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1 / 1)
整整两日的仪典过后这声势浩荡的狩猎便算正式开始,多是些皇室宗亲在热闹。秦泱尚不能骑马,四处走动却还是允许的,因此明远跟在秦泱的身后陪他走着,王梓虞则远远跟在后头,尽着随从应有的本分,十分安静的没有说话。
此行丹灼也跟来了,跟在王梓虞身旁十分巧妙地落后半步,倒也不会让人察觉些什么。
“今日我好像没有瞧见离善先生,他没来吗?”丹灼向王梓虞搭话问道。
王梓虞头一歪,轻声道:“我也没瞧见,不过应该是来了,你也知道,他不大爱这些热闹。”
丹灼一撇嘴:“倒也是。”
丹灼与王梓虞在后头嘀嘀咕咕,间或夹杂着两声笑。出门前王梓虞得知丹灼也同去,便又换了身衣服装作是习元。此刻看着是习元的模样,两人往实际上来说年龄也相差无几,丹灼倒也与王梓虞十分聊得开,这并无不妥,只是隔得不远,明远在前方听得清楚,不由皱起眉头。
走了会儿,秦泱瞧见明远脸上的神色,回头轻轻往身后看了一眼,问道:“是习元,还是丹灼?”
明远闻言愣了下,习元留在松洲的事除了自己只有王梓虞与丹灼知晓,且回京后王梓虞也常装作是习元的模样,因此秦泱并不知习元不在京中的消息。只要不遇上什么突发状况,这般看过去想要分辨谁是王梓虞假扮的确不太容易。眼下秦泱分不出来,王梓虞也没打算说开,明远自然也不会说。
秦泱见明远并未回答陷入久久的沉默后很识趣地没再提起这个话题。他曾想过王梓虞当时在他面前说喜欢明远也许只是说说,明远的回应也不过是做给他看的戏,如今却好像是真的那么一回事,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太子殿下,阁主。”王梓虞忽地停下道:“前方便是猎场的范围,走过去恐怕不妥。”
明远与秦泱闻言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然越了界线,想到踏入这线内或有猛兽或有埋伏,终究不妥,只好退回来往回走。行在路上秦泱便道:“走了会儿倒觉得有些累了。”
明远看了看天色,道:“也该到了离善为你诊治的时间,回去休息吧。”
秦泱垂下头,走到营帐前招呼也没打便离去了。
明远见此便也回了自己的营帐,丹灼与王梓虞跟在其后进去,明远头也不回地问道:“走了一圈,有何发现。”
丹灼闻言看了眼王梓虞,道:“有零星的几个人,看样子也不像是想动手。”
“你呢。”明远向王梓虞问道。
“我记得,从明天开始太子殿下需代行天子仪,告祭一天的春猎开始。”王梓虞沉声道。
“的确,直到春猎结束都必须如此。”
“他们想在那时动手,可目标尚不清楚是何人,今日来的几个都是小喽啰,只负责探听些消息,我让丹灼着人去处理了。”
一旁的丹灼猜测道:“是淮王殿下要下手了?”
“秦慕殷?”明远冷笑了下道:“也罢,再调些人今夜轮守。”
“是。”丹灼应道。
“方才你说到太子殿下代行天子仪,目标很有可能是秦泱?”
“看起来像是。”王梓虞道:“祭台上只允许太子上去,空荡荡偌大一个祭台什么遮挡都没有,可若我们要防也会简单很多。”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丹灼与王梓虞禀了声告退便想出去,明远却突然又道:“丹灼你先出去吧,习元留下。”
王梓虞本已转过身要走,闻言脚步生生停住收了回去,丹灼看了眼王梓虞后便离去了,王梓虞转过身来又站了会儿,见明远并没开口的打算,便道:“阁主尚有何吩咐。”
明远看着王梓虞半响后垂下眼,良久叹了一气道:“没有,你出去吧。”
“是。”王梓虞应了一声后便又出去了。
刚走了两步,王梓虞觉得背后凉飕飕,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可向四周看过去又察觉不出异样,以为是尚有些漏网之鱼未来得及清理,便也没放在心上,寻了丹灼一道去安排人手。
“你是说,连你也被发现了?”秦慕殷看着地上跪着的蒙面人问道。
“是,属下不过远远看了一眼便被那人察觉,我不敢多看便退了回来。”蒙面人的头又低了几分。
“他倒是警觉。”秦慕殷笑了笑道。
“殿下,行动恐怕也被察觉了,还要继续吗?”
