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忽地,身後传来一个袅柔的声音,轻轻言道:「民女纳兰锦绣,拜见成端郡王,拜见四爷。」
两人一同停下回过身子,见着一女子曲膝福身,身段曼妙,微抬起的眼眸,流波婉转。
庆炤只是淡淡瞟睨,稍微点头。
锦绣行过礼後,一双眼直盯着他不放,虽然尽力压抑使气息得以平稳,然眉目之间洋溢的爱慕之意难以掩藏。
是他!真的是他!
她娇赧地略垂下头,「十年不见,郡王爷……变了。」当年他俊秀的容颜就已深深刻镂在她心坎上,情系数载;再次见到他,那英俊昂挺的风华,散发出的男子阳刚如浓郁的烈酒,已教她醺然陶醉。
「哦?变很多吗?」庆炤平淡地端详这个女子,看不出丝毫端倪。六岁那年他就开始每日至上书房习读,在府内的时间不多,只见过锦绣几眼。如果身为未婚夫的庆焰都认不出,那麽与锦绣向来不相熟的他,就更不可能看出什麽。
「今日风采更胜往昔。」天!他富含磁性的魅力,紧紧吸缚住她的注意力,多想扑到他怀里依偎着,感受硕实温暖的胸膛……
庆炤听了只是大笑,「谢谢。我的福晋如果听到了,会很开心的。」他转身继续前行,头也下回,被冷落好一会儿的庆煖也赶紧跟上。
望着两人的背影,锦绣目光仍旧炙烈。是的,就如多年前,她也是这麽望着他,热烈地;而他也只当她是隐形的,从来没有给过一道经意的眼光。
天知道她有多渴求!如果这桩亲事的主角能换,那麽她只要他!
走了一段路,回头不复见锦绣的身影後,庆煖才忍不住发问。
「大哥,锦绣当年恋慕你吗?」凡关乎情感意爱的事情,他这面风流宝镜都能照得无所遁形。方才那个锦绣的眸子明显就是诉说着无尽的思慕。然而除去十年前不说,她在今天是第一次和大哥见面,便发出如见着猎物一样的贪婪与慾望,未免不正常。
「不。她打从懂事就知道,将来要嫁的是焰哥哥,每回来王府就黏着老二直到回去,我跟她相处的时间少得几乎不上算。」庆炤摇头。
「但她看你的眼光不是那麽说的,而且不同於一般。」
「我知道。」那种眼神他见多了。「当年她可讨厌我讨厌得紧!也很怕我。」
「为什麽?」
「呵……只是一些过去的童年往事……等等!」他忽然忆及某事,停下脚步,敛住笑容,思绪快速飞跃而过。须臾,他眯皱一下黝墨的深瞳,扬起唇角。
不知老二还记得那件事情不?也许那一段有些幼稚的往事,可以帮庆焰分辨两个未婚妻谁真谁假。眼前他并不打算帮上,这出「真假锦绣」戏码要怎麽演下去,该是庆焰他们之间的事,或许老二自己会想起那段有趣的记忆也说不定。
「听说阿玛还限了时间?」
「嗯。阿玛认刚刚那个女子为锦绣,要二哥娶她;二哥却认为他带回来的小蝴蝶是锦绣,想娶她。阿玛於是限定三个月的时间,若二哥无法辨别确认真假,就得娶阿玛认的人。」庆煖素来头脑灵动,但这种认不认的事情,他就插不了手、使不上计了。「二哥近来忙於另寻府邸,快要一个月了,我想他连跟小蝴蝶温存的时间都没有,大概也甭提面对另一个锦绣、辨真假了。」
庆煖今天是首次见到那个锦绣,依他猎艳多年的直觉,那种眼光、那种神情,都隐约带有一点青楼的习气。
「无妨。最糟的结局不过就是两个都娶,让老二嚐嚐齐人之福的滋味也不错。」庆炤笑得俊美而邪气,「有趣!这次回亲王府省亲,我要多待些时候,看完这出戏再走。」
☆☆☆
夜灯初显辉煌,约莫是晚膳时刻,庆焰刚冷的俊容在踏进淩云院後方渐放松,而步向金蝶儿寝房的同时愈加柔和。
金蝶儿的厢房同他的寝室相隔了一间书房,两人不同榻而寝,也是旁人想不透的一怪。当初将她另外安置,是因为他不要别人把她看成是下陈贱妾,倘若她真是锦绣,一个官家千金,就不该有污渍身分。如此,纵使他不知为了枕畔孤冷後悔了多少次,也坚信这对蝶儿是最好的安排,她该在盛大的见证之下,成为他的正妻!
