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铸剑世家（1 / 1）
厨房已经成为了战场。
“还给我！”苏天天追到厨房的时候，温在蒸屉里的一碟玲珑虾饺已经到了洛红雨手里。
“嘻嘻，不还。”洛红雨闪过她抓来的手，一手端着虾饺，另一只手捏起一只丢进嘴里，唔……真好吃！
“不许吃！”苏天天大叫着，继续追。
回应她的是桃粉影子一晃，洛红雨瞬间上了房梁。继续吃。
“你下来！”就差一点就抓住了，可恶！苏天天气急败坏。
“唔……不要。”洛红雨抿着嘴摇头，垂在房梁外的小腿一荡一荡的，简直挑衅。
苏天天一咬牙，点足跳上餐桌，接着在灶台上借力，凌空翻身，也上了房梁。“给我！”
但她话刚出口，洛红雨又跳下房梁，轻轻巧巧的落地。“不给。”又吃一个，还不忘表扬制作者，“苏姐姐，你这个做的真好吃。”
“洛！红！雨！”如果怒气值有具象化的指数的话，那苏天天此刻的怒气值一定已经爆表！一时间，杯盘碗碟，瓜果蔬菜，满天乱飞！苏天天已经失去了理智——让你抢我的虾饺！让你抢我的虾饺！追不上你我砸死你！
七月小心翼翼的从米缸里探出小脑袋，看了一眼，立刻缩回去。
好可怕！它不就是想偷吃点米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一炷香后，苏天天终于累了，人也冷静了下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气闷：这得收拾到什么时候……而且要是被阿娘知道，肯定又会挨骂的。
洛红雨已经又到了房梁上，苏天天看她一眼，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追，扶起一张凳子坐下，做最后的努力，“快把虾饺还给我，不然我以后都不给你做点心吃了。”
洛红雨看看苏天天严肃的表情，再看看手里的虾饺。——一边是手里的虾饺，一边是以后的点心……洛红雨犹豫了。
苏天天眼睛一亮，开口正准备继续利诱，就见洛红雨捏起盘中最后一只虾饺，丢进了嘴巴。
苏天天：“……”
洛红雨：已经到嘴边的食物，绝对不能放弃！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目光长远什么的，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苏天天有气无力，“这是我做给温大哥的……”
“给阿南哥哥的？”洛红雨从房梁上跳下来。
“嗯。”苏天天点头。温大哥这些日子总在受伤，得好好养养。虽然顾然说温大哥身上有疗伤灵药，不过药补的同时也得食补嘛。她没好气的瞪了洛红雨一眼，“现在好了，都被你吃光了。”
洛红雨睁大眼睛，“那怎么办？你怎么不早点说呀？”
“我说了……”苏天天无语，“你不会只听到虾饺两个字吧？”她明明说了那是做给温大哥的啊！
洛红雨点头，“嗯！”
苏天天：“……”
最后，苏天天只能认命重新再做一份虾饺，而作为赔礼，以及以后能继续吃到苏天天做的点心，洛红雨负责打扫整个厨房，并且如果苏夫人问起来，要承认厨房是洛红雨和满月弄乱的。
“阿嚏！”满月窝在洛红雨房间角落，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抽抽鼻子，翻个身继续睡。
苏天天从小就跟着苏夫人下厨，点心是做惯了的，很快就裹好了一碟，烧了热水开始蒸。洛红雨从来没有收拾过厨房，事实上在来密云城之前她从来没进过厨房，但出乎意料的厨房并没有因为她的“整理”而变得更乱。
因为它想乱也乱不起来。——一个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两口铁锅，一口还没有盖子，三个碟子，一只手能数的清的碗……的厨房，怎么可能乱？
