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话（1 / 1）
海衣足足深吸了13口气，才忍住没把面前的电脑砸到刘敏昊脸上。
当然，事实上他也是砸不到人脸上的，毕竟隔着两个电话话筒外加连起来不知道可以绕地球几圈的电磁波。
姓刘的大礼拜天早上的把他从床上夺命call起来，使唤着他连续3个钟头连动二十刀，文案大大小小修改了不知多少处，完了还说要投诉他，海衣挺淡定说了句“实在对不住啊，大礼拜天的，还得麻烦您特意打电话去投诉小的，回头电话费报销记得找我啊”，就挂了手机。
如果老爹知道了他刚才的反应，肯定会说他不懂事吧。
其实他一直想跟老爹说，懂事有毛用啊，又不能当饭吃。每逢自己必须懂事的时候，海衣就格外想念爹妈破产前的日子，想念市中心那套滨江平墅，而不是老爹现在那堵18环的烂泥墙。
他用力拍拍脸，忖着收拣好东西，然后忘掉甲方那欠蹬的二货，好好睡一觉。电脑刚按下关机键，手机又响了。
海衣毫无悬念地以为这电话是那二货打来的，差点直接挂断。
“衣衣啊。”老妈笑盈盈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妈？”海衣吃了一惊，“您这怎么是国外号码？”
该不是犯了什么事，保外就医了吧？上回强拆那案子都还没结呢。
“在塞班岛呢，旅游。”顿了顿又补充，“你林叔叔请的。”
“哦。”老妈自打嫁了土豪的连叔，社交圈子壕的嘞，海衣拍马都赶不上了。
“衣衣啊。”老妈喊得分外亲热，海衣一听这苗头就知道大事不妙。
从小到大，但凡听到老妈用比志玲姐姐还要嗲的声音唤自己乳名，八成就没他的好。
“明儿个晚上有空吧，宝贝儿？把我未来儿媳妇带过来，吃个饭呗！”
果不其然，虽说没有他之前想的那么严重，可也不亚于直砸脑门的一道霹雳。
“想抱孙子啊？急什么，您儿子我才二十三，输精管壮实着呢。”海衣愣了愣，才笑着开了口。
上回婉拒老爸，海衣说的是他还没挣够钱，不能苦了人家姑娘，过几年再说，老爸一句“年纪大了就生不出了”，硬是给他堵了回去。
“再说您这还没15岁呢，等您这当广告狗的儿子扑街了，您都不一定折腰。”
“就知道贫。”老妈啧了一声，笑的挺开心，“妈这都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你可不要拒绝老人家的玻璃心哦。”
玻璃心……海衣闭了闭眼。
一听我爹出轨，二话没说就跟他离了，38岁的人了，扭头就傍了个小开，几年垂帘听政下来，一不留神就赶超了我家当年家产……
“我女朋友的事……”海衣迟疑着，还是开了口，“我爸告诉您的？”
“哦。”老妈声音闷了一下，估计提到前夫，心里多少有些芥蒂。
“哦……”海衣立刻避开雷区，犹豫着要不要往下一个雷区跨，“其实吧，我那女朋友她……”
“有了？”老妈明显一喜。
“靠……”海衣都不知说什么好了，磨蹭了半天，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我那女朋友，是买回来的……”
“什么！”老妈这一嗓门，险些没把听筒给震破。
“您先别急啊，”海衣捂了捂耳膜，“我就是花钱雇她假扮我女票，没有搞人口贩卖……”
“这是重点么！”老妈怒了，“你丫是不是我太久没收拾你，欠抽了！”
太后难得龙颜大怒，海衣知道这回是真惹毛她了，只得赶紧认错，等老妈稍微冷静些了，他才一五一十老实交代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你没有发^票——哦不，没有女票。都怪上次老爹催婚时，他雇了余悦扮演女票，而就余悦那连瞎子都能看出来的演技，居然成功瞒过了老爸昏花的老眼，自此埋下祸根。
“那你说怎么着吧。”老妈语气有些无力。
“什么怎么着？”海衣四面云山。
“林圆圆记得吧？”老妈叹了口气。
“哪个林圆圆？”海衣一头雾水。
