消失了李瑜才再次开口。
“真没想到。”李瑜对依旧窝在她怀里的秋秋笑了笑，“我舅舅眼光很高，很少会有看得上眼的女孩子。”
秋秋依旧窝在她的怀里不说话，她身子微微颤抖着，紧紧地抱着李瑜的腰不松手。
“好了，现在没事……”李瑜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双温暖的唇轻轻的迎上了她的……
“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几天后，李瑜来看秋秋的乐器演奏，她看着后台好几个不停对秋秋献殷勤的男生不由问道。
“你给我背的那首诗啊！”秋秋踮起脚来亲了亲她，丝毫不顾及他人诧异的目光，“什么，我的英语练习：I love you，love you。你敢说你当时没对我动心吗？”
李瑜笑了起来，她帮秋秋将蹭掉的口红细细的补好。其实那天她最想跟秋秋讲的不是那首《会唱歌的鸢尾花》，而是那个读诗给她听的，像鸢尾花一样漂亮的女孩，那个她一直暗恋着却已经不在了的女孩。
有一次李瑜和朋友一起路过她曾经的学校，正值放学时分，路上拥拥挤挤全是刚下课的学生，她恍惚间看见那个女孩的面容在人海里一闪而过，她毫不犹豫的扔下她的朋友朝那个女孩追了过去。她穿过拥挤的人群，跑过漂亮的白色小洋楼，跑过修剪整齐的草坪，在开着鸢尾花的花坛前她终于抓住了她的胳膊。然而，她抓住的不是她暗恋的女生而是个陌生人。
“你敢说你当时不是故意背那首诗的？”秋秋依偎在她怀里笑着问道。
李瑜没有回答，她感觉心里空空的，就像那天她一边道歉一边放开那个陌生女孩的胳膊，与过来找她朋友往回走，一路上她一直生涩的微笑着，周围是拥挤的人群，路边开着鸢尾花……
“你该上台了！”李瑜笑着将琵琶递给秋秋，然后将秋秋推上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