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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尾下了一场大雪，杉泉好多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积雪深到小腿。而校门口到教学楼有一条很长的上坡柏油路，六点半就上早自习，所以积雪都还没有被铲除，不少人都摔了跟头。
蓝晔就摔了一个四脚朝天，结冰的路真的太滑了，而且还是上坡，很难不摔，蓝晔这么安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继续艰难往上走。没走几步又看见前面有人摔倒，周围人哈哈大笑。
蓝晔也忍不住捂住笑，想想自己刚才摔得真是惨，屁股还隐隐作痛。忽然这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萧绀对他说了一声：“早。”
蓝晔吓了一跳，脚下打滑，又差点摔了。还好被他扶住了。
“见鬼了？”萧绀好笑道。
蓝晔抬头看到萧绀，心想还真的是见鬼了，萧绀居然来上早自习了，而且还偏偏是在这么冷的冬天。
“你居然来上早自习！”蓝晔惊呼，引来周围不少目光。
萧绀不置可否，径直朝前走去。蓝晔意识到自己刚才讲话太大声了，连忙捂住嘴巴，几步追了上去。
早自习班主任来巡视的时候，看到萧绀坐在座位上，也是一脸意外。
等班主任走了，蓝晔拿着英语书作掩护，扭头准备跟萧绀说话，见对方趴在桌上，似乎在补觉。蓝晔努努嘴，不打扰。下课后，也没见萧绀醒来。蓝晔和其他人去了食堂，给萧绀带了点早餐。结果回到教室，没看到萧绀的人影。蓝晔把早餐放到萧绀的桌子里免得冷了，转身去楼顶找人。
楼顶一片雪白，只有一串脚印从门口延伸至尽头，萧绀就站在那。雪花落在他的头上和肩膀，他却像一座雕像一样在风雪中屹立不动。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蓝晔裹紧围巾，朝萧绀走去。脚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蓝晔觉得兴奋，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你站在这不冷么？”蓝晔走到萧绀身边问道。在蓝晔看来，萧绀穿的真的很单薄。他没有戴围巾，脖子□□在空气中，里面是白衬衫，外面只裹了一件黑色羽绒服。反观蓝晔自己上身就穿了四件。
萧绀低头看了一眼裹得严严实实的蓝晔说：“还好。”
蓝晔搓搓冰冷的手说：“你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买了一份，晚点就冷了。”
萧绀没说话，蓝晔早就习惯他的沉默寡言，所以只是静静地等着。
天地间一片茫茫大雪，眼目所及几乎都是素裹银装。虽说不上壮阔，倒也是一片景色。楼底的柏油路上被踏出一串蜿蜒的脚印，很快又要被雪花覆盖了。
蓝晔忍不住玩起雪来，他捏了一个雪球，用力掷向远方，雪球砸在了不远的柏油路上。蓝晔有些小兴奋，又丢了几颗雪球。还捏了一颗给萧绀说：“看谁扔得远。”
萧绀接过雪球，掂了掂，举臂朝远处扔去，雪球越过了柏油路，砸在了树梢上，惊落了树上厚重的积雪。
“好远。”蓝晔赞叹道。
萧绀说：“回去了。”
下楼的时候蓝晔走在后面，看萧绀肩膀上都是雪花，忍不住伸手拍掉。萧绀停下来转头看他。蓝晔摆摆手说：“你肩上都是雪花，融化了会打湿衣服的。头上也是。”蓝晔指着自己头顶说。
萧绀自己拍掉了头融化的雪水。
蓝晔笑笑，跳下了台阶。
冬天里，教室里门窗紧闭，时间久了空气不流通就会很闷，加上天气又冷，课上更是一片做点头运动的学生。蓝晔也是哈切连连，抵抗不了睡意。他偷偷看了一眼萧绀，在这样令人犯困的早晨，他却精神抖擞地看外文书。
别人睡觉他看书，别人上课他睡觉，可是成绩依旧那么好，人比人真的可以气死人。蓝晔跺跺冰冷的双脚，继续和周公拔河。