“就年初到你叔叔家拜年，长得挺漂亮那个。”
“到叔家混脸熟的多了，漂亮的也不少，而且个个比你年轻比你漂亮，保证祸起萧墙。”
“兔崽子！”老妈强压怒火，吐口气道，“没工夫跟你贫。给你敬酒，洒了你一领子那姑娘，还记得吧？”
那画面那酸爽，海衣估计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会儿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哦，有点印象。”他不敢再耍嘴皮子，只得规规矩矩说话。
海衣听着电话那头有人叫老妈的名字，听声音似乎是连叔，也就是老妈现在的丈夫。老妈嘴巴离了话筒，应了声“马上就来”。
“连叔叫你呢？”海衣搓搓鼻子，悻悻地说，“我挂了啊。”
“你给老娘等着——”那边说着就没了声，海衣听话筒里背景音变了好几变，老妈估计换了个位置。
“就为了你这臭小子，我这电话还是偷偷打的呢！”隔了好一会儿，老妈才气冲冲道，“兔崽子，你可别先忙着撂挑子，人林家现可是把话挑明了，非把女儿嫁过来！”
“为毛啊？”海衣惊呆了，然后就明白老妈为什么急着见自己“儿媳妇”了。
“人姑娘看上你了呗。”老妈啧了一声，“谁让我儿子长这么帅。”
“怪我咯。”海衣摸摸自己的脸，有点小得意，同时又挺纳闷。
林圆圆他爹林国民，是连叔一个生意上的老朋友，家里跟连家一样，都是地产界暴发户阶级，但比连家叶茂根深得多。且不说海衣不是连叔亲生的，就算连叔认他做了准继承人，那也明显跟人林家门当户不对。
要家世有家世，要模样有模样，就算想嫁个王子，估计也不是不可能，凭什么就看上他海衣了呢？
“少贫，你准备怎么着吧。我这边只能先应付着，能不能推掉，还得看你自个儿造化。”
老妈说完又叹了口气，语气挺沧桑，听的海衣有些心疼。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故技重施，先应付过去再说。
“我话可先说在前头，”老妈好不容易同意了，态度却依旧强硬，“你连叔可没海典馥那么好糊弄。”
海衣知道老妈在说当年老爸被结义兄弟骗光家财的事，怕她又数落老爸，就没敢吭声，连忙说知道了，自己会想办法。老妈这回估计气得够呛，都没嘱咐他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之类的，就挂了电话。
“您这是要喜当爹了吧？”余悦一听他说完林圆圆的事就乐了。
“我靠，”海衣怒了，“损人也不带这么凶残的。”
“她不有嫁妆么？”余悦衔着片巧克力，捂着腮帮大嚼，“就算带上个拖油瓶，保证你十辈子也花不完。”
“就算有嫁妆，那也是人姑娘的钱，我一大男人，没道理靠女人养活。”海衣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他还是觉得这事不可能，忖着兴许等林圆圆劲头过了，自己就不用应付林家和连家的双重压力了。
“靠女人养活怎么了？我要能靠男人养活，也不觉得丢人啊。”余悦腮帮子大动，手一摊，“得了吧，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不喜欢人家。”
“我妈八成也知道。”海衣闷声道。
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连叔生意伙伴的风险，暗中给儿子发鸡毛信，然后连夜赶回国，回绝一门前无古人后不知有无来者的中国好亲事。
就算用脚趾头想，海衣也知道老妈是因为什么。
老妈心疼儿子，不愿意儿子跟她一样，家门不幸。
余悦望着他咋舌：“要不怎么说母子连心呢。不过，不是我说，要换做是我，早扑上去跟人领证了。”
海衣正被母爱的光环刺得睁不开眼，闻言扭头，冲余悦笑了笑：“你刚是不是出柜了？”
