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九十章 小夜诉情（1 / 1）
仓惶转首，那剑气已扬起青丝，剑尖离自己已只有半仗不足，剑速之快令那院中秀女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
如果，如果那剑尖是朝他而来，那么，也是好的，因为这半仗距离让他避开绰绰有余，但，那剑尖指的不是他，而是那身边这人，而那个人，看着刺向自己的剑，竟躲也未躲，只是不眨眼睛的看着。她是在他侧目望她的时候出的招，那首诗真如她所说是她所做吗？为何让她如此失了魂魄。只是，那将要刺入她胸口的利剑已容不得他多想，似乎连自己下面的行动也不曾想过，就那么斜了身子飞扑过去。
剑没，剑出，带着飞洒出来的一股猩红，望着突然摊在自己怀里的人，明黄的绸布上晕出越来越大的红艳，刺得她眼睛疼痛酸涩，刺得她心惊慌失措。
刚刚，就在刚刚那么一瞬间，女子的剑突然冲入她的视线，那一刻，她竟连躲的勇气也丢掉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在艳阳下泛着光的白刃即将没入自己的身体，下一秒，眼前却又是一闪，大片的黄色遮住了她的视线，也遮住了飞来的利刃。他挡在她的跟前，就算没有看到那白刀进红刀出的实景，却是亲耳听到那利剑刺入身体的声音的，一直到他倒入她的怀里，她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就算是那个时候，他也是在笑的，看着那个女子。血染红了唇，咧咧的笑着，红艳却让人不寒而栗。那叫千色的女子也被吓坏了，只见她双眼怒瞪，似是难以相信，那个人，竟然会飞身为她挡剑。刺出的剑没有收回，不是不想收回，而是那没入他胸口的剑被他硬生生的用手握了住，鲜血从他的手心一点一点滴了下来，而他，却在望着她笑，那笑，却可以让人心寒如冰，就像一头闻到血腥的豺狼，遇血而奋。
“御医！快叫御医啊！”墨女最先回神，身边顿时乱作一团，侍卫也冲将上来，墨女一手捂着那血流不止的胸口，一边惊慌失措的喊叫着。
倒是夜子觞，还有心思笑，那样的笑，是可以换来墨女的失神沉思的，但，那一刻，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笑容究竟是熟悉还是陌生。
“快救驾！救驾啊！”
“都住手！”底气不足的一声，谁曾想到这是一个命在旦夕的帝王所说的话。“全部……退下，留……百……米……待命……”
“你！你在搞什么啊！”墨女泪水已湿面，忘了帝王权，忘了臣子位，口不择言地吼道。“墨儿……若……若……我……不……死……做……我……妻……”
千言万语，墨女怎么也没想到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左右为难之间怀中之人已又继续说道：“若……不……答应……，我……决不……决不……强求……，只将……将……这……剑……再……没入……几……分……，……效……先……先皇……不敢……求……求爱……，只……求不……不忘……”“我……答应！我答应！”看眼前人已经气息紊乱消弱，墨女慌忙大喊，仿佛怕他听不到，又仿佛是怕自己不知道，瞬间，便见眼前已充满死气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
这哪是不强求，明明是苦苦相必。他究竟是谁，她曾以命相赌，而他，不但知道她，还将那些一同学了去。
“墨儿……不许……耍……赖……”说完唇角轻扬，看向早已呆滞的女子，握剑的手微微用力，剑便被自己抽了出来，在女子刚察觉到要做反映之时，连墨女都未看到，那剑何时被他硬掰作两段，再次眨眼，那女子已硬生生的飞身出去，待落地时，双眼睁大，刺在夜子觞胸口的那半段已插过她的咽喉。那情景，让看着的墨女之感觉皮肤一阵撕痛。
直到这时，太医才得令从百米外急步赶来。
“告诉我你是谁”墨女泣声低问。
夜子觞一笑，一如往昔的声调，只是有些气息难接，“……我……早已……说过，……你……做……吾……妻时，……定……一……切……知晓……”
夜子觞话落，太医刚好赶到跟前。
夜子觞只留下一句话。
“护国夫人退下，留殿侯旨”
回到住处，伴春已端上清茶，墨女却没有心思细品。那清茶，看在眼中，突然就变成翻滚的鲜血，闻到鼻中的，也不是那淡淡清香，却是浓浓的血腥之气。
“伴春，你去养心殿守着，太医那里有了结果就回来告诉我。”
“陛下危在旦夕！”当伴春说出这几个字时，墨女手中的茶杯便应声摔在了地上。她不信，一直都不信，她想他们那些人，都是给自己留好退路的人，不会就那么死掉的。但，伴春却说，危在旦夕！她不信，她不信他会是让自己危在旦夕的人，他怕死的从一开始就找好了替身，怎么会让自己置于一线之地。
“伴春，你会不会听错了，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假传伤情。”
“主子，是小梅子告诉我的。”伴春怯怯说道，有些担心的看着墨女。
“去养心殿！”墨女说道，立刻起身，快步离去，伴春阻拦不了，急急跟在后面。墨女看到夜子觞时，他是醒着的，只是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看见墨女，想是要笑，却是连扯唇的力气都没有，身旁，跪了一地太医。
“陛下伤势如何？”
“回护国夫人，剑差一丝伤入心脉，又失血过多，若不是陛下有真龙护体，臣等只有万死难辞其咎。现只能将伤势做以处理，但情况不稳，只怕伤及心肺，举国痛哀”
