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话(1 / 1)
那一刻,海衣所有神经都脱线了,一点动弹不得,就觉着脑子里嗡嗡的,好像一千只苍蝇刚刚考完了试正在对答案。
透过两层衣服,海衣可以听到他的心跳,也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心开始突突跳了起来。那滚烫的东西让他很不舒服,他本能地又挣了一下,但不知是他身上没力气还是对方锁得太紧,背上林昱只轻微晃了一下,依旧像座山一样压着他。
跟山一样重,也跟山一样纹丝不动。
海衣忽的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背上一动不动的林昱,就跟个死人似的,也就根据还能听见他心跳这一点,知道他还有气儿。
仿佛被个死人压着,死活还挣脱不了,这种感受并不好受,但海衣不晓得自个儿心里怎么想的,居然想起了“鬼压身”这个单词,然后就开始觉得很喜感,还自顾自乐了起来。
乐了不多时,他忽然感觉到背上林昱动了动。他以为林昱是被他的笑声给惹毛了,打算跳起来揍他一顿,便开始琢磨着,以什么姿势跳起来,可以最快速地用拳头回报他。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儿,林昱也没从他身上爬起来,反倒是戳他屁股上的东西,爆发出了火上浇油的趋势,比先前更烫了不说,经过刚才那一通磨蹭,离他股间那条缝也近了许多。
莫名其妙地,在那种若有若无的磨蹭之下,海衣竟有些燥热起来。然而还没等他热乎上两秒,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忽然蹦出个很诡异的念头。
这林昱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他脑壳轰地一炸,意识终于惊醒了,四肢立马着了火一样扑腾起来。
靠,这可跟把他看成女人是两码子事!
先前他一直安分得跟个充气娃娃似的,背上林昱估计没料到他会突然炸毛,冷不丁就被他给掀了下去。
海衣扒着椅子爬起来,转身警惕地盯着林昱,同时手一把抓过椅子,椅脚拖地往后退了两步。他心里盘算着,只要那货敢扑上来,自己当头就给他砸过去。
那边林昱坐在地上,仰头望着海衣,几缕被汗水湿透的刘海,乱糟糟地遮着眼睛,其余三官跟摆设一样挂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俩人就这么你明我暗地对视了片刻,林昱忽然动了动,海衣见状赶紧攥紧了椅子背。
那边林昱扶着储物柜,慢慢站了起来,定定望了他片刻,然后从柜子里抓出外套,转身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海衣望着林昱背影,愣住了。没等来想象中的攻击,他心头竟有些空落落的。
原地站了许久,他踅摸着,自己应该是有些失望。
他想揍林昱一顿已经想了很久了,方才突然天赐良机,他运气简直好到可以去摸奖。可一眨眼,机会又给他弄丢了,下一次再有由头揍林昱,指不定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哦不,最近的猴年马月是2016年6月份,快了……那就是得等到下下个猴年马月。
海衣拍了拍身上的灰,三两下把衣服换好,匆忙赶到了外面集合。
其实他挺想直接走人的,但这样一来,就会显得是自己破了胆,落荒而逃,那还不给林昱看扁了?
