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清晨王梓虞醒来睁开眼后看见躺在自己身侧的明远,心中一惊整个人从床上忽地坐起,却又头一痛跌回床上,很不凑巧砸在了明远胸口。
明远睁开眼,看着又缓缓从自己身上爬起来的王梓虞,伸手往他额头一探,仍旧还是有些烫手。
“可有好些。”
王梓虞有些愣的看着明远,半响答道:“没有昨日那么头疼了。”
“那便起来,我去拿点吃的给你。”明远说罢便起身,走出两步又想起一件事,微微回过头察觉王梓虞并无大碍才放心离去。
王梓虞坐在床上,表情僵了许久才缓和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但是又好像十分奇怪。这二十年的人生从不曾想过能相信谁,却唯一次,他想相信明远。
待明远端着白粥与几样小菜回到房里时,王梓虞已换了身衣服坐在窗前不知看些什么。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么。”明远看着王梓虞的神情,有些疑惑地问道。
王梓虞闻言转过眼看了下明远,答道:“没什么,大约是我看错了吧。”
明远轻轻皱了皱眉头,唤了王梓虞过来坐下一同将早膳吃了,末了收拾碗筷时,明远忽地问道:“你需要喝药么。”
王梓虞愣了下,摇摇头,道:“我并非风寒。”
“那,安神汤?”明远又问道。
王梓虞半张着嘴,想了想,答道:“大概会有些用处吧….”
“一会端给你。”
喝过两副安神汤,王梓虞觉得自己头确实没那么疼了,夜里也能睡得稍安稳些,这日一早打算吃过早膳继续启程回秦国。
出门时明远见王梓虞也从房中走出来,将人拉到跟前抬手一模额头立刻便又皱起眉头。
“不是说好多了?怎么这烧就是退不下。”
王梓虞将明远的手拉下来,道:“喝了药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明远思索了一会儿道:“可这药你不能继续喝了,我给你的剂量是常人的几倍,再喝下去就该变成□□,十方神仙都救不了你。”
王梓虞抬眼看了看明远,知晓继续喝药确实不是办法,所需的药量太大,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就算那些声音没有再缠绕他,这无故的烧却还是没退下去。
明远忽地笑了笑,道:“我说,你该不会像小孩子那样,在长身体,所以这烧才会退不了?”
王梓虞闻言抽了抽嘴角,不再搭话转身下了楼梯。
才刚坐下,远处便传来一阵阵骚动,明远侧头听了一会儿,隐隐夹杂着哭喊声从城门处传来,不由皱起眉头起身走到窗前查看。
一名护卫从屋檐跳下落到明远面前,拱手一礼道:“阁主,城南聚集了一批宜州逃来的难民,守城将领已关闭了城门,无法通行了。”
明远抬起头见是他的护卫习元,微微皱眉道:“难民?”
“是,城门守将为防引起骚乱,暂时关闭了城门,待粮食调运妥当才会重新开启。”
“要多久。”
“大约要明日。”
明远闭眼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便再等一日。”
习元道了句属下领命便又纵身离去,明远转过身重新坐回桌前,一抬头看见王梓虞紧紧皱起眉头的模样,问道:“怎么,头又疼了?”
王梓虞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明远看着他也并无办法,只得道:“多少吃点东西再回房歇会儿,你刚也听到了,我们明日再启程。”
王梓虞犹疑了一会儿端起桌上那杯清茶放到嘴边,才抿了一口便觉得喉间有些异样,不由抬手掩着嘴咳了几声。
明远见状刚想嘲讽两句喝水还能被呛到,下一刻便愕然地看见从王梓虞指缝间溢出的血,一滴滴往下淌着。
“你!。”明远扶住往后倾倒的王梓虞心里也生了几分着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然而方才那番咳嗽似乎抽走了王梓虞全身的力气,他想回答却再也发不出声音,眼前打着转冒着飞星,脑海里满满当当的哭喊声尖叫声,一幕幕的洪水裹挟着鲜活的生命往地底沉下去,然后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抓不到。
明远看着怀中软绵绵眼神涣散失去意识的王梓虞很有些不知所措,想了许久也不知到底是何缘由,唯一对王梓虞有效的是安神汤,却并不能再用。
安神汤…
明远念叨着安神的汤的名字忽地想到,心不安所以神不宁,王梓虞感知远超于常人而又不能自主排除,这次逃难而来的难民所遇所思皆为痛恨怨离,也无怪乎会承受不住。
明远皱起眉头唤来习元吩咐道:“不论什么方法,我要即刻出城,要快!”
习元瞧着明远着急的模样,不敢怠慢,连忙离去,终是在两个时辰后得到了出城的许可。
明远心知王梓虞这病症需得避开人越远越好,便牵了匹快马带着王梓虞赶出城,挑着僻静的山路走,日夜兼程直到王梓虞皱在一起的眉头展开了些才停下休息。
等习元带着人追上的时候已是过去了两日,期间王梓虞一次都没睁开过眼,若不是还有呼吸明远几乎要怀疑人已经死透了。
换了马车又行了十余日才终于入了秦国边界,突然前行的马车渐渐停下,习元掀开车帘向明远说道:“阁主,携青来了。”
明远闻声朝马车外看去,见来接应的竟是应当跟随在秦泱身边的携青,便问道:“携青?你怎会在此?”
