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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嗯,堂主吩咐我来收拾一下,说这里没人住……”宁致远犹豫道。
男子一愣,忽然笑了,接着又摇头叹息:“唉,我占着这屋太久,已经忘了这里没人住的事情了。”
宁致远想问个清楚,却又什么也问不出口。
“兄台看着面生,想必不是我易笔堂的人吧?”男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是秋儿留你在这里的?”
宁致远想矢口否认说自己是是易笔堂的新晋弟子,但直觉告诉他男子问的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只好低着头品茶,不予回答。
这茶不同那日易叶秋请自己的茶,宁致远只觉得这茶发苦,苦到心里,让人感觉不舒服。
男子笑了笑,也不计较宁致远这低头沉默地模样:“我斗胆想兄台打听个事,你可曾见过金朱先生?”
金朱先生?宁致远想了想,应该是自己给送信的那位吧。
宁致远点点头:“我前几日去给他送信,见过一面。”
男子探过身去,急忙问道:“金朱先生他……可好?”
好?怎么才算个好法?
宁致远想了一下,答道:“老先生他……身子还是很硬朗的,虽然古稀之年……”
“古稀之年?”男子惊讶道,“你是听谁说的?金朱先生不过不惑之年啊。”
啊?
宁致远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虽然已经记不住金朱先生的具体模样,但是那满头白发,满脸皱纹,颤颤巍巍的模样绝对不可能只有四十岁。
男子看宁致远没说话,复又叹了口气:“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啊?”
“仗剑呢?可还似从前一般顽皮?”男子又问道。
宁致远点头:“还好吧。”
男子笑了:“从前我与他同在金朱先生门下读书时,他便总是偷溜出去寻些新鲜物件玩耍,没少让先生费心,相比之下,还是秋儿更好好学些。”男子顿了顿,又问,“秋儿他……近日可好?”
“堂主?额……算是好的吧?”
怎样算好?怎样算不好?如果说活着就是好,宁致远觉得易叶秋现在还是挺好的。
男子叹了一口气:“他有多久没见到金朱先生了?”
“什么?”宁致远没听懂。
“不是吗?”男子抚着书页苦笑,“怕是自我离开后,他就再没见过了罢,要不然为何非要烧了我这破屋。”
你这……
宁致远察觉出这话语间的不对劲来,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却还是迷迷糊糊着,这其间的关系还是没能理明白。
“这位兄台,我呆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来客了。”男子继续说道,“今日你我二人有缘才能相见,我又几个不情之请,还请兄台务必答应我。”
宁致远心说不是有缘才相见,只是我比较倒霉,被堂主派来当炮灰。
大概是看出来了宁致远的满脸不情愿,男子笑了笑:“如果兄台愿意答应我,我说不定能帮上些兄台的忙。”
宁致远摇着头,心说自己哪里有什么忙要帮。
男子笑着:“兄台莫要推辞,我知道,兄台绝不是当世人。”
啊?
宁致远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他看出来我是天外人了?
宁致远想问,但是男子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宁致远也不好说明问,只好点点头:“请讲。”
“这第一件事,我这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有人让你扔了或烧了,但做无妨。”
宁致远心说这还叫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别告诉我那架子上的古董都是菜市场两文钱一个淘来的!
“这屋子里东南角,有一块活木板,木板下有一个箱子,你将它挖出来,里面是金锭,你可留下一些体己用,只是请务必将剩下的交给秋儿,以缓我易笔堂的燃眉之急。”
宁致远微微诧异着,抬着眼睛看了看男子,点了点头,把这条记住了。
“第二件事,恐怕得费些功夫。”男子继续说道,“我这屋里有一本小册,册上写着《金朱炎炎》,现今不知道放哪里去了,但想来应该没被随手丢掉,还请你翻找一下,找到请交给金朱先生。”
宁致远瞟了一眼身后那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架,心说翻找起来应该不难,便也点点头。
“这第三件事,是这院子里有一颗梨树,树下埋着把金锁,你去将它挖出来,戴在身上。”男子继续说道,“切记,这金锁千万不可摘下,也不可轻易告诉别人。”
“啊?”宁致远疑惑道,“这……给我?”
