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荒野鬼村许终身(1 / 1)
我觉得这幻境真是捉弄人,一切皆讲究一个“机缘”,机缘到了,两个人或者是很多个人便会在幻境之中遇到,什么时候机缘不对了,本来在一处的几个人又会分开,且不知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同什么人分开。
这时候我同闲溱在一起,我当然不想分开,心之所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连接两者的桥梁,便是我心中时隐时现的提心吊胆,所以,我们追着潘瑜和巫雪棠他们出去,一方面,我希望早些追上他们,另一方面,我又想同闲溱多在这里呆一会儿。
方才我盯着那幅苏夜所作的画看了许久,闲溱走过来,一副故意要泼我冷水的模样道:“这幅画也就面积大一些,能从二楼垂到一楼,还有什么好,让你看这么久?”
“还有这美人画的不错。”我抬起画来让他瞧瞧,他仔细看了一看,微微皱了眉头,道:“七岁的娃娃懂得什么美人?今日时日紧,来不及细细赏析来给你听,等来日我亲自画上一幅送给你,如何?”
“咦?你还会画画?”
“别问这么多,潘瑜和巫雪棠都跑了,你还要不要去追?”
“要!”
我一边随着闲溱下了这妓院朱红色的木梯子,一边在心里默默想着,他会使银色的鞭子,会飞在天上,会教我用龟甲变出狐狸来,现在又会画画,指不定还能说书,他虽不是什么都会,但是他要学会一样东西,决计不是什么难事。
闲溱看我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一根眉毛翘了起来:“你在想什么?”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那什么,我在想,他们两个是不是去哪里情定终生了?”
他摸着下巴,细思道:“有道理,那依你看,他们会去哪里情定终生?”
我故作专业地分析道:“依我看,定情这事情可不是小事,且是隐晦之事,那定要寻个没人的地方。”
闲溱点点头:“这妓院在这城中最为热闹的地方,他们肯定不会在这附近,依我看,走出了这座城,肯定有村庄,既然有村庄,那晚上肯定要闹鬼,既然闹鬼,便肯定没什么人,他们去闹鬼的地方情定终生最是合适不过了,你说是不是?”
他的逻辑总是让人眼前一新,你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击,我便只得问道:“你觉得他们像是有那般雅兴的人?”
他点头:“我觉得是。”
我还是有点担心,并不是担心找不到他们两个人,而是这幻境变化多端,你不知道下一秒在何处,与什么人在一起,或许别人会踏入你的幻境之中,或许你会踏入别人的幻境之中,也或许你一个孤身一人,我最为担心的是,闲溱离开我,还是在那个荒野之中闹鬼的村子里忽然离开我。
闲溱仿佛能读心一般,片刻便看清了我的表情,道:“你可是怕这惊魂言到了那闹鬼的村子之后忽然变化,然后不见我的踪迹,留你一人在那阴冷冷的村子里?”
我心里一半感激,感激他看出我不好意思宣之于口的心思,一半忧虑,忧虑这事情他同样无能为力。
不想他笑得轻松:“惊魂言通常只是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能够变化出那人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场景来,但你可发现了,其实你所见的诸般场景,皆不如你想象之中那么骇人,这正是为什么,要在月圆之时进入这幻境之中。”
“我开始一个人的时候,那场景也很是吓人啊,后来也是月沐华出现之后才好了一些。”我反驳道。
他却来了兴致,凑近我道:“你说你开始的时候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后来看到忘川的诸般景象,原来小溟郁你害怕那地方?”
我摇摇头,赶紧掩饰道:“我才不是害怕那地方,我不过是……”
找不出辞藻来形容,只得任脸红到脖子根了,幸好闲溱也没有取笑于我,而是继续说道:“但是现在,我们已经不在惊魂言之中了,虽然幻境内容还是会变,但是在一起的人却不会失散了。”
“不在惊魂言之中了,什么意思?”我一面疑惑,一面觉得这幻境果真复杂,秋由一族为了使本族所在成为一个天大的秘密,倒是颇费苦心。
“嗯,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处于‘梦中梦’之中,惊魂言本就是一个梦,我们如今,是处在惊魂言之中的人所做的梦之中,所以称‘梦中梦’,可懂了没有?”他揉揉我的头。
“方才我们见到潘瑜,难道我们是处于潘瑜的梦境之中?”
他点头:“大概是你当时有很强烈的,想了解潘瑜过往的心情,便带了所有人,一起到了潘瑜的梦境之中,现下,被困于惊魂言之中所有人皆在潘瑜的梦境之中,除了他自己。”
我点头:“我知道了,月沐华说破了幻境的关键便是在于潘瑜,那么现在知道找到潘瑜,说不定就能破解这个幻境,救出所有人。”
闲溱满意地点点头:“小溟郁悟性极高,当成大事。”
我又问:“但是,究竟为什么,一下子所有人都会到这梦境之中呢?”
他则反问道:“这要问你啊。”
“问我?”
他点头:“总之这幻境玄之又玄,我们还是处处小心些为妙。”
我和他走出了妓院,步行于这热闹的街上,然而,我并没有什么心思理会这些在妓院周边醉生梦死的人,大多数不过只是喝醉了酒,说着痴话的人,我一路往我认为能出城的道路走,这里果真是梦境,三步都可当做一步来走,不多时,我们便出了城,出城之时,我认出这是大容国的城门。
根据我的估计,这下子当政做王的,应是文封王苏合,也就是苏夜的父亲。
我们行经一处荒野,就着天上星辰,于微弱光芒之中,果真见杂草树丛间隐着一村落,只是很难相信那两人真的在此处。
“小溟郁在想什么?可是在想那两个风雅之人可会出现在这等地方?”