余悦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想让老娘演女一号了？”
海衣立刻换了张狗腿脸：“小悦悦。”
余悦白了他一眼：“擦擦你口水先，二哈。”
海衣擦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开心哥。”
余悦立刻龙心大悦，面上却是刚刚卖了跳楼价的神情：“行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以后再也别让我摊这种破事儿。”
海衣乐了：“破事儿？上回我老爹可是赏了个苹果6给你。”
余悦挑眉：“老人家是要替儿子保住一个肾，为后代谋福祉。”说着又扯过海衣领子，小声道：“你妈跟你连叔这么土豪，送个古驰包，应该没问题吧？”
海衣拍胸脯：“十个都没问题。”
余悦乐了半天，完了又道：“诶，我就纳闷了，你妈这么有钱，你怎么就没个少爷样儿呢？”
海衣没看她：“你见过当广告狗的少爷吗？”
“见过。”余悦猛点头。
“我？”海衣乐了。
“靠，”余悦给了他一掌，“美术部一设计，听说姓林。”
“姓林？”海衣想了想，脸色忽的一沉，“不会是林昱吧？”
林昱最近跟海衣一个项目组，对外拽个英文名叫Jeremy，对内则统称“林少”，成天装聋作哑不搭理人，动不动就挑他文案的毛病，而最气人的是，这货个头居然比海衣还高一些，187cm，海衣跟他说话还得抬头。
就光是因为上述这些由头，海衣看他不爽已经很久了。
“Bingo！”余悦一下子变得很兴奋，拍拍海衣肩膀，“少爷就该是这样的，你学着点。”
“靠。”海衣哼哼了一下，没再说话。
刚解决完一个大^麻烦，海衣夜里睡得挺香，就是第二天到公司时，想起那刘敏昊就有些惴惴。令他稍感意外的是，不管是甲方还是客户部，一个上午都没人找他，他在格子间里安然无恙地缩到了午饭时间。
“刘敏昊那二货，今儿居然没找我麻烦。”海衣打算待会儿在网游里烧柱香。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余悦撕下一大口牛扒，边嚼边道，“多半是发现自己得了脑癌晚期。”
“我靠。”海衣被她的毒舌给惊呆了，慌忙往四周扫了一圈，“你小点儿声，听说甲方最近会派人来驻场，指不定你背后就有一个。”
余悦回头扫了眼，吐吐舌头：“今晚约的是7点半，千秋月，对哈？”
海衣点点头：“不用刻意打扮，我之前在连叔面前提过，我喜欢素一点的。”
余悦咋舌，没说什么，俩人几口扒完饭，就回了公司继续受虐。
“我今儿两个项目都没什么活，你呢？”海衣打算确认一下。
“还说呢，”余悦苦笑，“估计又是比路灯还晚下班的节奏。”
“我靠。”海衣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生是甲方的沙袋，死是乙方的乞丐，老娘刚入行就有这觉悟了。”
7点整时，海衣奔到AE办公室，见余悦已经开启了翻白眼模式，眼看就要跟甲方掐起来了，他连忙拽了拽她胳膊：“怎么样？能出来吧？”
余悦做了个手势让他稍等，电话上说了几句挂掉，回头低声苦笑：“对不住，我这真抽不开身……”
海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望着她。
“我就算跟你有仇，也不会跟我那10个古驰包有仇啊。”余悦捂捂额角，咬牙道，“要不，你另外找个人，给我一半就好了？”
海衣目瞪口呆望着她。
“那就给一个吧，”余悦一脸痛心，“你看看还有谁没下班的……”
“我靠，”海衣急了，“这种事可不是赶鸭子就能上架的！”
他可不想半路出幺蛾子，比如人家女孩子其实有男票，正好在饭店被截胡了。
余悦蹙眉与他对望两秒，忽的眼睛一亮，指着他身后道：“不如，你找她跟你一起去？”
海衣暗叫不妙，这里的AE可全都如狼似虎，他可没本事驾驭得了。抖着手回头一看，一人刚好走了进来，低头站到了他们身后的AE跟前。
