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缘再见（1 / 1）
雪雁衣到的第二天这场过节就结束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目睹当时的场面，这多少让人有些遗憾。
没过多久，这场原本万众瞩目的江湖大战便被很多人遗忘了。
事实上当时的场面并不像人们描述的那样悄然无声。当时月落痕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那场战斗，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那场战斗进行得精彩无比，紧张得连他都有些感到窒息。
月落痕甚至不需要看也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因为当杀气出现的时候，他立刻就觉察到了。泪雨也察觉到了，当杀气传来的时候，泪雨发出低沉的沉吟声，好像在渴望着什么，她好像在呼喊，在兴奋，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虽然她只是一把剑而已。要不是月落痕紧紧握着泪雨的手使劲压制住泪雨的躁动，说不定泪雨便会自己飞出去，因为她能感受到其他剑的呼唤，她在渴望着血。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剑，不在于她有多么名贵，而在于她有多么渴望鲜血。而泪雨就是这样的一把剑。
虽然月落痕不能看到那些人是怎么拔出的宝剑，又是以什么样的招式去战斗，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一股股的杀气碰撞时在空间中产生的爆炸。就好像有一道道无形的冲击波在无声之中发出强烈的碰撞。每一次碰撞，骆驼客栈门口的灯笼都会在一股烈风中猛摇一下，灯笼中的火苗也会忽燃忽熄，而大漠中的风沙也会越发地刮得猛烈一些。灯笼里面，飞蛾在扑火，客栈之中，刀剑在饮血，这一切都发生在无声无息之中，只有上天才真正清楚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
直到所有的杀戮都平息的时候，一切才都才风平浪静。泪雨也不再沉吟作响。这个时候，月落痕便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而那些前来看热闹的家伙，却还甜甜地睡在被窝里做着自己的梦。月落痕知道，白衣同样清楚发生在无声无息中的一切。事实也是如此，没有人会比白衣更清楚这一切，没有人。
当时是破晓时分，天还未泛白。
四名华山派的高手手持锋利的长剑悄无声息地围到了楼上的一间客房门口。他们想要暗算屋内的和尚，事实上他们确实做到了。那个和尚倒在了他们的暗器下。虽然暗器上没有毒，但是自视为名门正派的华山派使出暗器伤人的事情要是让人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这四个私自动手的弟子，被雪雁衣亲自了结了性命。
屋内死的和尚正是独眼神僧。
华山派的人，包括雪雁衣都认为他们的掌门人是死在独眼神僧的“佛印掌”之下，殊不知这普天之下会独门武功“佛印掌”的还有第二个人。而杀死华山掌门的人正是这第二个人。
他不但杀死了华山派掌门，而且还杀光了华山派来到骆驼客栈的所有人，包括雪雁衣在内。自视甚高的神鬼剑客甚至连对方的剑都没有看清楚，便已经倒下去了，只可惜了那个杀气腾腾的名号“神鬼剑客”。看来这个世上很多东西叫的越唬人，其实越差劲，就好像人面对的恐惧一样，当真正克服恐惧之后，那又算什么玩意儿呢？
二十七名华山派用剑高手，而且其中还包括江湖中响当当的双剑剑客雪雁衣全都命丧骆驼客栈。其中除了四人是因为暗算了独眼神僧而被雪雁衣以门规处决外，其他二十三名高手都是被这个人杀死的，而且都是一剑致命，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后来月落痕和白衣发现所有人的伤口都在左胸处，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而且伤口极其的薄，几乎只有一条非常狭小的缝，甚至比一张纸还要薄，要不是眼力极好之人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死因。而能造成这种剑伤之人，只有传说中的千手和尚。因此可以推断杀死华山派掌门和这些人的凶手一定是千手和尚。而千手和尚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没人知道，他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更没有人知道。不过月落痕还是有一些线索，只是他刻意忽略这些线索而已，因为这些对他来说不重要。
三大名僧中的一个出现在骆驼客栈这个小小的地方，就已经是一件让人称奇的事情了，更何况现在还同时出现了两个，这真让人意想不到。难道他们真的就仅仅是为了华山派的人而来的？这让月落痕有一些不敢相信。
正当月落痕和白衣想要将此事告诉流云和尚的时候，他们发现流云和尚早已经不见了。
流云和尚只给他们留了一封信。信上是这么写的“我流云和尚乃是闲云野鹤一只，今生没想到还能结交到两位如此豪迈的兄弟，当真是死也心甘。只因不愿意说出离别，所以只有不辞而别，答应给两位兄弟做的菜，只有等下一次了，咱们三兄弟有缘再见！”