简而言之就是洛红雨整理厨房的方式非常的简单粗暴，那就是把没有呆在应该在的位置的东西统统丢掉！不只是打碎的碗碟，掉在地上的菜叶，还包括卡在柱子上的菜刀，淘米的竹篓，和滚到门边的锅盖……
至于为什么苏天天没有阻止她……因为洛红雨丢东西的过程并不是——拿起来，搬出去，丢掉——这样常规的步骤。而是结一个手印，再默念两句咒语，那些东西就通通不见了！她根本来不及阻止！！！
而在苏天天发现厨房的东西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后，只来得及保留做虾饺的必要食材，连剁馅儿这道工序都是洛红雨用风刃帮她完成的。
呃……不管怎么样，至少厨房看上去干净了很多。苏天天明智的阻止了洛红雨继续“整理”的打算，自己在一边准备虾饺。
洛红雨是个坐不住的，不需要她整理，但是她可以闲晃啊。于是她就晃到了屋角放米缸的位置，自然而然发现了躲在米缸里的七月。
“咦？这是什么？”
“吱！”被捏住尾巴倒提着，小逐香兽不满的叫着。
只听那声音，苏天天也能立刻知道是七月，肯定又是跑到厨房来偷东西吃的。说来丢脸，人家养个逐香兽，都是浑身香喷喷的，非顶级香料不吃，十分拿得出手。为什么她家七月就生生被她养成了耗子？还是只会偷大米的耗子？！
“那是七月。”苏天天道，“是我养的。”
“养来做什么？”洛红雨疑惑，“吃吗？”她很嫌弃的看着逐香兽，才这么点儿，还不如养只兔子呢。她想起温南涧烤给她吃的那只肥兔，禁不住流口水：好想吃，那是她第一次吃到兔子肉呢，在那之前青木从来不许她吃肉。“我们把它烤烤吃掉吧！”
“吱——！”七月直接炸毛。
“别！”苏天天忙接过逐香兽，很担心洛红雨真的要吃七月——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洛红雨有时候说话做事异于常人，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比如说，如果是师兄，或者其他人说要把七月烤了吃掉，那肯定只是个玩笑。但如果是洛红雨这么说，她很可能是认真的。
“七月不能吃。”苏天天又强调了一遍，显然很不放心。
“为什么？”虽然肉少了点，不过聊胜于无嘛。
“反正就是不能，不然我就生气了！”
“好吧。”洛红雨把逐香兽放在苏天天手里，倒也没有像苏天天担心的一样不肯放弃，反正也没什么肉。
苏天天接过逐香兽，放在桌上，自己也在桌边坐下，虾饺已经放进蒸屉，剩下的就是等待。
七月一获得自由，刺溜一下就蹿出厨房——这里太危险了，还是走为上！
走之前还没忘朝着洛红雨龇了龇牙，两颗白闪闪的利齿露出来——当然和满月比根本不是一个等级，不过对一只逐香兽来说绝对尖锐又锋利——很有威慑力！
真的。
洛红雨弯起眼睛，房间里的满月抬头，“嗷呜——”
七月全身的毛都炸了，果断放弃继续对着洛红雨挤眉弄眼，消失在门外。
满月拿爪子扒拉了两把脑袋上的毛，调整了个姿势，继续睡。
虾饺很快蒸好，苏天天端去给温南涧，却被陆舟告知温南涧去看苏渊了，她把点心给了陆舟，交代了一声就出了门。
洛红雨跟出来，问，“苏姐姐，我们去哪里？”
“去厨房。”苏天天道。
洛红雨疑惑，“厨房？厨房不是在那边吗？”她们走的根本是反方向。
“我们去大厨房。”今天的饭还没做呢，食材倒是一点不剩了，密云城的弟子只有每天早上会过来送东西，现在只能去城主府的大厨房自己再取些回来，还有少掉的厨具，也要再要一份，总不能以后都要洛红雨用术法帮她切菜啊。
午饭时间刚过，大厨房里人不多，她们把要求和管事的一说，那名密云弟子立刻答应会再送一份碗筷厨具和食材过去。
两人得了答复往回走，由于时间还早，苏天天便没有急着回去，和洛红雨随处闲逛。因为不想遇到其他门派的弟子或者那些江湖散人，以免又被缠住和她们攀交情，两人专挑偏僻的路走。一边走一边闲聊，天南海北，话题广泛。
