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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十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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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在将这个故事说完后,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或许他很早就想有个人能听他把这些事说出来,想有人能够明白他的恨和痛苦。那些激烈的感情和挣扎压在他的心底,重逾千斤。

多少个夜里,他不能控制的一遍遍在脑中回想当时的情景,母亲木然的眼神和委顿的身体,谢安亭手里的滴血的长剑,还有那些劈头盖脸落下来的鲜血。

那些血那样滚烫,一遍又一遍的淋下来,让他的眼前永远都只有一片血色。然后在漫无边际的血色里,他对谢安亭的恨意与日俱增。

甚至后来,他都已不再恨那个一直欺辱他们母子的朱柔嘉,何必呢?不过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像他的母亲一样可怜。他只是更加恨谢安亭,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恨一些。

命运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他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终于那颗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一把锋利的剑,指向了他的生父。

他不顾一切的毁掉了谢安亭,却在同时赔上了谢氏一族。

刑场上,他隐在人群里,看着谢安亭的头颅和血滚落时,他真的是觉得痛快的。但所谓复仇的快意只得一瞬,紧接着,谢家其他的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李伯,喜欢叫他“小麟少爷”的小清……当那些一直陪伴他,照顾他的人也被推上邢台时,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悔。

然而来不及了,那些人终究也还是被他害死了。所以他自责,悔恨,借酒浇愁,浑浑噩噩。他把自己关在醉梦之中,假装再不关心任何事任何人。但他更需要一个人听他把一切说出来,他需要有人明白他的恨以及所有疯狂行为的根源。

虽然这个听完他故事的人竟然是雨化田,这一点出乎他的意料。但倾吐一切后的轻松感却是真实的。

木头迎着雨化田的目光,等待对方的评价。

“软弱!”听完木头的故事,雨化田冷冷的说道。

“谁?”木头一愣。

“耽于爱情的幻想,不会抗争,没有自保的能力,最后选择死亡。真是软弱!”

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木头愤怒,“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的母亲,她只是一个女人,而且她并未求死,是谢安亭杀了她!”

雨化田挑眉,“她最后的姿态正是求死,你自己也知道的,不是么?”

木头哑然。是的,母亲最后的一扑,近乎是将剑柄递到谢安亭的手里。她不是要杀了谢安亭,她是要谢安亭杀了自己。那个瞬间,她只想要解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孩子。

而他,也许只是不想承认这一点,所以将所有怨恨都聚集在谢安亭身上。难道……竟然是这样的么?

雨化田并不理会木头心中的惊涛骇浪,突然开口,语气平淡,“你很幸运。”

“什么?”

“你很幸运。”雨化田重复,这一次带了淡淡的感慨,“你一直强调谢安亭对你母亲的伤害,你所有的恨也是因此。却只字不提谢安亭是如何待你的,……他其实……对你很好吧。”

木头又一次陷入愣怔,雨化田说的没错,谢安亭其实对他很好。

不顾朱柔嘉的反对,将他寄在朱柔嘉的名下,帮他摆脱私生子的恶名。自小及大,关于他的事都万分用心。延请名师,教导他的文才武功,更将谢氏只有嫡出的子嗣才能学的“渡劫手”心法传授于他。

虽然他永远以仇视的眼光看他,谢安亭却始终都将他看成最疼爱的儿子。只是那些好,他自己不愿意承认,所以便当做不曾发现。

只是,木头疑惑,雨化田为何要和他说这些?听了他的故事,却提醒他他一直恨的那个人其实对他很好。是想要他后悔自己弑父的行为,还是要他放下心中的恨意?无论哪一种,对雨化田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不管他对谢安亭的态度如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难道雨化田只是突然发了善心,要解开他的心结,不让他活在恨的监牢里?

“放心,我没有那些多余的好心。”雨化田看出了他的想法,“也没有什么目的。”他转过身,定定的,“我只是原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现在看来,你比我幸运的多。我很……羡慕你。”

“什么?”完全不能理解雨化田的感慨,木头呐呐的问。

雨化田却看着远方,右手有些痉挛的按着方才的那块石碑,没有说话。木头这才注意到雨化田掌下的那块石碑比其他的石碑都大一些,不过和所有的石碑一样没有刻字,只在碑角有一个小小的狼头图案的标记。

木头认得那个图案,他曾在当初收集的关于雨化田的卷宗里见过,那是雨化田曾经所属的寨子的图腾。

木头扫视了周围一圈,数不清的石碑错落林立,但只有那一块石碑上有狼头的图案。他忽然觉得疑惑,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空白的石碑?