他人一到外头,余悦就招呼着去坐电梯,海衣一看,啧,人都齐了,还全都看着自己呢,估计是嫌自己比俩女生还要磨蹭。一想到这全是林昱那货搞出来的,他更是火大,站电梯口等电梯时,扭头瞪了林昱一眼。
林昱本来低着头在玩手机,不知怎的,竟然感觉到了这记飞向自己的眼刀,他扭过头,冲海衣挑衅地笑了笑。
得,海衣倒吸一口气,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一哥你跟林少打架啦?”徐小沣突然瞪眼道。
他这一嗓子刚落地,周围人视线刷刷刷,全都扭了过来。他不说还好,本来俩人的伤都不是很明显,这一说,一大群大爷大妈全都盯着俩挂了彩的小伙子看,眼神跟看流窜犯似的。
海衣心头一抖,忖着自己要不要学棒子剧里的女主角,突然眼白一翻倒地,醒来时就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然,现实中他只能面无表情别过脸,当没看到。
“万紫千红啊。”余悦不忘补刀。
海衣没好气看了看她,扭头瞥见林圆圆左右各看了弟弟和“未婚夫”一眼。海衣看着她,发现她望向自己的眼神,特别复杂,就好像看着刚捡回家就咬伤了自家猫咪的流浪狗……
海衣一个激灵,恨不得找根针,穿了前面余悦的头发,把徐小沣的嘴给缝了。
“没留神绊了椅子,摔的。”海衣没好气道。
那边林昱轻笑了一声,没说话,徐小沣看看他下巴上的血喇子,扭头再看看海衣嘴角的淤青,收回视线没再吭声。
今儿周六确实人多,就一两平米不到的电梯,居然搁了40双脚,还不算被抱起来的俩小孩儿的。海衣未雨绸缪,本来还故意站的挺外面,一不留神冲进来几个大爷大妈,他立马就舂米似的,一下给捣到里头去了。
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他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觉得身上有点不对劲。
他屁股上,好像顶着什么东西。
猛一回头,立刻对上一张肥肉乱颤的脸。那人五大三粗,比海衣还高了小半个头,见前面人回头看他,视线一压,跟海衣对了一下,又扭了回去。
屁股上东西没什么奇怪的动静,那人看着也一脸“看你大爷”的鄙视,不像是意图不轨,但海衣还是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恶心。若换了以前,海衣也不会怎么在意,可他刚跟林昱闹了那么一茬,身心都变得有些敏感了。
心头膈应了片刻,他又觉得哪里不对了。
不对啊,刚被林昱压着时,他也没觉得恶心啊,就是震了一下惊而已。
难道是因为,林昱长得挺像女人?
也不对啊,他当时要把林昱当女人,该高兴还来不及,一把搂着耍一通流氓,哪会想着揍他?
他觉得自己出毛病了。
一路上,海衣心里反反复复都在琢磨这个问题,林圆圆好几次跟他搭话,他都没理人家。
5点刚过,天就黑透了,四下路灯黄澄澄地亮了起来。天上不知几时开始,下起了大米粒儿大的雨,一伙人顶雨跑到停车场,蝗虫一样扑进了林昱那辆玛莎拉蒂。
海衣跟余悦、徐小沣挤后头,连手脚都活动不开。一身酸痛在大妈抢年货般的拥堵中被无限放大,换了平时,他一定会嚎几嗓子,此刻他却浑然感觉不到。
“咱上哪儿吃饭啊?”徐小沣又开始惦记吃的了。别看他人不胖,吃起东西来连相扑选手都得写个服字。
“不知道,问一哥。”余悦靠在车门上,连嘴皮都不想动。
“一哥,你不住这儿么?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
海衣抬起眼皮,望望徐小沣兴冲冲的眼,想了半天,才道:“蒸菜。”
前边林昱道:“就前面那家吧?”
海衣扭头望望车窗外,点点头:“这儿蒸菜馆有两家,就他们家味道还不错。”
林昱把车徐徐停在路边,等四个人都下来了,他才探出半个头道:“我有事,就不去了,你们吃的开心点。”
海衣看着他被雨打湿的刘海,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头堵了一下,好半天才开口道:“我也不去了,太久没运动,浑身可以榨柠檬汁儿了。”
其实他没打算用这么丢脸的理由来搪塞的,但他想到林昱不去的话,待会儿肯定就是自己送林圆圆回去,林圆圆肯定会趁机问他为什么跟她弟打架,到时候他可怎么对付?
余悦难得的没有嘲笑他,估计自己也是瘫得不行。徐小沣连忙拉着海衣,说回去要记得泡个热水澡,挺婆妈地交代了几句,就招呼着其余俩人去吃饭,余悦领着他都走出好几步了,林圆圆却忽然说:“我,我也不去了……”
海衣看她低着头,两手搁肚子前绞来绞去,不知她又是怎么了,林圆圆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挪开视线,然后走到余悦身旁,跟她咬了咬耳朵。
“怎么不早说?”余悦低声说,眉头微微蹙着。
“下了电梯才发现的……刚以为会找个大一点的饭店……”林圆圆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要不是海衣刚好站她下风向,压根都听不见。
俩女人又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余悦忽然回头道:“走,都上车。”
余开心发话,徐小沣二话不说就给她拉开车门,等她上去了自己也钻了进去。海衣被他们搞得莫名其妙的,问了句干嘛呢,也上了车。
“开车,到一哥家去。”余悦冲前头林昱道。
“上我家?”海衣愣了,“上我家干嘛?”