苏天天长到现在十五岁，其实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在此之前她去过的离家最远的地方不过碎雪峰下的小城。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其实更多地还是来自于“听说”二字，听爹娘说、听陆舟说、听碎雪峰上的老人说……但这并不妨碍她和洛红雨聊得开心。
准确的说，应该是苏天天说的很开心，洛红雨听得很开心。
在碎雪峰上，十六岁才可以下山去江湖历练，苏天天是最小的一个，还没到年纪。因此向来大家分享有趣的经历，怪异的见识时，她都只能旁听，很少会有此刻这样的机会，让她和别人分享自己知道的趣事，即便那些趣事她也只是从别处听来的。
而洛红雨是个很好的听众，同样从来没有离开过无梦岭的她，对外面的世界的了解还不如苏天天。至少苏天天身边会有很多人给她讲什么是江湖，世界有多大。而洛红雨……青木和花翳都不是会对此有兴趣的人，况且反正也出不去，告诉她结界外面是什么样子只不过徒增郁闷罢了，多此一举。
在遇到温南涧之前，对她来说，世界的广度不过一个无梦岭。
走了一会儿正觉得累了，正好看到一处凉亭。两人便上去坐下继续聊。
苏天天说了很多，长在北边山间的龙胆，会开蓝色的花；冬天的沽河上结着厚厚的冰，可以用树枝结成简易的冰橇，站在上面由别人用力一推，能在冰上溜出去老远；东边靠海的地方生活着靠捕鱼为生的人们，能够从海里捕到比人还高的海鱼……每一件对洛红雨来说都很新奇。
最后她们不知怎的说到了南疆——
“对了，我听温大哥说他是在南疆遇到的你？你是岭南人吗？”苏天天问。
洛红雨点点头，“是啊。”
“南疆是什么样子的？”苏天天很好奇，“我听说那里一年到头都有花开，有很多漂亮的鸟，还有蝴蝶，而且从不下雪，是不是真的？”
这个话题洛红雨终于知道的比苏天天多了，她点点头，“对。还有很多很多的树，都长得特别高，有五颜六色的鸟会在上面做窝，唱的歌好听极了。”
她给苏天天说着无梦岭的景致，如数家珍，“不过它们都怕一种眼睛很大很大的大头蛇，因为大头蛇最喜欢吃它们的蛋了，还有一种晚上会发光的蝎子，每一只的尾巴上都有一个长长的钩子，白天的时候是黑色的，晚上就变成蓝色，跑得特别快，只有无梦岭才有。……嗯，不对，阿南哥哥家也有。”她想起温南涧提过。
“温大哥家？”苏天天惊异，忽然想起来，“是他小时候的事吗？我听阿爹说过温大哥以前也是住在南疆的，后来才跟着爹爹来了碎雪峰。对了，我外公家以前也在南疆，阿娘说是在一个叫灵溪谷的地方，你听说过灵溪谷吗？”
“灵溪谷？”洛红雨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微微皱眉。
“对，你听说过吗？”
“我不知道……好像在哪听过。”洛红雨面露疑惑。
“真的吗？”苏天天很惊喜，“那你有没有去过？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洛红雨摇头，“没有……我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无梦岭。”灵溪谷……灵溪谷……奇怪，是在哪里听过？
足上金铃忽然一跳，洛红雨低头望去，定魂铃缠在足踝上飞快的颤动着，她皱起眉——怎么回事？以往定魂铃只有在她施术或者受伤时才会跳，现在怎么无缘无故有这么大的反应？
苏天天见她面色有异，顺着她目光望去，“咦？你这个是铃铛坏了么？怎么没声音？”
“没有坏，它的声音一般人听不到的。”洛红雨解释。
“哦。”苏天天也知道她身上有些古怪，没有在意，接着道，“好可惜，你也没去过啊，我还想要你给我说说灵溪谷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偏过头有些得意的说道，“你知道吗，我娘说外公家本来是一个很有名的铸剑世家，外公也是很厉害的铸剑师，能够造出很厉害的名剑，江湖上很多侠客都以能拥有一把外公铸的剑为豪。”