没有等他细想,雨化田淡漠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扯回,“明日会有客人上山,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木头心神一提,果然,他就知道雨化田要见他十有八九是为了这件事。

“你要我做什么?”

“你不必如此紧张,”雨化田露出一丝淡漠的笑意,“我只要你承认你是谢氏的遗孤,并且证明这一点。不过我想这很简单,你那‘渡劫手’的功夫就是最好的证据。这一件事,我想它绝不至于令你为难。”

“确实不难,但你如何认定我一定会听你的?”木头皱着眉问。事情确实比他想的简单的多,原本要他自认是谢安亭的儿子,他心中还有些不愿,但现在他虽说仍不能原谅谢安亭,但心中的恨意已经减淡了许多。

木头目中光华一瞬,难道……雨化田之前的那番话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心平气和的承认自己的来历?只是证实了他谢氏子孙的身份,对雨化田又有什么好处?两年前谢氏阖族被灭,当今江湖早已没有医圣谢家了。

“你会的。”雨化田笃定的说道,轻笑,“我给过你机会离开,但你跟上来了。所以,你不会言而无信。”

木头无法反驳,他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知道问不出结果,木头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好。但仅此一件,而且若我发现你的那个目的不容于武林正义的话,我必将阻止你。”

“雨某拭目以待。”雨化田头也没回。

木头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雨化田听他脚步声渐远,也没什么反应。他负手长身立于满谷的白石碑林间,身影有一种奇异的萧索。

木头走出去不远又转回来,看着雨化田孑立的身影,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有何事?”雨化田不需回头,也知道是木头又回来了。

“为什么?”木头突兀的开口。

“什么?”

“为什么说你很羡慕我?”木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雨化田在听完他的故事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我很羡慕你”?他不明白,雨化田到底曾有过怎样的经历,才会对他这样的人生感到羡慕?

雨化田静默良久,方道,“你虽然很恨你的父亲,但你的父亲却很爱你。而我……”

木头问,“你父亲对你不好么?”他看到的资料里,雨化田是寨中土司的独子,按理应该很受宠爱。

“他……很讨厌我……”雨化田的手按在石碑上,青筋凸起,语声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讨厌到……想杀了我。”

雨化田轻笑一声,“你千方百计要杀了自己的父亲,而我的父亲千方百计想要杀了我……”

木头一呆。雨化田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而淡漠,就好像他只是在说一件于己无关的事。但他还是从中听出了压抑的难过。压抑的深重的难过。

原来是这样么?被自己的父亲所厌憎,所以羡慕,羡慕他能有明知他对自己满怀恨意,也能毫无保留的爱他的父亲。

第一次,木头看着雨化田的背影,竟生出一股同情。他甚至想要道歉,为自己提起他的痛处而道歉。那一句对不起他几乎就要说出口了,但到底咽了下去。因为雨化田的难过只表露了一瞬,下一刻他萧索的身影又变的凛冽起来。

他冷冷的说道,“你可以走了。”

木头咽下嘴边的歉意,这才是雨化田。天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同情雨化田,他很清楚,雨化田是一个……枭雄。一个枭雄,怎么会和同情,可怜之类的字眼有牵扯?即使他无意中知道了这个枭雄曾有令人不快的往事,但那些往事想必也只能成为他的动力。因为枭雄就是枭雄。

他讪然一笑,转身离开。

※※※

太阳越爬越高,层层的热气氲下来,山岚在阳光的映照下很快便散去。如果站在高处往下看,山岚尽退后的白石谷其实很美。柔绿的青草铺满了整片山谷,其中还点缀着零星的黄色的小花。难以计数的石碑错落间,一袭黑衣的雨化田突兀的显眼。