“继续。”秦慕殷笑道。
既然已经备下了礼物,此番能杀谁那便杀谁,统统都是赚。
“是。”
第二日祭天的仪式如期举行,王梓虞微微抬头,见秦泱稳步走上祭台,看来明远已告知他今日或许会有人对他不利。这时不安的感觉渐渐爬上心头,王梓虞往后看了一眼,然后看向身旁的丹灼道:“人来了。”
丹灼也微微侧过头,探听了一会儿后也皱起眉头,道:“二…不,三十一人。”
“是太子。”王梓虞说毕,看向祭台上已经跪下拜天的秦泱,道:“现在。”
“是。”丹灼应罢便施展轻功几个轻踏落到王梓虞眼神所示意的地方,才刚落地恰好第一支箭便已近了身,丹灼接住第一支箭后又连续挡下几支,可这箭似乎没完没了,暗卫冲上前保护秦泱皇上与皇室各宗亲离开祭台附近,还有一部分人被派到了王梓虞身旁供他调遣。
“西南九人,西北十人,东边五人,东南六人。”王梓虞对着落到自己身旁的暗卫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二十余人得了命令后便如鬼魅般分散开跃进猎场中围捕,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打斗追逐声。
王梓虞听着声音忽然皱起眉头。
方才,丹灼说有三十一人,可他只察觉了三十人的所在。
王梓虞连忙回过头看向秦泱所在的地方,岂料那句太子殿下的话音刚落,一支箭却已擦着王梓虞耳边过射向秦泱。王梓虞看得清楚,明远就站在秦泱身旁,与他眼神交接的刹那便已反应过来将秦泱推开了些避开要害的心口处,但还是击中了,顿时一群人便围了上去,将那方护得严实。
此时远处的打斗声也渐渐弱下来,丹灼带着几个人回来,手里各自拎了个还未来的及自尽的□□手。
丹灼上前道:“其余尸体在林中,能抓住活口的就这几个。”
王梓虞走上前,看了一圈那几个被抓的,眼神最后落回丹灼手里那个人道:“送到刑部,告诉刑部尚书大人,这个,我要亲自拷问。”
丹灼领命答道:“是。”
“还有一人未现踪迹,去搜。”王梓虞沉声命令道。
丹灼皱起眉头看向四周,将犯人交给手下后便又带着回来的几人继续跃入林中搜捕。
秦慕殷。王梓虞皱起眉,转看向明远。
此时随行的太医已为秦泱做了些应急的处理,虽不致命,却也伤的不轻,只是需要赶紧移到妥当之处将箭拔出。
秦泱受伤后手便紧紧拉着明远的衣衫不肯放开,明远朝王梓虞打了个眼神,示意秦泱无事,接下来还是由他来安排后便跟着秦泱离去。
人群渐散开,王梓虞看见了一直站在人群后的秦慕殷,深深凝起眉头。
秦慕殷也注视着对面站着的那人。
他都看到了,从方才开始这人便没动过手,但眼光却极其毒辣所料也极为准确。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一瞬间的眼神,他便觉察这人并非常常跟在那位明远身后的习元。
阮沉。
秦慕殷嘴角轻轻勾起无声念道。
王梓虞心中一凛,侧身躲避还是慢了些,一连的三支箭只躲掉了两支,剩余的一支穿胸而过。
王梓虞勉力抬起头想看清是何人下的手,却只能看见一小片衣角迅速隐入林中消失不见。丹灼此时追着人而来,一眼看见想站起却还是倒下的王梓虞,连忙飞奔过来查看。待看清埋在王梓虞心口上的箭羽后,丹灼顿时便慌了,扶着王梓虞道:“公子,你……”
“别声张,带我去马车上。”王梓虞硬撑着一口气吩咐道。
“是!”丹灼自知王梓虞的身份阁主曾下令不能轻易示人,闻言不敢违抗,连忙将王梓虞身上的箭折断,将他带到马车上。
“回……京。”王梓虞把最后两字说完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那伤处与心脏只有寸许的距离,若不能尽快拔箭治疗恐要失血而亡,丹灼不敢拖延,亲自驾着马车从另一边带着王梓虞回京。
秦泱受伤被抬回营帐后便有人去唤了离善前来。离善走上前看了看秦泱,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明远,问道:“他可还好?”