他说着心头就一凛。
靠,该不会是想就他跟林昱干架一事,来场爱的教育吧?
“少废话。”余悦扭头看了他一眼,“借你厕所用用。”
厕所?在厕所里进行爱的教育?
余悦说完悄悄指了指林圆圆,又捂着肚子皱了皱脸,海衣迷糊了片刻,才渐渐回想起林圆圆刚才不太自然的走路姿势,然后猛然反应过来,然后就有点别扭。他刚还以为她跟他一样,是浑身散架闹的。
“那个……”他摸摸皱成一团的眉心,“我一个人住,家里没有……”
“没有还不会买啊?”余悦瞪着他。
“算了,我还是回家吧……”林圆圆在前头小声说。
“别理他,”余悦道,“他就一二愣子,久了你就习惯了。”
海衣被挤兑得不行,却不好说什么,车子很快到了他家楼下,余悦下车冲进雨帘,往路边一便利店奔了过去。
海衣看着她的背影,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林昱知道他住哪里,他却不知道林昱贼窝在何处……
这实在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他们广告狗有一个传统,就是一定要在甲方撤单子之前,搞清楚甲方负责人的家庭住址,为了报答甲方在合作期间对他们的关爱,等项目一到期或者甲方单方面撕毁条约,他们就寄把刀片过去。
现在,他明显处于信息不对称的弱势方,要是林昱那小子跟他闹翻了,他岂不是要变成被寄刀片那个?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弄到林昱家的地址,正出神,外头余悦回来了,叫他下车带她俩上楼。
等林圆圆处理好了,出了卫生间,她笑笑看了他一眼,低头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后头余悦拎着个垃圾袋出来,大嗓门道:“他麻烦个毛啊,早就雁过无痕了。”
海衣垂眼看看她手里的垃圾袋,咳了咳,对林圆圆笑道:“我刚烧了壶热水,你要不要喝点?”
他本来还有点犹豫,林圆圆连小餐馆的厕所都不肯用,自己家的粗杯子,不知她会不会嫌弃,岂料林圆圆看了他半晌,忽的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海衣,你对我真好。”
海衣一下子变得目瞪口呆,浑身僵直着没动,旁边余悦大声咳了咳:“注意点儿影响,人家还小呢。”
一句话把林圆圆逗乐了,大小姐慢慢喝完水,才在俩广告狗的服侍下下了楼。下边林昱似是等的有点不耐烦,居然下了车,在廊檐下抽起了烟。
虽说广告狗为了提神或缓解压力,抽根烟是家常便饭,尤其是他们做设计的,一天不抽个两包都对不起自己的职业,海衣看到这一幕时,还是吃了一惊。
确切地说,他是被林昱抽烟的姿势给惊艳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林昱抽烟,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拿烟也可以拿的这么……让人荡漾。等他发现自己在荡漾时,他狠狠摇了摇头,装作是甩掉头上的雨水,把心头的波涛给甩掉了,然后给林圆圆撑开伞,送她上了车。
等玛莎拉蒂开出好远,夜色里都看不到影了,海衣才回过神来。
他攥了攥有些潮热的手心,心不在焉回了屋子,在沙发上躺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必须要干的正事。
他必须,必须搞清楚,林昱到底住在哪里。
据老妈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可靠情报,林昱大学毕业回国后,只在家里住了小半月就搬出去了,而且独居地址还没让家里人知道,说是要享受彻底的独立,所以,从老妈那里是探听不到的。
跟公司HR要?林昱合同里肯定有写。
但是不行,这么搞太唐突了,除非他有办法让人家相信,开玛莎拉蒂的林公子欠了他这个连车轮子都买不起的穷鬼一屁股债,他上门要钱才名正言顺。
跟林圆圆要?她跟林昱同岁,姐弟间代沟没有银河那么宽广,她应该会知道。
但是,林圆圆……就她刚才在电梯口看着自己的眼神,她肯定会以为他会提把菜刀找上门去,直接把她弟给削了。
拐个弯,让余悦或者小沣去要?那也不成。这俩货肯定得像催吐药一样,让他把自己跟林昱之间的过节吐出来。
海衣重重叹了口气,轻轻挪动着随时都可能散架的骨头,慢慢爬了起来,又慢慢移动到门口,慢慢弯腰,把装网球服的袋子给拎了起来。
他拿着袋子往洗衣机走时,脑中忽的闪了一下,随即翻出袋子里的衣服。
啧,就只有他自己那一套。
林圆圆说不想给海衣添麻烦,把他老妈的网球服带回家洗了。
林昱那套呢?最后林昱出更衣室时,手上好像没拿网球服。
海衣琢磨了一下,乐了。
一定是落在体育馆更衣室了。这下可好,自己有理由兴师问罪了。
海衣思考了一下怎么开口,就从公司微信群里把林昱提溜出来,加了他微信,验证信息是……
要债的。
等了半天,不见对方回应,海衣看着那迟迟不见通过的好友申请,心头火烧火燎的。他随即又想到,估计谁见有人用“要债的”加自己微信,也不会通过吧,这么一想他才清醒了些,略微沉吟了一下,直接翻出公司通讯录,拨了林昱电话。
等电话里传来嘟声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靠,他这是在间接地向林昱示好啊!
