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1 / 1)
两人驾着马不知走了多久,阿南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太阳怕是要下山了,我们先寻一个客栈住下来吧。”
宁致远靠在阿南的怀中,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也没听清阿南说了些什么,就随意地点点头。
阿南无奈地笑笑,驾着马寻了一家客栈,摇醒了宁致远将他抱下马,扔了些银两给来接待的小二:“一间上房,送些吃食和热水上来,再烫上一壶酒。”
小二点头哈腰地说着“好的好的”,将二人给送到了房间。
没一会儿,小二端了点酒菜和茶水送入房中,宁致远抽了抽鼻子,看着满桌子的菜,却觉得没什么胃口。
“怎么了?”阿南喝着酒,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没怎么。”宁致远摇了摇头,尝了一口米饭,皱了皱眉:米饭有些硬了。
“不爱吃?”阿南看着宁致远,“我叫小二重做。”
宁致远叹了口气:“麻烦什么,我又不挑嘴,凑合一下便得了。”
宁致远用茶水拌了饭,就着点青菜吃完了。
“你们天外人是不是都是吃的精细?”阿南看着宁致远好奇地问道。
“也没有。”宁致远摇头,“只是我家保姆饭煮的软,我吃习惯了。”
“保姆?你们天外人管厨子叫保姆?”
“额……差不多,差不多……”宁致远也不想和阿南解释“保姆”的意思。
“呵,还说你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儿?”阿南笑。
“……你说是就是吧。”宁致远懒得和阿南计较,饭吃完了一抹嘴,走到一边洗漱去了。
阿南喝着酒,看着宁致远洗漱完毕一头栽倒在床上。他放下酒盅,笑着凑过去:“呆子,你若求我,我也不是不能带着你。”
“嗯……”宁致远只觉得阿南满身酒气难闻得很,便皱着眉头往里靠了靠。
“你若愿意入我门下……我便护着你……”
“还似你从前那般,让你像个公子哥儿一样……”
宁致远迷迷糊糊地,只觉得旁边有个酒鬼在哼哼,恼人的很,伸出手来想推一把,突然听见门外有人惨叫。宁致远一下子惊醒了,刚准备坐起来,却被阿南一把按住,捂住嘴,发不出声音来。
“呆子,别出声。”阿南低声道。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男人女人的尖叫和呼救声,还有各种砸东西和威胁的声音,乱作一团。
宁致远屏着气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外面似乎是来了强盗,正在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搜宝贝呢。
宁致远看了捂着自己嘴巴的阿南一眼,想问要不要躲起来,或是从窗户那里逃。
阿南对着宁致远嫣然一笑,俯下身来:“没事,你睡吧。”
阿南修长的手指在宁致远的鼻尖一晃,宁致远便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浑然不觉外面发生了什么。
看着宁致远的睡脸,阿南摇了摇头:“唉,这般没有防备,我若不跟着,你不早就被拐子骗走了?”
阿南起身,理了理衣容,坐到桌前,气定神闲地斟满一杯酒。
“咣”地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阿南面前的酒杯晃了晃,里面的酒险些被洒了出来。
阿南害怕宁致远醒来,慌忙向床上看了一眼,确认毫无动静以后才放下心来,冷笑道:“进来就进来,还弄这动静,怕谁不知道你们进来么?”
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各个手提大刀,见惯了所动之处人人惊慌逃窜,如今看见阿南这样冷静淡定,反而不知所措,一时没了主意,面面相觑。
“都傻愣着作甚!”一个壮年男子摇摇晃晃冲进屋来,开口便是要骂,眼光突然扫到坐在屋内的阿南,顿时吓破了胆,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教……教主!”
看见老大跪下,后面的黑衣人也不敢怠慢,纷纷丢了手中的刀,也跟着跪了下去。
阿南剑眉一挑:“哦?你认得我?”
“小的当年跟随左使,曾在天仑山下接驾过教主回归。”
“哦?如今怎么出来做强盗了呢?”
“教主有所不知,小的只是个跟班,这两年小人贪玩赌钱输了本,急需点钱银用,就私自出了山谷,想合伙谋了营生……”
阿南冷冷一笑:“原来如此,你是在怪我归一教亏待了你。”
“小的不敢!小的……”见自己惹怒了教主,男子带着手下众人慌忙磕,状如捣蒜,“小的不知道教主大人微服私访在此下榻,如果要是知道,您就是给我五个胆儿我也不敢打扰教主休息……”
“叫我教主作甚?”阿南缓缓地端起酒杯,“你既出了山,便不再是我归一教的人,为何还要叫我教主?”
“教主!教主饶命,小的……”
阿南眼睛一眯,眼神里透出一股杀气,手上刚要有动作,榻上的人突然闷哼了一声。
阿南一怔,杀气已经没了大半。
“教主,求您放小的们一条生路……”跪在地上的伤还在不住磕头,都快要磕出血来了。
“你既已和我归一教断了联系,我还管你们作甚。”阿南啜下一口酒,“只是以后出门给我长点眼,如果敢随便伤了我这屋里的人,可别怪我无情。”
几个人看了躺在床上的宁致远一眼,又给阿南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阿南叹气,复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翌日清晨,宁致远伴随着一缕阳光醒来,眨了眨眼,只见阿南已经摆好了吃食坐在桌前等着自己。
“醒了?呆子?”
