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1 / 1）
见成檀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泥泞地往这边赶来，陶煦稍稍压下脑中的眩晕感，开始为他争取时间。
他用微微沙哑的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耸耸肩，“青鸣教曾经的弟子，千鹤山曾经的二山主，谁知道呢，身份太多了。”
“既然你也算是千鹤山的人，那你为何要杀死他？”陶煦望了一眼倒在地上没了呼吸的青年。
黑衣人笑道：“只是给千鹤山的一个奉劝罢了，他们选傀儡的门槛真是越来越低了。”
“傀儡？”陶煦露出疑惑的表情。
黑衣人道：“将死之人不必知道这些。”说着，他右手稍稍施加力道，将短剑浅浅地插入陶煦的胸口。
然而陶煦却轻笑了一声，道：“在临死之前，我也给你一个劝告。”
“哦？”黑衣人饶有兴趣地停下了右手的动作。
陶煦微笑着道：“以后要多看电视，要明白反派死于话多的真理。”
话音刚落，黑衣人的头部便受到了严重的撞击。
成檀放下膝盖，又接二连三地将拳头砸在了黑衣人的腹部上，“打死你个人渣！竟敢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
陶煦：“……”怎么忽然感觉腹部好疼。
“打死你，打死你。”成檀又往黑衣人身上踢了两脚，直至陶煦示意他过来搀扶一下自己他才兴致盎然地停下了动作。
“你没事吧？我好像看到他撒了毒粉之类的东西。”成檀走过去扶起陶煦。
陶煦十分受用地将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虚弱地道：“我感觉很难受。”
闻言成檀紧张起来了，“难道你没有什么特殊技能或者金手指吗？比如说虎躯一震吐出一口浊气什么的然后就身轻如燕突破瓶颈连升几级之类的。”
陶煦：“……这个游戏的背景设定并非玄幻。”
“对哦。”成檀失望地垂下眼眸，继而又忽然瞪大双眼“啊”了一声。
他怒气冲冲地指着原先黑衣人躺着的地方，“他逃了！”
“……”要不然他还等着你回去接着揍他么？
“你等着我去追他。”说着，成檀就要甩开搀扶着陶煦的手去找人。
陶煦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
见对方露出疑惑的目光，陶煦苦笑道：“不陪我走完最后一程么？”
……
啥？
成檀歪了歪脑袋，一脸懵然。
见状陶煦又是苦笑一声，暗叹果然不能指望他能自行领会到当下的情况。
本来他还打算趁此机会好好与成檀推心置腹一番的，现在看来也只得作罢了。
……
但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陶煦叹了口气，继而轻咳两声，呕出一口鲜血。
成檀见此情景整个人顿时被吓得都僵住了。见陶煦云淡风轻地抹去自己嘴角的血迹，他才重新转动停工的大脑，颤抖着手覆上陶煦沾满鲜血的手背，呆愣道：“……血？”
“嗯。”陶煦淡然地点了点头。
“但是……但是这不可能啊。”成檀怪叫起来，用手捧住陶煦苍白的面孔仔细打量起来，“陶煦，你是主角啊，你不会出事的才对！”
死人渣是主角，是渣游的亲儿子，但是为什么他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不不，这只是安排好的磨难而已，死人渣拥有“不死”的技能，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成檀忽然瞪大了双眼，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但是陶煦从来没有死过！
陶煦曾经身中剧毒，被神医断言无药可医，却又死而复生……但那个时候死的人并非陶煦！
那有什么可以证明陶煦拥有“不死”的技能？！
成檀的心在此刻因为恐惧而急剧地跳动着，他甚至觉得自己能通过与陶煦的肌肤贴何处，感觉到对方的生命力正在飞快地流逝。
“陶煦，你醒醒！”成檀抬眸望过去，见对方阖上了眼，顿时吓得大声嚷叫起来。
陶煦微皱着眉，轻声道：“别吵。”
“你别睡，睡着了可就醒不来了。”成檀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脸颊，见对方稍微有些生气地瞪了自己一眼，才稍稍放心地露出一个微笑。
“我刚刚是在试着用内力把体内的毒给逼出来，不是在睡。”陶煦道，“不过那毒太厉害，我只能压抑毒性不让它在体内扩散。你快去找到千易，把解药夺过来。”
“那你得答应我，你要醒着等到我回来。”成檀命令道，但微微颤抖的声线让他的话听起来少了几分威严。
陶煦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不骗我？”
“当然。”
“……好，那我走了。”
“早去早回。”陶煦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
成檀重重点了点头，再次嘱咐对方一定要撑到自己回来后，连忙起身飞快地往树林跑。
陶煦见他的身影在雨幕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这才紧紧地抿了抿唇，强撑着疼痛不已的身体，微弯着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骗了成檀。
这个认知让陶煦感到无比心痛，甚至盖过了仿佛四分五裂的内脏给他所带来的疼痛。
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不想让成檀看到他死去的模样。
想到那张原本带着傻笑的面孔可能会露出绝望无比的表情，陶煦便愈发坚定地迈出步伐，无视不断传达到全身的碎骨般的疼痛。
一步，两步……不想被成檀发现的信念拖着他疲倦不堪的身体，慢慢离开此地。