下课后，不少人冲出教室，跑到楼下玩雪。蓝晔也也止不住内心的小激动，转身对萧绀说，出去看看吧。
萧绀只是冷淡地说：“不用了。”
蓝晔笑了笑，并不在意，一个人去了走廊。楼下一群人已经玩得不亦乐乎了，几个男生还朝楼上丢雪球，看谁丢得高。四周一片欢声笑语。不过一个人下去玩雪，太过奇怪了，蓝晔还是决定站在走廊看看就好。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路上一群人穿梭在人群里丢雪球，蓝晔很不幸地中了一颗，打在他小腿上。蓝晔郁闷无比，身旁的萧绀明显比他显眼多了，这什么眼神呐。
回到教室，蓝晔打开了窗户通风。而萧绀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此时，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不远处有枝桠断裂的声音，亦或是人说话的声音，但最后都归于宁静。偌大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和风声。
蓝晔看看萧绀瘦削的身影，感觉他就像是一个谜。他与周遭格格不入，但从不试图融入。除了给自己讲题，蓝晔发现萧绀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仿佛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影响到他。这样的生活，蓝晔无法理解的，但充满好奇。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挨过数理化的折磨，终于到了蓝晔一直期待的英语，他可是准备万全。试卷发下来的后，蓝晔飞速看了一遍，越看心里越笃定，这次绝对可以考个不错的分数。
当最后一道铃声响起的时候，蓝晔也终于停笔，他急忙收拾好东西，急冲冲的跑回自己的教室。此刻走廊里人声鼎沸，蓝晔看到不远处萧绀的背影，他激动地穿过人群，抓住萧绀的袖子喊道他的名字。
萧绀扭头看见脸颊通红的蓝晔，双眼扑闪扑闪的十分明亮。
蓝晔兴冲冲地说：“你简直太厉害了！中了好多题目，我这次分数肯定不差！哈哈哈！”
意识到自己太得意了，蓝晔连忙捂住嘴，依旧萧绀投去一个灿烂的微笑。
“恭喜。”萧绀说，被蓝晔喜悦的情绪感染，他也难得露出笑容。
“那待会放学我请你吃饭好不好？蓝晔忐忑地看着萧绀继续补充道，我知道学校旁边新开的一家自助麻辣烫哦，超级好吃，而且也不贵。”
萧绀看着蓝晔满怀期待的双眼，原本打算拒绝的他第一次松口说了一个：“好。”
蓝晔眨眨眼，笑眯眯地拉着萧绀说，说好了：“不许反悔。”
萧绀低头扫了一眼蓝晔亲密的姿势，低声“恩”了一句。
蓝晔说的这家火锅店是在离学校不远的居民区里的一家小店，此刻天色已黑，小店的门口挂着一盏钨丝灯，暖黄色的灯光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给人一丝暖意。这家小店不大，就容得下四张桌子，门口放着灶台，散发香料的辛辣味，勾人食欲。若不是熟悉这一带的人，基本都不会发现这家小店的存在。坐在门口烤火的约莫四十多岁的老板娘看见客人上门，连忙起身热情招呼。两人选了靠里面的位置。
因为萧绀说不能吃辣，蓝晔点了一个鸳鸯锅，他可是无辣不欢。在等锅底的空隙，屋外忽然飘起了小雪，但不一会小雪就成了鹅毛大雪。雪花飘到台阶上，不一会儿就融化了。搁在门口的火盆里的煤炭烧得正旺，偶尔传来噼里啪啦地炸响。
桌上的汤锅冒着阵阵热气，蓝晔吃得满脸通红，却依然停不了口。反观萧绀就正常多了，他基本没碰一点辣椒，但也吃了不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蓝晔明明辣得受不了，却一直吃不停的样子，就觉得有趣，连带着眼前的食物也变得让人垂涎起来。
蓝晔一副感动到快要哭的样子，边吃边说：“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麻辣烫了。”
