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七招和一招(1 / 1)
雾更浓,夜更深,此时更无声。
风虽然还在呼啸着,但是仇十三已经完全听不见这风声。
他实在想不到这马车里还有第二个高手,真正的高手,也是自己无法打败的高手,但是他却绝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非但如此,他甚至从心底蔑视这个人。
他依旧对那些曾经发生的事记忆犹新。
不论无影手有多快,那个人总能比他还要快三招。不论无影手在何时出手,那个人总能看穿,而且后发先至。不论无影手如何厉害,在那个人面前却也无能为力。
所以仇十三的老婆才会被那个人抢走,所以仇十三才会一败涂地沦为江湖中的一个酒鬼。
当你被自己的结拜兄弟抢走老婆、家产、朋友和地位的时候,你便也会像仇十三一样变成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虽然醉不一定就能解千愁,但醒着的时候永远比醉了还要痛苦万倍。
现在自己面前这个马夫,不正是让仇十三的结拜兄弟,那个让他变成今天这个地步的人么。
仇十三紧咬牙关,发出一阵“咯咯”的响声,嘴角已经渗出血来。
他冷冷道:“你当然不是无辜的人,你是出卖朋友,夺人所爱的伪君子,真小人,无耻之徒,我仇十三瞎了眼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结拜为兄弟?”
马夫冷笑道:“你要不是瞎了眼又怎么会连我都认不出来?这也就难怪你的老婆会爱上别人了,要怪就怪你这个人太相信人了,太讲义气了,所谓人心险恶,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仇十三道:“只怪这个世上的小人太多,我仇十三无法将其杀绝!”
马夫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知不知道,造成你今天这个地步的人到底是谁?”
仇十三冷冷道:“无论是谁已不重要,如今的日子就算比当初苦千倍,但是我至少不用再担心被人算计,因为一个酒鬼除了喝酒,已没有什么牵挂了。”
马夫笑道:“好一个无牵无挂的酒鬼,你可知道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因为你最信任最心爱的女人?”
仇十三厉声吼道:“你给我住嘴!不许你侮辱她!”
马夫冷笑道:“你不要我说,我偏要说!她不但勾引我,还和你身边的所有朋友都有一腿,她本就不是一个好女人,但你却把她当成宝,她之所以嫁给你只不过是看上了你的财富和地位,当她知道你已经对武林没有野心之后,便已经彻底对你失望,然而她知道以你的为人是绝不可能休掉她的,但是她却没有一日不想拜托你,所以她就只有想方设法除掉你,于是她便想到了我,我这个不论是武功还是才智都比你强的结拜兄弟。”
仇十三脸上已经露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他现在只希望自己面前有一大缸酒,这样他就可以将自己灌醉,他就不必听这些话,想这些事了。
马夫继续道:“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为什么江湖上总把无影手仇十三的名号放在‘狂刀’谭雨之前?我恨,我恨他们不识货,所以我正好借机证明,我谭雨任何一点都要比你仇十三强,所以我和那个下贱的女人串通,陷害你杀死好友,再将你的家产和地位抢走。”
仇十三已经面无血色,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别……”
谭雨却变本加厉道:“你知道吗?当时我本来想念在你对我的情义上,放你一马,但是却是你的老婆,那个极度虚荣的女人却亲自脱光衣服爬到我的身上,逼我对你下毒手,否则她便要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还要到你面前去告发,你知道当时我已经被她勾引了,所以我别无选择。”
说到这里,谭雨的脸上却也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那表情似乎是后悔,又似乎是得意。
他实在没想到仇十三会说,“其实这一切我都不怪你,除了你杀了她的那件事。”
谭雨的表情一怔,然后好似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般笑道:“你说你不怪我?天下绝没有一个人在遭受如此经历后还不记恨的。”
仇十三却冷冷道:“我的确不是因为这些怪你,只因为你杀了她!”
谭雨道:“是我杀的她又怎么样?像她这样的贱女人难道不该死?她这样对你难道你还对她念念不舍?”
仇十三道:“我的确不可能无视她对我做的一切,但是我却更不可能忽视我对她的爱。任何事情和爱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所有一切。”
谭雨凝视着黑夜里的仇十三,疑惑道:“你是说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拆穿我?又或许拆穿她?为什么?只要你拆穿我们,你本可以什么都不失去的,我也许依旧还是你的结拜兄弟……”
谭雨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仇十三打断了,他道:“但是我却绝不可能和她再做夫妻!”
谭雨难以置信地道:“你是说你为了只和那个女人再多做一年的夫妻,便可以舍弃一切,甘愿沦为今天这样的地步?”
仇十三连想都没有想,回道:“不错!就算是只能多做一天的夫妻,我也愿意。”
谭雨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因为像他这种人是不可能明白爱对于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的,他也从不会明白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含义,他只觉得那是文人骚客口中的废话。
他厉声道:“为什么?”
仇十三却什么也没有说,因为爱本就没有理由,又何必解释。
谭雨脸上的表情突然又变了,变得阴气十足,笑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不得挖我的心,喝我的血!”