近月来忙於朝务和修整府第,疏忽了娇人儿,想来都不禁要咬牙责备自己的不是!好不容易今日空暇了,他已下令传膳,打算偕金蝶儿一同进膳。
他见金蝶儿的房是暗着的,「小栗子,去问问蝶儿姑娘在不在房里?」他知道她喜欢在王府各处游逛,或许是晚归了。
一会儿小栗子领着小陶、小莎来到跟前,「爷,伺候蝶儿姑娘的丫头说她是在屋里的,大抵正睡着。」
庆焰轻轻笑开,「这个小懒蝶!你们去把姑娘喊醒,说该用晚膳了。」眸中净是无际的爱怜。
「喳。」两个小丫头赶紧去敲门,里面全无回应,她们於是推开了没锁上的门,进去喊可能睡沉了的蝶儿姑娘。
房内的大灯一一点上,整屋通亮,庆焰也走进往内堂去,流苏床帐下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他所想见的佣懒娇美的睡容。他连忙坐上床边,俯近凝视,见她双眉揪拢、额上沁汗、呼吸急促,就连嘴唇也苍白不已,两颊却有明显的红手印,略显肿胀。
这是怎 回事?他将大手覆上她的额头一摸,竟是骇人的灼烫!而小脸上的五指痕更像锐利的尖爪,狠狠刷过他的心头肉!掀开她的被子,发现她身上
的衣衫早汗透了。
「小栗子!」他压下暴跳起身的念头,「立刻去请六爷过来,跟他说这儿有病号!」
「喳!」小栗子领命,马上街出房门,赶去找六爷庆煜。
尔後,庆焰跳动着两簇焰火的冰瞳望向两个丫鬟,沉声道:「蝶儿姑娘怎麽会病?脸上的伤又是怎麽来的?我等着你们俩给我个好解释。」
小陶、小莎瑟瑟缩颤着跪了下去,战战兢兢把这日发生的事情清楚禀上。
庆焰听了,只感冷透心脾、痛彻心肺!然而终不许自己为此去质问母亲什麽……
重要的是,他必须在自立分府前,帮金蝶儿在王府内找个保护,以免这类事件再次发生!
须臾,小栗子领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前来,正是庆煜,他来帮金蝶儿看诊。
他多年习医,凭着资质优异和聪灵慧根,才十五岁的他,医技竟已直逼太医之质!因此王府亲眷若有一般的病痛,多是找他医治。这厢,他触脉诊断过後,随即判定病情。
「她烧得特别烫,眼前让温度退下最要紧,我马上开几帖退烧药方让她服下。」他到桌上提笔开方子,一边提醒,「要仔细照顾,万不可轻忽。要是继续过烫下去,脑子可能会烧坏的!到时成了瞎子、聋子或哑巴,可後悔莫及。」
庆焰闻言,心生惊悚!接过方子令小栗子前往王府库房去抓领上好的药材後,他决定要亲身照顾,直到他甜美的小蝴蝶清醒、痊癒为止!
☆☆☆
在合黑漫长的道路上,又冷又湿,她追着一弧光晕踽踽独行,不停走着。
她想醒,却醒下来,因为光晕始终离她很远,没有光,她就不能醒。
绣儿,来。
唤的不是她的名,她仍不由自主地旋过身,好似唤的正是她。一个转身间,她变成了爱娇的小女娃,仰望着身旁斯文气息的男人,看他低下头笑着抱起她,「走吧!阿玛带你去靖亲王府一趟。」她知道,自己是他不能不宠的独生千金,她就是知道。
锦绣,你瞧。
少年是这麽喊她的。从认识他起,他一年比一年还要俊秀。他总带着她在偌大的亲王府走看美景,旁人都笑着告诉她,他就是她未来的夫君。她不知道什麽是夫君,她只知道,他是待她最好、最温柔的……焰哥哥。
小姐,快跟我走!
金福说着。那是怎麽样的兵荒马乱?四处都是尖啸、惨叫、哭号声,一个女人惊慌地将一支金钗搋进她怀里後,把她送进一个中年男人的手上。她哭着,不懂为何娘要叫金福带走她?她知道金福是一个忠仆,可究竟为什麽?
他抱着她逃命,贼寇在後面追赶,无奈之下,他以身相护抱着她跳下崖。岩石锋利陡峭,撞得金福松了手,她被弹开去,重重撞上另一颗大岩……
他们没有死。祖籍山东的金福怀着重伤,把一样因伤发烧的她带回老家,到了老家时,他已是奄奄一息,无力多加交代,只能把金钗小心收进不起眼的木盒子,吩咐她千万小心地收藏,谁也不能给……随後一厥,就没再醒了;只是金福不知道,她撞忘了从前的一切。
死贱丫头片子!
尖声叫嚣的,是金福的妻,那是唯一给她的名。老家的发妻以为金福在北京城另结新欢而蹦出个丫头,恨她入骨,对她非打即骂!任她自生自灭一年後,就托人把她卖入怡沁郡王在山东的别苑为仆。
蝶儿、蝶儿,醒一醒。
好近的声音,似乎就在她的身边,而且是从……光源那儿发出来的。他在呼唤她--是庆焰!她欢欣雀跃,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他,命运的转轮未曾偏离轨道太远,她还是被安排到了他的身边,与他相爱、相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