雨越下越大了，仿佛要将一年的雨量都在此刻倾盆下完。
陶煦的视线在雨水的不断冲刷下渐渐模糊起来，最终徒留一片漆黑，如同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覆住了他的眼睛。
……
陶煦睁大双眼，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心像是被人猛地揪起，沉闷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最后他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自欺欺人般地闭上双眼，摸黑前行。
泥泞的山路并不好走，他的手不断被尖锐的石子割伤，口子一道比一道深，一道比一道长，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比起体内仿佛炸裂开来的疼痛，这种割伤又算的了什么？
陶煦能够想象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被雨淋得像落汤鸡，腰弯得像是请求主人赎罪的卑贱奴隶……多么可笑的自己。
要是被成檀看到了这样的自己，那会怎么样？
陶煦不敢想象那个场景，只好加快步伐，往越远的地方走去。
由于看不见的缘故，所以陶煦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但当耳边除了雨声，还响起了脚步声时，他才惊觉自己也许没有自己想象的走了那么远。
来者是谁？会是成檀吗？
陶煦凭借对外界的敏感度，他知道来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来者静静地没有说话，但轻微得几乎要被雨水给遮掩去的脚步声证明他正在靠近自己。
陶煦睁着眼，也没有说话。
成檀望着他披头散发、沾满泥泞的狼狈模样，心尖狠狠地颤了颤，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
“成檀。”陶煦低下头道，声音无比温柔。
成檀抖了抖唇，没有回应。他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落下泪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忍不住回应一声陶煦的名字时，对方说的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你是谁？”陶煦抬起头，语气凶狠，瞪着他以为有人，实则徒留一片空无的地方。
见状，成檀怎会不知晓对方双目失明的事实，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陶煦没听见对方回应，越发肯定来着不是成檀，他加重语气，厉声道：“若阁下想与我一战，我——”
话未尽，成檀已经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虚弱又无力的身体，大声嚎哭起来。
听见熟悉的声音，陶煦的身体僵硬起来。
“陶煦，陶煦，对不起。”
成檀哭着道，抱着他的身体不断颤抖，既悲愤，又自愧。
他没找到黑衣人，他没能救到他。
……他甚至踏进树林不过一刻钟，便差点迷路。
陶煦僵硬着身体，感受着对方滚烫的泪水顺着雨水不断滴在自己的背上，灼伤自己的背。过了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道：“成檀，我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又接着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被你看到我是怎样狼狈地死去的，我本想等我复活后我再去找你。”
“但是……”成檀抽泣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是如果我们弄错了，其实你没有“不死”的技能呢？
陶煦拍了拍他的背部，道：“没有但是，你应该相信我。”
“不。”成檀摇了摇头，他不敢赌，但现下的情况却已是穷途末路，容不得他多做选择。
想到这里，成檀的眼眶又红了三分，他将头埋在陶煦的怀里，低声恳求道：“陶煦，你别死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你别死……”
我担心你死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闻言，陶煦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很满足。
成檀恐惧着自己的死亡，是不是说明其实他对自己有感情，只是他还不清楚那种感情是什么？
陶煦觉得自己长时间来的单方面的感情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他甚至希望自己此刻能神清气爽地开始诱导对方的情绪，然而当下的情况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所以他只能拍了拍成檀的背，轻声道：“你别怕，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们会在一起的。”
“但是……我担心我找不到你。”成檀闷声道。
陶煦朝他露出一个微笑，“那你就等着我来找你好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然后我们陪伴着彼此，永远不会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