明远转念一想便知离善问的人是王梓虞,虽有些疑惑却还是答道:“他无事。”
离善闻言皱起眉头,俯身为秦泱拔箭重新处理伤口。
待一切安置妥当后,明远想起王梓虞那边,想过去问问,却发现王梓虞与丹灼二人皆不在,问了留下的人都只知道似乎是已回京了。
“他有吩咐抓来的人怎么处置么?”
“禀阁主,习元公子命我等将人犯送至刑部,提到有个人他要亲自拷问。”那名暗卫低头回答道:“对了,后来公子还说有一人没抓到,但应还在猎场中,让我们尽力搜捕。之后就没有了。”
“人抓到了么。”
“没有。”
明远疑惑地皱起眉头,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王梓虞向来做事甚有条理,像今日这样突然撒手不管的事还是头一遭。
明远忽然想起上午在秦泱那处离善忽然问他王梓虞有无事的神情,顿觉有些不安,领了匹马后便赶往上午的祭典之处,走了不过十来米,借着月光明远一眼便看见地上的草还沾着血,草丛里还掩着根断箭,也带着血,显然是从身上折下来的。明远不由心中一凉,翻身上马连夜往京城赶去。
待明远回到春暖阁已近了天亮的时分,在王梓虞房门前恰好看见丹灼顶着张苍白的脸端着一盆水走出来。
明远走上前问道:“阮沉……呢”岂料丹灼还未来的及回答,明远一低头便看见他手中端的是一盆浓浓的血水,神情僵了片刻,连忙推开房门走进去。刚进门便被满室的血腥气呛了一下,快步走到床前,明远便又愣住。
“离善,你……”明远虽不解离善为何会在此,可他在,那王梓虞…
离善头也没抬继续包扎着伤口,衣上沾了大片大片的血污,王梓虞则躺在床上,一张脸同白纸没什么区别,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他如何了。”许久后明远见离善终于撤了手才着急地问道。
离善十分不情愿地开口,道:“暂时性命无碍了。”
明远走上前,看了看王梓虞,转头问离善道:“你怎会在此。”
“你能在此,我为何不能在此。”
“可我不能明白你是如何得知……他会有事,昨日我说他尚好,你显然是不信。”明远紧紧盯着离善问道。
离善替王梓虞盖上被子,站起身道:“我不放心他,所以来看看,见他受了伤,我便帮他治。”
“离善,你向来救人俱是交易,你与他交易了什么。”明远不置信地问道。
离善闻言,眸色一黯,道:“唯心而已。”
明远愣住。
“你该庆幸,我若没有不放心,你现下能看到的只有一具尸体。”离善沉声道:“他已无事,你可以离开了,我会看着他,直到他好起来为止。”
明远皱起眉头,看了看王梓虞,最后转身离去,唤了丹灼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丹灼道:“阮公子命令我等去追捕漏网之鱼,可等我回转时便看见他已经中箭倒在地上了。四周并无人在,并不清楚是何人所为……
阁主曾下令公子的身份不能暴露,公子也让我不要声张立刻带他回京。丹灼便做主先回京找了阁中的大夫来看,可那些大夫都说不敢拔箭,怕是一拔便伤了性命,一直拖着,大家也没有办法,想联络阁主您的时候离善先生便来了,看过之后便开始替公子疗伤,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顿了下,丹灼仿佛有些后怕地接着说道:“半夜里有一回公子断了气,我还以为要救不回来了……后来……后来就又好了……然后阁主你便回来了。”
明远闻言沉默了许久,心中五味杂陈,一阵阵地发慌,他止不住地去想,若没有离善,王梓虞现下会在何处,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