一旁的老板娘听了，嬉笑眉开道：“这可是我姥姥那一辈传下来的方子，跟外面的可不一样。你看那锅底里面不止有香料，还有很多中药食材，有很多功效哩。”
蓝晔连连点头说：“老板娘，再拿一瓶可乐。”
“好嘞，你们等会啊，我去隔壁买。”
蓝晔擦擦嘴，喝掉了最后一杯可乐。他看到萧绀的可乐基本都没动，忍不住问道：“你都辣成这样了，你怎么都面不改色。“
“我没吃辣。“萧绀说。
“哦，对哦。“蓝晔恍然大悟，但眼睛一直瞄着萧绀的那瓶可乐，嘴里不停哈气：”好辣好辣。”
萧绀默默地把自己的可乐推给了蓝晔。
心思被人看出来，蓝晔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他此刻脸颊绯红，连嘴唇都是红肿的，哪还看得出来那么点羞涩。
蓝晔捂着酡红的脸颊，对萧绀说道：“不好意思，我实在太辣了，待会那瓶给你好了。”
“没关系，你喝吧。”萧绀表示完全不介意，还顺手把纸巾递给蓝晔。
“你吃吧，还有好多呢。”蓝晔嘿嘿笑着，把自己喜欢吃的都夹到萧绀的碗里。
“跟你说哦，其实今天是我生日，每年我生日都在寒假，我还以为今年又要一个人过了，没想到刚好卡在考试最后一天。”蓝晔说着又笑起来，黑白分明的双眼在灯光下泛着明亮的光彩。
萧绀一愣，他看着蓝晔，过了一会儿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蓝晔捂着滚烫的脸颊，瞄了一眼神色柔和的萧绀回了一句：“谢谢。”说完又抑制不住唇边的笑容。感觉自己好傻啊。
这一个生日蓝晔吃得心满意足。
走出狭窄的弄堂时，萧绀让蓝晔等他一下，蓝晔点点头，站在遮雨棚下等他。只见萧绀迈着长腿，小跑到不远处的蛋糕。
蓝晔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萧绀提着一个小盒子走到他面前说，生日礼物。
蓝晔的心扑扑直跳，除了爸妈，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眼眶忽然发酸，蓝晔低着拉着萧绀的袖子说：“谢谢。”
听出蓝晔声音里的低哑，萧绀有些不知所措。他站在原地，任蓝晔拉着他，沉默不语。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蓝晔忽然问。
萧绀顿了一下回答：“早就过了。”
蓝晔眨眨眼，抬起头，眼睛还有些湿润地看着萧绀问：“你也是二月的？”
“不，一月的。”萧绀说，有点不情愿地样子。
蓝晔坚持要问清楚：“那是几号？”
萧绀皱眉，过了一会还是告诉了蓝晔：“13号。”
“我要是早点问你就好了。”蓝晔自言自语道，末了还不等萧绀开口就说，“那你等我一下。”
不过几分钟，蓝晔也买了一个相同的蛋糕跑回来。
“这个是补给你的，虽然晚了，但是还是要说一声，生日快乐。”蓝晔脸上洋溢着笑容。
萧绀看着蓝晔脸上灿烂的笑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接过蛋糕，抬手揉乱了蓝晔的头发，闷闷地吐出一句：“谢谢。”
“嘿嘿——啊！公交车来了，快点！”蓝晔抓住萧绀的手连忙朝公交站跑去。
蓝晔的手心很温暖，萧绀想，眼前浮现起蓝晔的笑容，没心没肺的，开心爽朗的，害羞不安的，尴尬窘迫的，居然都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痕迹。
萧绀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蓝晔呼哧呼哧奔跑的样子。第一次他发现有人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小块位置。像是在一望无际的荒漠里忽然裂开一条小小的缝隙里长出了一朵娇嫩的绿芽。
萧绀忽然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