宁致远点头,坐起来穿衣洗漱,和阿南一起用早餐。
明明昨天做的菜重油重色,让口味一直很清淡的宁致远有点不习惯,但今天早上这些菜马上就换了一个风格:有一锅熬得浓稠的小米粥,有一碟吃起来甜甜的像发糕一样的糕点,还有两碟口味正好的小菜。惹得宁致远食指大动,多喝了两碗粥。
“可还合胃口?”看着宁致远吃的香甜,阿南嘴角始终挂着笑。
“嗯。”宁致远舔了舔舌头,“这今早和昨晚的菜都是一个人做的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像。”宁致远摇摇头,又夹了一筷子小菜,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这手艺让我有点想家了。”
阿南莞尔:“你平日在家中早上吃这些?”
想到家里保姆做的早茶,宁致远摇了摇头:“家里做的自然比这里丰富,只是这小菜口味挺像家门口那家包子铺的,我没人管的时候常去那里吃早餐,所以觉得有些怀念。”
“你一公子哥儿,还能没人管?”
“所以说了,我哪里是公子哥。”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宁致远只觉得胸口有些堵得慌,话不禁多说了些,“我父母工作忙,顾不上我,我便一个人待在家中,一个人读书,一个吃饭。后来父母钱挣多了,就请了别人来照顾我,可是又有什么改变呢?顶多是吃的东西好了些,可还是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吃饭。
“我也不是讨厌这一个人的日子,不如说一个人可能还更轻松自在,我做什么别人也管不上我,我也不用体会与他人生离死别的痛苦,多好啊,对不对?只是……”宁致远说着神色黯淡了下去,“这家人不在身边,还是有点寂寞的……”
阿南看着宁致远,突然觉得有些不忍,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宁致远的小脑袋。
然而手还没碰上,宁致远就抬起头来,惊觉自己刚才说了太多多余的话:“额……我胡言乱语些什么……快点吃,吃完赶紧赶路吧。”
阿南怔了一下,默默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吃完早饭,宁致远一推开房门,伸头一看,只见几个小二正满脸愁容地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店面,店面里的东西被砸的七零八落,满地都是瓷碎片。
宁致远一愣,这才想起昨晚那场骚动:“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二苦着脸刚想要回答,却被宁致远身后的阿南瞪了一眼,只好将答案咽了回去,继续收拾去了。
“不过是些纷扰之事,不足挂心。”阿南搭过宁致远的肩头,带着他就往店外走。
“额,钱没给呢……”
“我已经付过了。”
“……”宁致远明显不信阿南的说辞,可他也不傻,一下就看出来了阿南不想让自己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自己也没那么好奇。
宁致远这样想着,乖乖地被阿南抱上了马。
“呆子,我还没问你,这次究竟是要寻什么人?”两个人驾着马悠悠地走着,倒不像在赶路一般,一副驾马出游的怡然自得。
“嗯……同学吧。”
“嗯?同窗师兄弟?”
“额,应该是同期的……算是同门?”宁致远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古人解释自己和莫炯炯的关系:只是出来参加个活动恰好认识了而已,总的来说,宁致远不讨厌莫炯炯,莫炯炯也不像是讨厌宁致远的样子,所以算半个朋友?
“叫什么名字?”
“莫炯炯。”
“为何要寻?”
“因为我穿越来的时候,他和我一起。”宁致远闭上眼睛,那日的情景依稀浮现在眼前。
“快回去!”
不会错的,莫炯炯一定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不能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来。
只是他知道些什么呢?又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让自己赶紧离开,不要穿越到这种地方来的呢?
这些问题,怕是只有见到莫炯炯以后才能问个清楚了。
“可是那人不一定也在这里。”阿南淡淡指出道。
“嗯,莫炯炯的确有可能没能穿越到这里。”宁致远点点头,“但是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试一试去寻他,但凡有些希望,我就不想放弃。”
“呵,好个倔强的呆子。”阿南笑了笑,“那我问你,你若寻得那人,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宁致远一愣,“额……具体情况具体看吧,问问莫炯炯的意思,然后再考虑吧。”
“你会去找回去的方法吗?”阿南突然低声问道。
“啊?”
“呆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找回去的方法?”阿南两只眼睛直直地攫住自己怀中的宁致远,仿佛要把他看穿了一把。
宁致远想了想,叹了口气:“怎么说,我还真没怎么想过,不如说……有点放弃的意味?”
“何意?”
“我觉得,这回去的方法,如果有,那么迟早有一天会被我找到,如果没有,我再找也无济于事。所以……总觉得没什么动力去找了。”宁致远低下眉,“能回去,我迟早能回去,回不去,我就在这里呆一辈子。”
阿南失笑:“你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怎样?”宁致远笑笑,“在这里也挺好,生老病死,都是一个人承担,毫无牵挂,也是轻松。”
阿南愣怔了一下,又去敲了敲宁致远的头:“你这呆子,怎么这么厌世。”
宁致远闭上眼睛没说话:他消极自己是知道的,也知道自己这样不是什么好习惯,用不上别人来说。
“那若是这人不是你要寻的人呢?”阿南又问,“你可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宁致远一怔,“找不到就回去呗。”
“回去?回哪儿去?”
“易笔堂啊。”
“你以为你还回得去?”阿南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