男子点点头:“兄台,怕是你也该明白了些,你我都是不属于当世之人,才能于此相见。只要此屋一毁,我即可脱离苦海,再无念想。可是兄台你却长路漫漫,劫数多重啊。”
宁致远瞪大了眼睛:“你这话……是……”
“可惜我易知焱功力浅薄,护不了你周全,只能将那锁赠与你。还请兄台务必将锁贴身带着,不要示人。千钧一发之时,那锁能救你一命。”
易知焱?好熟的名字。
宁致远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探出身去,还想再追问,却被易知焱打断了:“兄台,你非当世之人,命魂不稳,今后怕是会遇到更多奇异之事,还请兄台多多留意,切勿动情动意,否则怕是要身陷苦沼,再难见天日。”
这都说得什么意思?
宁致远想问,却突然感觉上下眼皮打架,脑袋也昏沉沉,整个人都迷糊了起来,只能听见易知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耳边传来。
“你若有缘,必会再回此处,如果真到那时,请务必不要让仗剑拿走了万花卷,仗剑年龄尚轻,还无法担此重任。”
什么万花卷?
宁致远迷糊着,连口都张不了。
“……时限已到,怕是再也见不到金朱先生了……”
“……代我问好,……赔罪……”
“……保重……”
代你向谁问好?又要向谁赔罪 ?
宁致远迷迷糊糊地,想问话,却又问不出来。只觉得身体格外的轻,仿佛飘在天上一般,无意识地飘了一会儿,只听见耳边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远。”
“……致远。”
“呆子!”
宁致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阿南英俊的面庞正在自己正上方,一双眼睛充满担心地盯着自己。
“……阿西?”宁致远唤道。
“……呆子,我叫阿南。”阿南叹了口气,轻轻地拍着宁致远的脸颊。
宁致远坐起身:“你怎么来了?”
“听说堂主让你烧了这屋子,便来寻你了。”
啧,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你怎么躺在这个地方?难道被人打了?”阿南着急地问着。
宁致远这才下意识地打量起自己躺的地方,只见周围杂草丛生,一片凋敝,但却有些眼熟。
宁致远扶着阿南站起来,突然明白过来这是自己来时那优雅别致的庭院,他愣怔了一下,接着去推那屋的门,一层浮灰飘了起来,呛得宁致远咳嗽个不停,眯着眼睛赶紧退了出来。
“呵,虽然知道这易叶秋对易知焱怀恨已久,但没想到居然让这屋荒废成这般模样。”阿南走进去,随手抹了一把浮灰,搓了搓,“真是好狠的心。”
宁致远复又探进头去,只见屋内除了那厚厚的灰尘和满墙的蜘蛛网以外,与自己之前见过的摆设别无二致,只是那鎏金的桌椅,精致的小几,古籍字画和那架子上的一些稀奇的古玩一类的值钱物什全都不见了,全部换上了看上去就很粗糙的桌椅和一些小玩意儿,那书架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书本也被扔在了角落里,乱糟糟的似一堆废纸,上面净是些灰尘和蜘蛛网。
宁致远揉了揉眼睛,又想了想,问阿南道:“这屋子的东南角在哪?”
“啊?”阿南走了两步,走到一个拐角处,“是这儿。”
“你看看,那附近是不是有一个板之类的?”
“板?”阿南踩了两下,“确实,有一块有点松动。”
“挖出来。”
“什么?”
“挖出来。”
阿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没一会儿便挖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这……是什么?”
“金锭。”宁致远淡淡道。
“啊?”阿南不相信,打开一看,里面果然金灿灿的。
阿南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向宁致远:“你……怎么知道?”
宁致远没说话,随手拿过桌上的一个茶杯,擦去底部的灰尘,露出一朵青莲。
宁致远发了一会儿呆,问阿南道:“金朱先生……今年高寿?”
阿南疑惑:“嘿,呆子,你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吗?”
宁致远白了阿南一眼。
阿南耸耸肩,想了想答道:“什么高寿,那老头子不过四十有二,和前任堂主是一年人,之所以变成那副老朽模样,不过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罢了。”
宁致远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心里头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我……大概……遇到屋主了。”
“你是说易知焱?”阿南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致远,“这几年前他就……”
“因为,我和他都不是当世人,所以才得以相见吧。”宁致远闷闷道。
“你……”
“这屋主,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宁致远突然问阿南道。
阿南愣怔了一下,还是回答了:“说法有很多,易笔堂对外说是被魔教的歹人陷害而死,但是也有传言他是被自己亲弟弟毒害的。”
宁致远闻言,眼睛动了动,随即垂下眼眸:“有什么区别,都是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