“管晓琳？”管晓琳是那AE。
“No。”余悦指指管晓琳跟前那人，“林少。”
那边林昱听这边有人提到自己，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又垂了下去。
“我靠！”海衣几乎吐血，“他男的！您脑子里除了基情就不能装些别的？”
“我这实在也是没办法了嘛，”余悦嘿嘿一笑，“而且，带男的去还可以斩草除根，彻底断了林圆圆的念想。”
她这么一说，海衣倒是急中生智。
“很好。”海衣点头。余悦眼睛立时从银河系外恒星升级为太阳，海衣接着道：“加班嘛，本来就是广告狗的日常。嗯，我直接这样告诉老人家好了。”
余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来了个无比凶残的熊抱。
“如果你银行^卡再多5个零，我准保嫁给你。”
“我银行^卡再多50个零，也是零。”海衣拍拍她肩，“再说我也不想搞基。”
“靠！”余悦笑眯眯锤了他一下，力道比平时多了个小数点。
海衣出门打了卡，然后给老妈宋书真打电话，准备把饭局挪到周末，然而电话刚拨通，变故就发生了。
余悦不知怎的，突然就找到人帮她跟甲方对接了，然后拖着海衣一起到了那家金光闪闪牛气哄哄，一看就是土豪御用的大饭店。
不过千秋月确实高大上，海衣俩人一进去，迎面撞见的都是穿礼服的二人行，偶尔落单一个两个，也都是身上随便一件单品就可以换别人家一个厕所的土豪。
余悦在一旁没说话，但海衣看到她眼里的妒火都快把人家衣服给烧着了，于是赶紧扯着她，窜进了老妈定好的包厢。
看得出来，二老对余悦这个“女票”都挺满意的。
“悦悦有空要多来家里玩啊，”老妈笑的眼睛都找不着了，“阿姨好跟其他太太显摆显摆。”
“那是，”海衣跟着嘚瑟，“你儿子人品再好，挑女朋友也是看脸的，即便没有诗诗姐姐的身段，那也得要有神仙姐姐的侧脸。”
余悦在一旁保持着假笑，脸皮僵硬得可以直接用来盖房子了，席间趁二老不注意，偷偷道：“就你妈这演技，不去混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海衣偷偷回道：“就您这演技，娱乐圈的人巴不得您去跟他们抢饭碗。”
余悦不着痕迹用力剁了他一脚，他咬咬牙，脸上笑的可灿烂。
饭吃到一半，海衣估摸着差不多了，也是怕说多出错，就拉着余悦准备撤了。还没等他开口，身后包厢门忽的吱溜一声响，海衣回头一看，门给拉开了，露出外头一个人来。
海衣看着门口那人，先是想着真巧，然后就有点不爽。
那边连叔的笑声响了起来：“哟，这不小昱吗？”
海衣觉得林昱这货应该是走错房间了，也不戳破，只笑道：“林少，原来跟连叔认识呢。”
连叔居然没搭理海衣，只对外边林昱笑道：“小昱今儿怎么过来啦？”
海衣听连叔这语气谄媚的，正觉诧异，就见门口林昱笑了笑，看了自己一眼，视线又转向了连叔：“对不起了，连叔叔。”
海衣一愣，心说我靠，这人该不是上门寻仇的吧？连叔到底欠了人家里多少银子？还是说，害得人家破人亡，人儿子长大成人了，打击报复来了？
怪不得连叔这么献媚。
不过，就来了林昱一个？外面是不是还有一打帮手？
海衣连忙回头看连叔，心里挺紧张，却见连叔一脸茫然，看着挺像调戏了大姑娘却死不认账的癞头和尚。
不等他反应，门口林昱又开口了：“侄子今儿过来，是要带我女朋友回去。”
包厢里瞬间静了下来，海衣下巴差点落了地。
这里头能被林昱称作女朋友的，就他老妈跟余悦。
余悦自然是没可能，那老妈，什么时候勾搭上林昱了？难道是，去林家跟林太太讨论菜式的时候……
就在他脑子乱绞的功夫，耳旁劲风一刮，眼角余光一花，他一扭头，身旁余悦就不见了，再一扭头，余悦已经被捂进了林昱怀里。
海衣傻眼了。
我靠，女票半路被截胡，还真让自己这乌鸦嘴给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