木头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雨化田一直没有回头,也因此木头当时便没有看清雨化田说出“你千方百计要杀了自己的父亲,而我的父亲千方百计想要杀了我……”时的神情,并不像他的语调一般漠然。

清亮的阳光洒下来,很明媚。雨化田身上的玄色长衣质地极好,映着日光,泛起水一样透亮的光泽,看上去极温暖。雨化田的眉眼却是清冷的,眼色深黑看不到底,嘴唇紧抿。这不是他惯常的神色。

他的指节仍然按在身侧的石碑上,很用力,用力到指节泛白失了血色。坚硬的白石尖碑渐渐承受不住他的指力,“喀拉”一声裂开一道缝。

仿佛被那一声裂响惊醒,雨化田指上真力顿收。但一收之后雨化田偏身看着石碑,忽然目中杀意大盛,真力灌注于掌中,狠狠一下向石碑劈去,竟是要将此碑立毁于掌中!

白石虽坚硬,却难敌雨化田全身真力。他一掌劈下,犹未触及石碑,只是掌风扫过,已经裂了一道的碑身顷刻便裂痕蜿蜒,似乎下一刻便要在雨化田掌下四散崩裂开来。

但忽然,雨化田掌势又是一顿,目中神色变了又变,竟在最后关头生生收回了那一掌之力。只是他杀意大盛之下劈出的掌力要收回哪有那么简单,他手腕翻转,也只来得及将那一掌转为下劈。

“砰!”的一声巨响,砂石四散爆开,在漫天的石屑中雨化田身形几不可觉的晃了晃,嘴角沁出一缕血丝。

体内真力两次被强行扭转,雨化田一直压制着的内伤顿时更重了三分,喉间气血翻涌,雨化田几次强忍却终究没有忍住,鲜艳的血沫从他紧抿的唇角止不住的沁出来,滴滴溅落在黑色的长衣上,转瞬隐没。

片刻后,翻涌不定的真力终于又被他暂时压制下去,雨化田看着裂痕遍布的白石长碑,抬袖拭去唇边的血沫。袖管放下时,他却挑起眼角,勾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来。

血色氤氲中,雨化田的目光陡然恍惚,穿透层层叠叠的时光绾成的帐幔,落在了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

※※※

南疆向来多雨,月暗星沉的夜晚,连虫鸣都不可闻,只有淅沥的雨声绵绵不绝。漆黑的雨幕下,一个孩子踉跄着在坑洼泥泞的山路间跋涉,他的衣衫都已湿透,紧紧的贴在身上显得单薄而伶仃。但孩子只是走着,一步又一步,蹒跚而又坚定。

那是七岁的他,在黑暗的岩隙间摸索了数日后,好不容易顺着暗河出来,饥寒交迫的只想要回家。

他失踪了这么多天,娘亲一定很担心吧。娘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可不要为他再难过坏了身子。还有爹爹,爹爹虽然一直对他严厉,但想来这几日也是千方百计在找寻他的下落吧。不知道待会儿他出现在爹爹面前,爹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爹爹总是说他不如葛伯伯家的椤頶勇敢强壮,说他不但长得像个女娃娃,还跟女娃娃一样又胆小又怕黑,爹爹要是知道了他这些天的经历,肯定就不会这么说了。他可是自己一个人就从岩洞里走出来了,而且一次都没有哭呢。哼,他虽然长得像女孩子,但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

仅靠着脑中这些单薄而幼稚的想法,将近十日粒米未尽的孩子,竟然奇迹般的走出了暗河,找回了家中的寨子。

但是回到家中的孩子,却没能第一时间扑进母亲怀里,也没能听到心中渴望的父亲的赞许。孩子挣扎着精疲力尽的身体,靠近寨子的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

夜雨未停,寨子前的广场上灯火通明。寨中的巫祝身披华丽的羽衣,头戴狰狞的鬼面,围着熊熊燃烧的火盆起舞。

这是驱邪的仪式,孩子认出来。爹爹呢?今天不是盂兰盆节,为什么巫祝大人要举行这么盛大的驱邪仪式?他们在为谁驱邪?