“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外公就隐居在了灵溪谷里，也不再帮外人铸剑了。我爹爹就是有一次去求剑，结果被外公赶了出来才认识的我娘。”苏天天说起自家爹娘的八卦非常兴奋，“后来外公因为我娘求情才答应给爹爹铸剑，就是我爹现在身边的佩剑，锋利极了，可以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洛红雨想起温南涧的佩剑好像也很锋利，在隔世谷的时候一下子就砍断了鬼藤。鬼藤是极阴的妖物，不能见光，长于水下，但是非常坚韧，一旦被它缠住很难脱身。
“阿南哥哥的剑也是吗？”洛红雨问。
“那倒不是。”苏天天道，“温大哥的佩剑是我爹爹铸的。”她得意道，“我爹爹也是很厉害的铸剑师，他的铸剑术就是外公教的。我还听说爹爹当初学会铸剑术后成功造的第一把剑就是送给我娘的，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呢。好特别对不对？”
“定情信物？”洛红雨问，“那是什么？”
“就是送给喜欢的人的东西。一般男的送女的就送发簪首饰之类的，女的送男的就是荷包香囊之类。”苏天天解释，“所以才说特别啊，亲手铸的剑，多有意义！我要是也会铸剑术，也要自己打一柄剑以后送给喜欢的人，这样才像是江湖儿女的风格嘛，送什么香囊丝帕的太小家子气了。你说对不对？”
“可惜爹爹不肯教我。”苏天天说到这里面露失望，气鼓鼓的，“真是的，凭什么陆舟那个大笨瓜都可以学，我却不能学？不公平！”
洛红雨想了想，“你爹不是从你外公那里学来的吗？让你外公教你好啦。”
苏天天扁扁嘴，“我都没有见过我外公，我娘说在我出生前他老人家就过世啦。”
“哦。”洛红雨似懂非懂，“什么叫过世？”
“呃……过世就是没有了，再也不存在了。”苏天天道，“虽然老人总说死了还有下辈子，可我总觉得就算有下辈子，也不可能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啊，所以就算有下辈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的样子看上去好难过，是因为你外公吗？”洛红雨盯着苏天天的眼睛看了片刻，问。
“那倒不是，”苏天天闻言摇摇头，“这么说可能不大好，其实我对外公并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对他过世这件事也没有很强烈的感觉。我只是……”她只是想起重伤未醒的苏渊，还有在温南涧门外听到的那番话，那个姓顾的大夫说如果温大哥要救爹爹的话，很可能自己也会送命，她只是很害怕……
最后，她的眼神黯了下来，感叹，“我不想要任何人死，要是大家都能好好的那该多好啊。”
洛红雨不是太能理解她的担忧，“那就都不要死就好啦。”
苏天天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逗笑，“怎么可能？就算可以很长寿活得很久，终归还是会死的啊。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满足了，做人不可以太贪心的对吗？”
“对哦，”洛红雨有点理解了，嘀咕“差点忘了你们‘人’的寿命很短的。”
“什么你们人？”苏天天听见，嗤笑，“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
洛红雨道，“我本来就不是啊。”
苏天天闻言一愣，“不是什么？”
“我本来就不是‘人’啊。”洛红雨道，“你看。”她原地转了个圈儿，忽然就凭空消失了！
苏天天瞪大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住了。然而她没有反应，一旁树丛后却忽然跳出一个人影，大喝一声，一剑向她背后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