仇十三依旧什么也没有说,他甚至已经觉得谭雨看起来有些可笑。
谭雨冷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你并不恨我,是不是?可是我却恨你,我恨为什么要让我认识你这样有情有义的大哥!你肯定想骂你为什么有这么卑鄙的一个结拜兄弟是吧?你骂吧,如果不骂的你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你!”
仇十三过了很久才抬起头,看了谭雨一眼,那双眼睛深邃如星河,眼眸上好似盖着一层寒霜,他冷冷地道:“你还是走吧,不管怎么说,你我总算结拜一场,我今天不愿杀你。”
谭雨仰天大笑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仇十三道:“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你走,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谭雨笑道:“你可知道你为何无论如何都输我三招?”
仇十三道:“为何?”
谭雨道:“因为我的武功本就高过你,而且不止三招,其实是七招。所以在七招之内,你无论如何都会败在我的手里。”
仇十三依旧有些无动于衷,没有如谭雨料想的那样露出吃惊的表情。他不但不吃惊,甚至已觉得谭雨有些可怜。
仇十三道:“如果你还是以十年前的眼光来看我们之间的差距,莫说七招,就算一招你也接不住的。”
谭雨冷笑一声,道:“不要以为刚才你和谢三钱的交手我没有看到,你的功力的确比以前进步了很多,但是和我比起来,却已变得更加不堪一击了。”
仇十三道:“哦?为什么我不但不觉得我的功力进步了,反而还退步了许多呢?难道我的两眼已经昏花?现在我和人交手,只觉得他们杀气太重,招招都想要人命,但是在我看来却可笑的很,分明就破绽百出,却还想要人命,若是换做以前的我或许会第一招就击败他们,但是现在我却已经懒得理睬了,要是他们愿意多花些力气,我又何必扫他们的兴呢?”
谭雨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在假装酒鬼,还是真的酒鬼,只要你见识到我的刀便也就明白我永远都赢你七招。”
夜雾里,一丝刀光闪过,谭雨已不知何时从背上拔出了一把宝刀。
那把刀不长,杀起人来却比长刀更可怕,那把刀不宽,砍断骨头却比宽刀更利索。
谭雨之所以被称为“狂刀”,不是因为那把刀,而是因为他使刀的那双手,一旦砍起来便绝不会停下,就好像是狂风暴雨一般犀利,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一个黑影自灯笼下闪过,狂刀早已出手,势如破竹,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虹,如疾风,如暴雨。
他要证明他永远比仇十三高出七招,他相信就算仇十三已经先出七招,在第八招时,他便可以将仇十三杀死。
到那时,狂刀自然已经插入了仇十三的胸膛,那是他喜欢的杀人方式,他喜欢在别人的胸膛上开一个大洞,不管他是用什么方法将人杀死,最后他总会在对方的胸膛上弄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因为他觉得那是一种杀人的艺术,只有在尸体上留下自己喜欢的印记,杀人才会显得特别有意思。
不过这一次,仅仅只用了一招,狂刀便已经插入了人的胸膛,只不过那不是仇十三的胸膛,而是谭雨的胸膛。
谭雨没有想到仇十三真的只需要一招便将他击败了,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当血从伤口中射出来的时候,竟也和他之前杀过的那些人一样,一样充满了腥味,一样让人感觉到恐惧,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有恐惧,但是他错了。
“你……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的?”谭雨目光中闪烁着恐惧问道。
仇十三道:“在十年过后,在你仍然认为我输你七招的时候,我便已经强得让你无法想象了。”
谭雨道:“那是什么让你便强的?”
仇十三道:“我喜欢喝酒,而喝酒最大的快乐就是会醉!无数次的醉!”
谭雨难以置信道:“你是说醉让你变强的?”
仇十三道:“醉过后是什么?是清醒,真正让我变强的便是无数次醉醒后的清醒!”
谭雨已不再说话,他长叹一声,脸上的表情好像已明白了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道:“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对你做了那么多……”
仇十三道:“我为什么要杀你?杀了你我爱的女人能回到我身边吗?杀了你,我就会变得更快乐吗?或许杀了你是会让我感到短暂的痛快,但那绝不是我想要的,我这十年换来的绝不是你的死,而是我自己心中的释然,虽然你本就该死,死一百次也许都不能洗刷你的罪孽,但是我却并不想杀你!因为我根本已经将以前的所有都忘记了,对于我而言,你只是一个陌生人!”
刀虽然插入了谭雨的胸口,但是伤口却并不深,血虽然很腥,但是却并不红。
此时,仇十三已将握着刀的手松开,那把刀便“哐当”一声,落到地上,那把刀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光辉,此刻,甚至连一把******都不如。
在一声马嘶之后,马车已经缓缓地移动起来,车轮从刀上压了过去,将刀压入了土里,这次马车换了马夫,速度跑得更快了,灯笼的光也变得更明亮了些。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望着远方的鱼肚白,今天应该是一个好天气。
仇十三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仰头灌进嘴里,才恍然发现里面竟连一滴酒也没有了,不过一想着很快又有很多美酒喝了,他的心头就感觉到一阵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