寨子里的人们都集中精神注视着场中进行到一半的仪式,没有人发现孩子的靠近。所有人身着盛装跪伏在地,围成一个半圈,随着巫祝大人含糊莫辨的祝颂声一起一伏,静默而虔诚。

孩子看着人群中央的一个人,目中却显出一丝疑惑。

大家都在这里,连爹爹也在这里,是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没有人去找他?他失踪了十天,为什么没有人去找他?

“咄!”巫祝大人轻叱一声,合十的双手忽的一扬,有什么被撒落在四围的火盆里,火势霍然大盛。

那是——娘亲?

广场的中央,众人围拢的垓心,搭了一个不大的木台,台上躺着一个同样华服的女子。火光映照下,女子的脸色是奇异的苍白,甚至泛着微微的死灰色。

那是一直卧病在床的娘亲,为什么娘亲会在这里?他们……他们是在给娘亲驱邪?

巫祝大人双手不断挥动,向火盆中撒着什么。盆中的火势一再拔高,耀眼的火光几乎要刺透雨幕。娘亲躺在木台上,双目紧闭,神色痛苦。有点点莹亮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爹爹半跪在木台旁,握着娘亲的手,不住的喃喃低语,“阿苏宛,快点好起来……我已经把恶魔杀死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阿苏宛,你为什么还不醒?……我已经把那个不祥的孩子杀死了,你为什么还不醒?……”

大约是听到了他的话,一直昏迷的娘亲眼睫颤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睛。

“阿苏宛,阿苏宛……你真的醒了……”爹爹欣喜的轻声唤道。

娘亲却已经虚弱至极,她连转头的气力也失却了,只是勉力转着眼珠,找寻着什么,“我的小那索……在那儿?……我的孩子……我的……那索在哪儿……为什么我看不到我的小那索……”

听到娘亲的呼唤,孩子再也忍不住,拔腿向中心的祭台奔去。他在这儿,娘亲,你的那索在这儿……

那一刻,关于眼前情景的疑惑,关于爹爹为什么没派人找他的不满都被他抛去了一边。他只想扑进娘亲怀里,娘亲在唤他,他要过去,他要过去!

然而他过不去。

匍匐在地的族人紧紧的围拢在周围,他无法穿过他们过去。而且,很快的,在他从黑暗中奔出,进入明亮的火光的照耀下的时候,匍匐在地的族人们发生了骚动。有人惊声尖叫“啊——魔鬼!鬼又活过来了!——鬼!鬼又活过来了!——”

鬼?孩子愣了愣,不知道眼前熟悉的族人们为何爆发出这样巨大的惊恐。但是受到惊吓的人们远远的避开了他,无意中让出了一条道来。孩子没有管眼前奇怪的人们,更加紧了脚步向祭台跑去。

祭台旁的爹爹却似乎没有发现身周的骚动,在听到娘亲执着的寻觅孩子的自语后,忽然拔高了声音。

“没有孩子!也没有那索!他已经被我杀了!阿苏宛,你要忘了他,那是个不祥的孩子。我已经把他杀了,你也不应该再记得他!”

“什么?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娘亲不可置信的喃喃。

“我把他杀了。遵照神的旨意,我把那个会带来不祥和灾厄的孩子关进了地底……已经十天了,他不会回来了。阿苏宛,你不要再想他了,他是恶魔的化生,所有不幸都是他带来的……现在我杀死了他,你的病也很快就会好的……”

孩子顿住了脚步。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爹爹在说……什么……

夜雨忽然大了起来,敲打在竹楼上咚咚咚的响。孩子的眼角很快晕上一层水汽,那是雨水落在了他的眼里。模糊的视线里,孩子看到寨中的土司,他的爹爹在听到四围众人的惊呼骚动后转过头来。

那样的目光,那样的目光……孩子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是的……他想起来了……

十天前,是爹爹将他带到了他被关着的那一处石窟,是爹爹将他推了下去。他想起来了,阿塔丽姐姐告诉过他的,那是魔鬼的洞穴,里面有食人的恶魔,寨子里一向严禁族人靠近那个山窟,但那一天是爹爹把他带到了那里……

同时那也是族中用来处决犯了族规的罪人的刑场,所有触犯了神灵的人都会在大巫祝的审判下被投入地底。

可是……为什么?爹爹为什么要把他关在里面……为什么……要杀他……

孩子的神思恍惚只得刹那,便有一只手握着他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男子满面凶煞,目中显露着不可置信之意,“不可能!你竟然没有死!果然是魔鬼!魔鬼!”

