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深度(1 / 1)
他小叔跟他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他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这人找上门来,说是他父亲的朋友。
而他的父亲,晕晕乎乎的被牵扯到一桩贪污案里,又和一桩命案挂钩,早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被逮捕了。
杨子湄的母亲在生下他的时候,作为一个妊娠高血压伴重度子痫的孕妇,在他甫一落地的瞬间,就因为心力衰竭、DIC死在手术台上。
这小叔从爷爷奶奶那里把自己接走,要吃给吃,要穿给穿,他几乎被惯着长大。他隐约知道一点小叔的事情。
小叔大名秦少敏,要比他父亲小四岁,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十分财大气粗。但幸福的人总有不幸的地方,秦小叔的妻子和儿子死于煤气中毒。
杨子湄要是有心知道一件事,就一定会知道,但在他小叔的事情上,他不论怎样打听、猜测或是调查,都无法得知详细的来龙去脉。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秦小叔原来是穷的连暖气费都交不起的人。
月光还是亮堂堂的,天空却莫名其妙的飘起雪花。东北这块神奇的土地,什么样的自然风光都能出现,漂亮的雾凇,诡异的太阳雪,冒喷泉的下水道……这是一块孕育着万千气象和百态人生的土地。
杨子湄打开门,在玄关口就咋呼开:“要冻死爹了!”
他小叔正靠在沙发上泡脚,闻言反倒笑了:“要死去浴缸里。”
杨子湄边脱鞋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我刚才在小区门口看见王伯的车了,王伯怎么这个时间点在家里?”
秦小叔捏捏眉心:“明天是端己和他妈妈的祭日,明天我就不去公司了,叫你王伯把明天要处理的文件送家里。你明天学校有课吗?”
“小叔在撒谎”,他想,他小叔捏眉心通常是心里有事。
杨子湄把大衣挂在衣柜里,霸气道:“翘了它!您以前不都不带我么,明天初次去见小端己和小姨,我当然不能缺席。”
秦小叔:“说的好像你明天去的不是陵园。你最近又去哪儿野去了?这么晚回来。”
杨子湄:“我找了个店铺当学徒去了,我们学系大三清闲啊,一星期就可怜巴巴那么几节课。”
时钟拨到第二天早上。杨子湄发现他最近与“早起”特别有缘分,天刚破晓,这对儿叔侄就在客厅集合了。
路灯还在工作,路面投下长长的两道影子,延伸到不知何处的远方。
医学院这边的课程讲的大部分都快结课了,虽然结课后还有半个月的复习时间,依然有许多同学都提前进入期末复习阶段了。
路琢难得的在周一的早上随大部队,踩着八点的钟声跨进了教室。由于114寝向来七点五十才起床,要脸不要命的路琢选择无视早饭,把十分钟中七分钟用来刷牙洗漱,三分钟用来狂奔。张白他们则十分钟用来边走边吃。
他在亢进的肠鸣音中听教室里的同学们各种议论的声音,最强的声音特别符合路琢式时变态时扭曲的三观,所以他心满意足的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脚底抹油——溜了。
有时候,正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人民内部才显得愈加和谐,那时候他们的矛头一致对外;而敌人消失的时候,他们的矛头就容易冲向自己人。
当杨子湄打卡一样出现在实验室时,路琢眉毛不受控制的几乎要飞了!
杨子湄一进门就边喊“热死爹了”边脱掉外面的羽绒服。
……这爹最近总是各种死里逃生。
路琢一脸“how old are you”的表情,看在药的面子上略带嫌弃的问候:“周一你学校没课吗?”
他发现杨子湄今天穿的特别端正,黑色过膝的羽绒服拉链敞开,是一身正黑色的修身西装,还人模狗样的打了条十分素的烟灰色的领带,不过没几分钟就被这逼玩意儿拆下来团到口袋里了。
他的肩膀并不是成年人那种十分宽阔的类型,腰虽细,整个人看上去也并不是倒三角形,看上去少了几分成熟,却意外的特别顺眼。
杨子湄从包里拎出两份早餐,递给他一份,笑道:“翘了啊,学业没老婆重要,革命尚未成功啊,暂时还不能离开组织。”
他在羽绒服里掏了一阵,摸出一盒德芙:“我未来的对象喜欢吃巧克力吗?”
路琢肚子适时的叫了一声,悻悻的接过早餐:“你试试呗。”
他别扭但又良心的交代他:“人家作为三年连获医学院国家级奖学金的人,怎么可能翘课。不过她一般会在周六、周日的时候才来解剖室。那些东西不多次实践,忘得特别快。”
然后一边在心里吐槽:最近这是怎么了,特么和一个陌生人认识还没有一周,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人家的早餐了,真是贱的……不过有人给送饭的感觉真爽。
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叫别人对他冷不起来。尽管路琢坚定不移的相信日久见人心,但事实就是如此的不能用常理推测。杨子湄好像轻而易举的就把“时间”这个变量给缩短了。
鸡蛋灌饼的味道混着现磨豆浆的香味儿很快弥漫整个实验室。
杨子湄把豆浆吸管戳嘴里:“她将来打算做外科大夫吧?”
路琢站起身,十分放松的在一旁的实验台面上坐下,一条腿晃来晃去:“我有功夫管她?本外星人很忙好吗?哎你这哪儿买的?味道不错。”
杨子湄灵光一闪:“对啊,我还有个方法叫我未来对象尽快喜欢我啊。”
路琢:“什么?”
杨子湄得意道:“我是深度吃货啊。我可以带她吃遍大街小巷!”
路琢:“……这也算优点?!”
杨子湄表情开始神秘莫测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有许多旅客出门旅游的时候,都是奔着著名景点、国家5A风景区、古建筑等一些在网上一搜就有的地点,不论是跟团走的,还是自驾游的,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去逛那些‘网上有名’的景点。而且旅行社要收景区的回扣嘛,他们组织路线的时候也都只选择那些景点。但真正能够体现地方特色的恰恰是一些隐藏在胡同里的店铺和街道啊。”
路琢插嘴道:“原谅我丝毫没发现这和吃货有几毛钱关系。”
杨子湄:“听我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我能挖掘出特别有风味儿的地方菜啊,都是深度胡同。有种旅游叫做深度胡同旅游,我这叫深度胡同吃。你能举出C市特别有名的饭馆儿吗?”
路琢被“饭馆儿”的叫法戳到笑点,莫名的想起猪圈外面的食槽。
他一口气吸完豆浆,毫不讲究的咬着吸管开始列举:“湘75度、川天椒那家川菜馆、食客他们家的牛排……”
杨子湄嫌弃道:“毫无新意。南京路胡同里有个‘石器时代’,是个小酒吧,你去过吗?”
路琢:“不去,我嫌乱。”
杨子湄啧啧道:“酒吧前有个食品摊,炸臭豆腐的,那是我吃过的最香的了。吃完臭豆腐再去逛酒吧,人生啊!”
“你手上这杯豆浆,是我们家门口一个修鞋铺子的老板做的,他只有心情不好时才给做,不过他一般情况下心情不会不好。但我通常有办法叫他心情不好。”
路琢:“……”什么鬼!
杨子湄笑眯眯道:“石器时代是我朋友开的,我经常去玩,环境很不错的,强烈推荐。我带你去的话,我的脸可以刷八折。”
路琢几口结果了鸡蛋灌饼,一想到这也有可能是某个修鞋的老板,或者哪个修马桶的师傅心情不好时做的,顿时小洁癖发作,决定以后一定要先问清楚食物来源在决定要不要吃白食。
蹭饭也不能没有节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