要他真把林昱当仇人,仇人用过的衣服,跟被渣男穿过的破鞋一样,自己躲还来不及呢,要回来做什么?晾万国旗啊?
海衣发怔的当子,话筒里已响了好几个长音,等海衣想要挂断时,嘟声忽然停了,随即传过来一个有些低沉的,挺耳熟的男声。
“谁?”干净利落,直击要害,这么简洁的问候语,海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边又问了两遍“你谁啊”,海衣才哦了一声,忙里忙慌道:“我,我海衣。”
对方沉默了片刻:“什么事?”
背景音挺安静,林昱现在估计是在家里。
海衣听着他挺淡定挺客气的口吻,忽然意识到,自己拿一套运动服做借口,就跟连件衣服都舍不得似的,也忒抠门了。但挑事电话打都已经打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那网球服……在你那儿吧?”
那边又安静了下来,海衣以为人林公子肯定是鄙视自己了,刚准备搬出那套衣服是大学同学送的,非常具有纪念意义这一说辞,话筒里忽然传来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声音,海衣一听,身上忽的就抖了一下。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那好像是小黄片儿里的男人时常会发出的声音……
如果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声音还是林昱贴着话筒发出来的……
海衣拍拍脸蛋子,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今天在更衣室受了惊吓,神经都有点儿过敏了。
“在。”林昱过了会儿才说。
这一点可是出乎海衣预料,他一下子有些接不上。他原本是准备以林昱弄丢了他宝贝衣服,上门索赔闹事的,虽然有点蠢。
不过,这小子应该是敷衍他吧?估计想买套看着差不多的了事。
“洗干净了给你。”林昱补充道。
“啊好……”海衣胡乱应了句,智商忽的蹿了蹿,“哪天空了我去你家取吧。”
他算准了林昱不会把衣服带去公司给他。就林少爷那脾气,肯定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俩家里是世交。
“我送过去吧。”林昱淡淡地说,“你没车,不方便。”
海衣被堵了一下,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那啥……我这儿有个停车场最近要整修,所有车都挤一块儿了,你来了没地方停。”
“哦,那就你过来呗。”林昱竟一口答应,丝毫没有怀疑。
“那……你把你地址发我吧。”海衣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还愣了一下。
“好。”说完就挂了电话。
海衣愣愣收好手机,还有些迷糊,片刻后又开始纠结。
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得上林昱家跑一趟?
林昱家要是没别人,他要是又跟下午在更衣室那样……耍流氓,怎么办?
海衣抱住脑袋,被自己的愚蠢给惊呆了。
另外一边,林昱家里。
此时此刻,林昱确实在家,而且是在卧室,跟另一个人在一起。
“你咬我?”林昱摸摸胸口的红印,扭头不太愉快地看着那人。
“谁让你干正事儿还接电话……”那人扯扯林昱敞开的衬衣。
当海衣的电话打过来时,那个人正在给林昱脱裤子。裤子脱到一半被打断了,被脱裤子的人不爽,脱裤子的人也不爽。
林昱一把抓住那人的手,看着那张好像在哪里见过的脸,忽的失了兴致。
“你走吧。”林昱拉上裤子开始系皮带。
“不玩儿啦?”那人赤着身,跟着跳下床来。
“你也说了,”林昱看着那人,嘴角微微勾起来,“只是玩玩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