携青一见明远立刻跪下将手里拿的一个盒子递上去道:“回阁主,太子殿下见阁主前往南周多时,甚为忧虑,特命我在此等候,另春暖阁中的一些急件属下也一同带来了,望阁主过目。”
明远微微皱起眉头,从习元手里接过携青递上的盒子,翻看了两眼盒中的书信文件后便放下,看了一眼身旁还在昏睡的王梓虞,对携青说道“起来吧,去传信给秦泱,他所需要的消息,我会安排人送去给他,另外再告诉他,我还有些事需先转道泰州,过些日子再回京。”
携青诧异地看向明远,正想询问是何事时,却看见明远已经放下了车帘,挡住了他的视线,携青知道明远这是不想他再问,便也起身作罢。
习元驾着马车,与携青别过后便继续前行。而携青则转身上马准备返回京城,他知道明远若是要去泰州必定会回沁园,只是沁园从不招待外人,方才他看见马车里还有一人应是阮沉不错。不过三年,竟能让阁主如此重视,不知到底是何身份?
明远坐在马车内,眼前是他十分头疼的王梓虞。明明离南周已十分远,王梓虞愣是烧得越发糊涂,偶尔的几次醒过来也是疼得蜷在一处,熬得累了便又昏过去继续睡,吃的东西大多都吐了,本便瘦的不成样子如今更是没几两肉。
明远叹了一气,在王梓虞身旁侧躺下也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里有座高山,悬崖那处站了个人,长发用一根玉簪挽住披在身后,白色的衣衫袖摆处落着点点殷红,仿佛察觉到他的到来而缓缓转过头来,但是太远了他看不清,正要走近些细看时却一阵青烟碧云从眼前飘过将所有都揉散了,只来得及看清那双眼睛。
晶莹剔透,纯净无暇,只消看上一眼就会知晓,非常人所能有……
然后他便醒了过来,已是半夜。
明远睁开眼刚坐起身便觉得不妥,感觉少了些什么,便转过头往旁边看去,却发现王梓虞醒着,还靠着车厢坐着,脸上露出很为难的神色。
明远有些诧异地伸手过去一探,竟是退烧了些许。
“好多了。”明远放下手说道。
王梓虞咬咬牙,抬头看了看明远又将话咽了回去。
“怎么这副表情。”明远盯着王梓虞的脸分辨了许久,问道:“想上茅房?”
王梓虞有些愣地看向明远。
明远瞧着王梓虞笑了笑道:“这荒山野岭只有树林草丛,你将就将就。”说罢便抄起王梓虞跳下马车,将他带到远离马车的一处扶着树站好才转身走远。
王梓虞扶着树干觉得这回脸丢得可算有些大,连解手都得人帮忙,却不料更丢脸的还在后头。
他解不开自己的腰带。
干脆憋死算了吧…...
王梓虞看着自己的腰带很纳闷怎么会打了个死结,然后很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这身衣服似乎已经换过了,而且,好像……
“你好了没。”
不知什么时候明远已经走了回来,王梓虞听见声音一回头便看见明远站在不远处疑惑地瞧着自己,四目相对半响后明远的视线往下挪了挪停在王梓虞捏着腰带的手上。
啊对,他好像把王梓虞的腰带打了个很难解开的结。
“我…”王梓虞想了想,总不能直接说他连腰带都解不开吧……
明远看着王梓虞那尴尬呆愣又说不出口的模样不由轻轻笑了下,走过去拨开王梓虞的手,三两下便拆松了那绳结。
明远把腰带塞回王梓虞手里轻飘飘说了一句“那天你吐了血,衣服弄脏了我就给你换了一身,腰带我怕绑的不紧会掉,抱歉,你好了喊我。”然后便又转身走远了。
余下目瞪口呆的王梓虞站在那处捏着腰带十分尴尬又十分措手不及。当他憋屈地解决完人生大事踉跄地走出来,明远已经闻声自动自觉绕回王梓虞面前。
“回去睡还是?”
王梓虞看了看四周,摇摇头道:“暂时不…好不容易清醒一回。”
明远闻言挑了挑眉甚觉赞同。
“这好像不是回京城的路。”
“先去泰州。”
王梓虞好奇看向明远,两处声音说着一样的话语同时入了脑海里。
“等你病好了再回京。”明远笃定地说道。
“其实直接回京城也并无大碍。”王梓虞弱弱地说道。
明远冷笑着用眼神将王梓虞反驳了回去。
王梓虞见状哑了口,半响二人俱是无话。
清风裹流云,月影成疏迷,明远看星星看月亮站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有些凉,思及王梓虞还病着便转过身打算喊他回去歇着,岂料一回头,明远止不住笑了。
原来王梓虞竟靠着树干站着睡着了,明远无声叹了一气,抱起王梓虞回到马车中,看样子似乎能睡挺久。
明远戳了戳王梓虞的脑门心道:睡吧,下次醒了估计就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