怎么会这样！墨女看着太医的嘴一张一合，心如乱麻。不会，不会的，他还口口声声地要挟她做他的妻子，怎么会一下子就命在旦夕。
将墨女的慌乱收入眼底，夜子觞无神的眼多了一缕喜色，动了动手指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下墨女一个，站在床畔，看着他，却像失了声音的哑巴无言以对。
两个人就这么干干的望着，片刻后，墨女觉得这样实在尴尬，抿了抿唇，道：“那首诗确实是我做的。”说完看着夜子觞，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便又道：“那是我在伊人小楼里所做，外人并不知晓。”说完又看夜子觞，见他眼睛半合，又说了一句，“所以，那个女子是他的人。”说完便再也找不出话来，又回到了起初两两相望无言的阶段。
良久，只见夜子觞启了唇，却是听不到声音的，墨女疑惑，便探了身，将耳俯于他唇边，这才听到他一句有气无力的呢喃。
“何时能做一首相赠与我”
墨女不知如何做答，夜子觞却也没有问她要答案，因为在说完这句话，他便昏睡过去了，让墨女不知是该忧愁还是松一口气。
帝王妻，帝王妻，你既已解我如斯，又何以给我如此身份，你可是想我重蹈那前两个女人的覆辙。
墨女对着沉睡的夜子觞低喃，轻锁了眉头，而那睡中的人仿佛也感觉到了她的愁意，也随着微皱了眉。
夜子觞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脸色愈加苍白消瘦，太医日夜守候左右，他醒来，只做了一个唇型，“墨儿……”
墨女也一直都在，这几天，只有在除了御医为他换药时她会避开，其它时间，她都陪那些太医在这里守着。
“墨儿”又是一声，这个声音却不似刚才，最起码可以听到了，虽然那声音沙哑不堪。墨女急急上前，这次可没有第三个夜子觞出来了。
“墨儿……我一直都想这么叫你……我知道……我时日不过了”
“不要这么说！”墨女急急喊道，“你是真命天子，有真龙护体，不会像你说的！”“呵呵……什么真龙护体，我三岁便开始学武，自个儿的身体，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你不要这么说……”墨女的声音几经呜咽，“你不是说如果你活着就要娶我做妻吗？我不是答应了，你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娶墨儿做妻……真好，其实墨儿无须难过……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唯一的皇后……但，如果我活了下去……那么，你就不能再做我唯一的女人了……甚至……甚至……连皇后的位置也给不了你……我活着，我便是帝王……而你就只能是护国夫人……不能将你大红花轿迎娶进门……不能为你至死不渝……我不想委屈了你……不如让我死了……那么，我此生……就只有墨儿一个了……”
“夜子觞你说什么浑话！”墨女也顾不得周围众人，急声喝道，“只要你活着，我不在乎什么皇后的位置，你有别的老婆也没关系，你看，我也就一二婚女人，本来就嫁不出去，现在难得有个蠢蛋要我，你说，就这么一个蠢蛋也死了我找谁去，谁让你给我挡刀的！你这样还不如让我被一剑刺死算了！”墨女骂完，别说惊呆了一地人，别说那床上人的眼睛瞪得像死人，连她自己都被吓倒了。“呃……我是说，国家的命运，百姓的福业，全都寄托在陛下一个人的身上……”墨女垂着头，不敢再看，哪晓得那苍白的唇幸福上扬。
“墨儿……对不起……哪怕你是在骗我……我亦死而无憾……”
墨女的眼泪无声而落，那伤，本该在她身上，他那么的想活着，却为她要死。她生死无畏，却次次让她苟延而活。一条命，要她如何偿还。
“墨儿……做我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妻……好么……”
“你想如何便如何……”哪怕让她此刻血溅三尺，她亦不会说个不字。
“我……我……我……啊！”说着的人突然一声哀叫，血顿时从口中涌出，墨女惊吓的慌忙上前，一手拭血，口中喊着，“御医！御医！”
只是御医刚上前来，就被夜子觞挥手止住，示意全部退下。
“你究竟在搞什么！真不要命了吗？”墨女气的大吼，那还残留着鲜血的红唇却总是微微笑着。“我，我……”说着又是一口血涌处，但，有皇命在身的御医可没有墨女的胆子，未得其召不敢上前。
“我……只……有……一……一个……愿……望……，……生前……可……可以……看到……墨……儿……为……我…披……上……红……红……纱……”
“墨儿……做……我……的新……娘……可……好。”
“好……好……”墨女低声流泪，如果，如果这样可以偿还他的情。
“来……来人……”
“陛下”小梅子从角落里快步走出，跪在御床前。
“拿喜服……”
他曾千百次的幻想她一席红装的模样，现在，她正袅袅向他走来，眼角还带着湿润。没有鞭声喜轿，没有大红喜字合欢酒，只有小梅子含泪嘶叫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没有入洞房，没有含羞带怯，只有一句，“记着……你已是我的妻……”他又进入了昏睡，墨女静静的看着，不知为何，此刻她心中一片安详。第一次唱礼，她是被逼的，第二次唱礼，她不得不自愿。她爱他吗？用这个爱字，只怕连牵强都够不上，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却已经糊里糊涂的嫁了。有了另一个身份……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