我点头:“我觉得虽然你的推理看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是那两人皆是风雅之人,要么该在哪里的茶肆喝茶,要么该在哪里的戏台前听戏,方才看城中很是热闹,想来是有祭典,那两人去看祭典,也是有可能的,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呢?”
他一副推脱责任的样子,耸肩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是你说那两人情定终生会找个隐秘的所在,我才开了个玩笑说他两人可能会寻个闹鬼的村子,不想你就真的急匆匆的赶来城外了。”
我咬住舌头,现在也只得暂时忍上一忍:“哦?那……那我们先去那村子中看看两人在不在,如若不在,再回城中寻找如何?”
他却很是得意地点点头道:“放心,肯定在,不必回去找寻了,潘瑜就是那样的人。”
他说得太过于自信,以至于我捏了一把汗:“你方才刚认识这人,还是我说给你听的,现在又如此肯定地说他就是这样的人,怎么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
他随意敷衍了一番:“哦,我猜的……”
我憋住了两个字,最后终是没有说出来:撒谎!
虽不知他为什么如此自信,但我还是相信他的,尽管方才便有一种被他诳了的感觉。
村落里面阴森森的,这种小门小户不比城中,到了晚上,大多是不燃烛火的,因此,整个村落晚间一片漆黑,阴冷的感觉也就自然而然的上来了。
他走在前面,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不过你不要太担心了,这种地方出不了什么猛鬼的,顶多也就是些入不了轮回的游魂野鬼。”
我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浑身都在发抖:“没什么,不就是些游魂野鬼?我……我都不放在眼里的。”
他强力地忍住笑,依然表现出良好教养来:“既然这样,你我分头行动如何,这个地方不小,要找到他们两个人可是要颇费一番功夫的,两个人分开行事,找到的几率也大一些,你说是不是?”
我彻底暴露了我的胆怯,尤其是这个时候,背后忽然吹来一阵风,路边杂草的声音让我头皮发酥:“我觉得……我们还是一起的比较好,要不然万一你遇到鬼,我还可以保护你一下。”
他忽然停下,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在他的身后,才抬头,他便道:“你看,我说什么,潘瑜和巫雪棠确实有这种嗜好。”
看来我们走对地方了。
前方光线昏暗,转角处有一间杂草覆没的破房子,潘瑜和巫雪棠此刻就在那间屋子的拐角处,尽管知道他们看不见我们,但是心中还是冒起一阵冷汗,即便是在幻境里面,还是要习惯一下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这种感觉才行。
“你倒是风雅得很,我还道你忽然带我从窗户出来,要到何处去逍遥,没想到你选了这么个好地方。”巫雪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声音百转千回,缠缠绵绵。
“那当然,我们都在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呆惯了,来这地方有什么不好?”
潘瑜一说话,我觉得也正是这样有着怪癖的人,最得苏夜的心。
“你不怕井里头爬出一个无头鬼,把你给吃了?”巫雪棠忍俊不禁,捂嘴偷偷地笑。
潘瑜掐着他的脸,道:“你忍心看我被吃了?”
巫雪棠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掐他的脸:“你拐出来的可是醉春楼的头牌花魁,你便是这样对待我的?”
闲溱咳了一声,只是这时候正听到兴头上,我便没有太理会。
潘瑜忽然抬手,指间执着一支簪子,那簪子在夜色之下,晶莹透亮,上面有一个玉雕海棠,海棠里面,隐约泛着流光,光彩四溢,绝对是上品。
“上回你说你喜欢这枚簪子,反正我见小世子他整日拿着赏玩,这般珍贵之物被一个小孩子拿来当玩物,他今年不过七岁年纪,也没有什么心上人可送,我便为你偷出来了。”他一脸邪淫,让我觉得天下间的男子,在面对漂亮女人的时候,大抵都是这等模样。
“你从世子苏夜那里将这枚簪子偷出来的?真是厉害,连世子的东西都敢偷!”巫雪棠一双莹莹玉手接过那流光溢彩的海棠花簪子。
我心中一寒,看了看闲溱,他的表情也不大好看,他察觉到我在看着他,便问:“你看我做什么?”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只是看看你还在不在……”
“你担心井里爬出来一个无头鬼,把我吞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我话语里面满是尴尬,我在想,如果他就是苏夜,他此时又会作何感想,这时候我只得庆幸他不是苏夜。
巫雪棠笑得如同开花一般:“你便是要用这簪子,同我定情?”
“正是,难道你嫌这礼还不够贵重?”
“你真当我不知道?这枚簪子本是使臣进贡给大容国宫中的,那幅画,也是世子苏夜画的,不过是出自一个七岁小童之笔罢了,我要的是你的东西,不要你从别人那里偷过来的。”巫雪棠声音好比树上的鸟儿,就连嗔怪起人来都如此动人。
我又看了看闲溱,方才他还在一同偷听,现下他却抱着手,在我的身后,背倚一棵百年垂柳:“怎么,听他们二人说话,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我咬咬嘴唇:“没什么,你别误会,真的没什么……”
“这两样东西,都是你说你喜欢的,却也不是苏夜的。”潘瑜叹了一口气。
嗯?听了潘瑜这句话,我的胃口马上被吊足了,只等他往下说。
可惜,这幻境比天意还要作弄人,闲溱说我们处于“梦中梦”之中,虽然在一起的人不会失散,但场景还是会变化,我渐渐听不到声音,只觉得眼前画面开始扭曲,想来是该进入下一个幻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