信里说得简洁明了，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月落痕和白衣也没有太多的意外，毕竟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行事的方式。只要在一起的时候真诚相待，把酒言欢就已经是让人很快乐的事情了，人生又何必强求太多呢，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月落痕还是对他这位结拜兄弟的身份有所猜测。难道流云和尚就真的如他所说只是流云和尚，而不是千手和尚？不然那些华山派的人又是怎么死的？又是被谁杀死的？
因为当月落痕第一眼看到流云和尚时他就已经看出这个和尚绝不简单，只是月落痕没有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千手和尚。
但是有一点月落痕始终想不明白，就是独眼神僧为什么会被几个华山派的弟子暗算。以独眼神僧的武功修为，就凭几个华山派的弟子是万万不可能伤得了的，就算是神鬼剑客雪雁衣也不一定就是独眼神僧的对手，更何况那些功力还不及雪雁衣十分之一的几个人。这到底是为什么？月落痕一直想不通。但是白衣对这一切都很清楚，只是她不愿意说，不屑于说而已。
流云和尚不辞而别三天之后，月落痕和白衣也离开了骆驼客栈。但是直到他们离开之后，月落痕对于这件事情还一直耿耿于怀，他一定要弄清楚独眼神僧是怎么死的。而要弄清楚这件事就必须找到杀死雪雁衣的人，也就是千手和尚。而在月落痕看来千手和尚就是他的结拜兄弟流云和尚。可是当月落痕再见到流云和尚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在那之前，他们又认识了好多有趣的人。这其中首先要说的就是剑南道的渔翁老鬼李了。他是月落痕结识的年纪最长的一个有趣的家伙。
那是一个深秋，蜀道上万山红遍。红的，黄的，绿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再加上天空中的蔚蓝，一切都美不胜收。人间之美也就不过如此了。
月落痕和白衣第一次遇到老鬼李是在长江边上。当时他们想过河，可是发现河边并没有渡船，这可如何是好。白衣却因为连日的舟车劳顿染上了风寒。月落痕正急着去买药。而最近的药铺却在河对面临近的县城里才有。
正在这万分焦急之时，河面上出现了一个影子。一艘小舟的影子。而此时坐在小舟上的人正是渔翁老鬼李。
“喂！船家！”月落痕长呼一声。声音通过宽阔的江面传了过去。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回应。月落痕又喊了几声。这回终于有回应了。小舟的影子正在慢慢靠近。
“白衣，船很快就过来了，我马上就可以给你买药了，喝了药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月落痕说。他明白白衣的病不在身，在心，但是他没有办法治心，只能治身。因为他不能说破，有些东西最好不要说破，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
白衣隔着面纱的双眸注视着月落痕的双眼，点了点头，她为什么会染上风寒，很大原因是因为她想家，想念北国的无情家。身为无情家的人，她从来没有过过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从前都是锦衣玉食，但是现在她要靠自己，一切都得靠自己，不过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只是偶尔有点想念伺候她的小丫头，还有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管家。虽然这一切都是她的意思，但是偶尔她还是会想起从前。不是因为她想回到过去，而是因为那是她美好的记忆，仅此而已。
这时，小舟终于靠过来了。但是有些出乎月落痕的意料。小舟上的老头生气地骂道：“都怪你这个家伙，把我的鱼全吓跑了！我要你陪我的鱼！”
“可是我们只想过河。”月落痕说。
“你想过河关我屁事！我只知道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吓跑了我的鱼！我的鱼呀！”老鬼李抱怨道。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可是这河面上只有你这一条船。”月落痕说。
“那又怎样？你吓跑了我的鱼，还想要我送你们过河？真是天大的笑话！”老鬼李说。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月落痕问。
“你管得着吗？我过来是专门来骂你这个家伙的，谁叫你没事吓跑了我的鱼，我的鱼呀。”老鬼李哭诉道。
“鱼吓跑了可以再回来，但是，晚辈真的有非常要紧的事情过河，还望前辈行个方便。”月落痕哀求道。
“我给你方便，那谁给我方便啊？老鬼我只想好好钓鱼，没想到却遇到你这个倒霉的扫把星，真是让人扫兴！我偏不送你们过河。”老鬼李说。
“晚辈可以给前辈一锭金子作为酬劳，只要前辈愿意送晚辈过河。”月落痕说。
哪知道老鬼李不但不愿意，反而更加生气了，他骂道：“你当我老鬼是什么人，就算你让我当皇帝老子，你吓跑了我的鱼我也不送你过河，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金子是什么东西？金子能当饭吃？能当鱼钓？你们这些人不要总是以为有钱，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老鬼我跟你说，你还差得远！”老鬼李说着便划着船走了。
“前辈！前辈！只要你肯送我们过河，我什么都答应你！”月落痕急得都快跪下来了。