咽喉处的力极大,孩子在男子提臂的力道下身不由己的抬头,正好看到那人的神情。那种激烈的毫不掩饰的厌恶,扭曲了那个人的脸。

大巫祝枯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祥!大凶!怪不得,怪不得……”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怎么了?孩子觉到恐惧,他完全不明白眼前的情形是为何,为什么大家都这样怕他?为什么说他是魔鬼?为什么爹爹要杀他?

爹爹……要杀他……!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脑中仿佛有针刺一般突突的跳着疼。孩子纤细的脖颈在自己父亲的手掌下被捏紧,要死了么?

孩子的眼睛因为充血而被迫睁大,他看着掐着自己咽喉将他提起的男子,那是他的父亲。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但孩子却在男子面上看到了某种陌生的神情,那种混杂着厌恶,沉痛和疯狂的神色,使面前的人变得面目狰狞有若恶鬼!

“你竟然回来了!你竟然没有死!怎么会……魔鬼!”男子目中喷薄着难以言喻的疯狂,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怪不得……怪不得阿苏宛的身体一直不好……不祥!不祥的孩子!……灾厄的源头!……大凶之星!我掐死你!……”

直到那个时候,他都并不明白父亲突兀的转变背后的原因,孩子只是觉得恐惧,对死亡的恐惧。爹爹真的……要杀他……为什么?他做错什么了么……

孩子的身体因为窒息已然开始痉挛,在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父亲掐死的时候,那只扼住他咽喉的大手忽然松了,孩子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在所有人的注意都在他身上的时候,娘亲撑着病重的身躯从祭台上爬了下来拉住了爹爹,为自己的孩子争到了一线生机。“那索儿,快逃!……快逃!逃得远远的……”

“娘……”

“阿苏宛……”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父亲伸手接住娘亲摇摇欲坠的身体,“阿苏宛,你怎么?……阿苏宛!”

父亲的声音从疑惑忽然转为急迫,“阿苏宛!阿苏宛!”

孩子落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夜雨仿佛万千银色的丝线,从天际垂落下来,落在四围茂密的林子里,落在阔大的绿叶上,沙沙的响着。从孩子的角度只能看到爹爹抱着娘亲的背影,他听着爹爹的喊声充满了急迫,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来越大的雨水冲刷下来,汇成无数蜿蜒的细流在满布泥浆腐叶的地上纵横。忽然,他的眼睛睁大了,那些细流映着火光,竟然泛起淡淡的血色。

“那索……快逃……快逃……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我的……那索……”娘亲的语声已经极其低弱,近乎无意识的不断喃喃,终于渐不可闻。

“不,阿苏宛……你不会死的,你等我杀了这个不祥的孩子,你的病就会好的……对,我要杀了这个孩子……杀了他!……”

那是他所听到的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想到此处,雨化田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不祥?哈哈哈……不祥!世上竟还有这样的父亲?!只是因为他于月食之夜降生,因为大巫祝的一句占卜,便认定他的不祥。所以一切都是他的错,娘亲生下他后体弱是因为他是灾星;三岁那年南疆暴雨致土石奔流,寨子里十数族人死于天灾是因为他是灾星;甚至明廷为控制南疆,加重徭役使寨民生活愈艰也是因为他是灾星!

真是……可笑……

可笑!

寨中虽然因为世代信奉神灵,所以设有大巫祝一职主管占卜祭祀。但命运之事谁又能说清,即便当真存在,又岂是区区凡人能够预见。为了这般虚无缥缈的东西,身为人父,竟然能做到亲手弑子,罔顾人伦!

那一夜,娘亲只为他争取了片刻的时机,然而那样转瞬即逝的机会,一个虚弱至极的孩子又怎能来得及抓住!他甚至未来得及爬起,长刀便已划过身体。

“命不过七而终!”若依他们所言,他本该在那个时候死去,然而可叹,他终究活了下来。可见所谓命运不过虚妄,不知父亲若看到今日的他,会否对当年之事感到后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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