“你不要再求这个蛮不讲理的老家伙了，他是不会通人情的，不然他就不会见死不救了。况且本姑娘就是死也不会坐这种无情无义之人的船过河。你这笨蛋就不要再为了我低三下四地受这个疯老头的气了。”白衣生气地说。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气概。
老鬼李刚要走，听到白衣这么骂，突然笑了。他说：“你这个丫头倒还有点骨气！不像那个臭小子一副傻兮兮的样子，只知道苦苦哀求。要知道想凭几句哀求就能让别人帮你办事，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笑话！不过！你这个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骂我老鬼没有人情味！谁不知道我老鬼李是天底下最有人情味，最重情义的人？”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本来就是最没有人情味，最不讲理的疯老头！”白衣不依不挠地说。
这回老鬼李可真的生气了，而且还是非常生气。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拿白衣没有任何办法，他不至于拿一个后生晚辈出气吧，况且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有病在身的女人。老鬼生气地说：“你这个女娃子的嘴好生厉害啊，要是谁娶了你不得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我看啊你这个臭小子可要倒霉了！”
月落痕听到老头子的话竟然被弄得无言以对，只是觉得有些尴尬。殊不知白衣藏在面纱背后的脸已经变得微红。只是月落痕和老鬼李都没有注意到而已。
“让这老东西走吧！本姑娘就是死了也不要他救。”白衣假装生气地说。
“哼！你想要死，我老鬼偏不要你死！你不坐我的船，我老鬼偏要你坐我的船！臭小子，还傻愣在那里干嘛？还不扶那丫头上船。”老鬼李喊道。
月落痕哪里知道会变成这样，原本不管自己怎么苦苦哀求都不愿意送他们过河的老鬼李怎么突然间就改变了主意，看来这人真是猜不透的生物。他哪里知道在江湖中他直率的性格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但也是他最大的优点。月落痕赶紧将白衣扶上了小舟。
“我老鬼李的船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坐的，自己坐稳了！掉下河我可不管！”老鬼李说着，“嗖”的一声，小舟便像一支离弦之箭，在江面上穿出去十几丈远。要不是月落痕和白衣武功都不弱，说不定就真的掉到河里了。由此可见这老鬼李的内力可见一斑，说不定已经在月落痕和白衣之上了。
只片刻功夫，小舟便倒了对岸。月落痕小心地将白衣扶下船，然后转身感激地说：“多谢前辈！”
白衣也异口同声地说：“多谢前辈送我们过河，小女子之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哼！原来我老鬼上了你这丫头的当了！看来你这丫头真不简单。臭小子，有这丫头在你身边这辈子真是你的福气！你们不用谢我，要不是我老鬼自愿送你们，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肯！哼！老鬼我还要钓鱼呢，你们都赶紧给我滚吧，别让我再遇到你们这对冤家！吓跑了我的鱼，真是扫兴！”老鬼李假装生气地说，然后便划着船离开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又回到了江心之中。
“多谢前辈！”月落痕又远远地喊了一声。他实在捉摸不透这老头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白衣就对这老头那么了解呢，看来白衣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得多。
“哎呀！真是麻烦，叫你别吓跑了我的鱼！滚吧！”老鬼李隔着江面喊道。
这时，月落痕才和白衣一起离开了。没过几天白衣的病就好了。或许是因为有月落痕的精心照顾，又或许是因为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一切都是新鲜的，让白衣的心情突然变好了，所以她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这次他们再遇到老鬼李是在一家酒楼。当时老鬼李因为没钱付酒钱，所以被店小二赶了出来。他只好生气地一边走，一边骂，可是没有酒的日子真是难熬，怪就怪他是一个天底下最大的酒鬼。他最喜欢的事情无非两件，第一就是喝酒。另一个第一就是钓鱼。这两件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大事，并排第一的大事。所以一共是两件事，而且都是第一重要。
要是一天不能钓鱼，不能喝到酒，老鬼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老鬼哪里知道他一生之中喝酒喝得最痛快的一次就是和让他讨厌的月落痕一起那次。钓鱼钓得最开心的一次，也是和月落痕一起那次。从此之后，月落痕便也爱上了钓鱼，他发现了老鬼和别人钓鱼不一样。老鬼李钓鱼从来不用鱼线和鱼钩，只有一根鱼竿。刚开始的时候，月落痕不明白。直到多年后他才体会到了老鬼李为什么要那么做。
还是从老鬼李和月落痕第一次喝酒说起吧。也就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也就是老鬼李被店小二赶了出来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