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1）
【柚子我说好的反攻】
天际残余的一点暮色也渐渐隐退进整片的灰蒙中了。
客栈屋檐旁立着的旗子被充满凉意的晚风吹了一吹，掀了边角。
里头伙计惯常地给掌柜的点上一盏灯烛，放在那仍旧哒哒响着的算盘边上，没等到多余的吩咐，便自觉地走去摆好下堂里的桌子凳子，拿着抹布擦干净收拾完了，就走到门口，关上半个。
伙计的手刚搭上那门边，我就踏着步子不急不慢，正巧走到了面前。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我的视线，微微滞了一下，就立马机灵地嘴角一扬，客客气气笑着对我说道：
“这位爷，是要住店吗？”
我稍稍抬了下眉，朝里面扫了一眼，然后看着面前这位要引我进去的伙计，点头说道：
“待我先吃些东西再上楼休息罢。”
正在算账的掌柜请我坐下，让伙计去给我准备下热饭热菜，我走了好些路，身体也有些疲乏了，此时天色已晚，该找个地方歇脚睡下了，坐下身来，抬手将随身带的那把剑横放在了桌子上。
剑放下，旁边转身要回的掌柜迈了半步，偏过去的身体又止不住停了下来，眼睛不动声色地往那边轻轻一瞧，于是笑了起来，两手朝我握了一握，热络地说道：
“原来是燕首山的弟子啊！真是幸会幸会！”
我露出淡淡的笑，伸手拿着茶壶倒上一杯茶，低头望着手头的茶，回道：
“掌柜的好眼力，不见我穿着那衣裳，凭佩剑也能认得出。”
掌柜的赶紧替我接了那茶壶，碰了一下壶身，咂嘴说道：
“哎呀呀，这茶水已凉了，等我叫伙计再来给您重上一壶！稍作片刻……”
说着，便提了茶壶去吩咐伙计，伙计一下下地点着头，利索地转身抬了帘子进去了。
下了燕首山，我大略走了五六天的路，房里留下夜里寥寥写下的给师傅的那封信，应该早就被看过了，不去顾及师傅看过后满脸会出现的怒容，也不顾及这么突然离开留下的后续事，我就只想叫自己狠狠地放下，放下那个我得不到的人。
我得不到的这个人，是我的师兄，我同门的师兄。
……
端着饭碗吃了个饱，我拿上我的剑，给了伙计住房的银两，动身上了楼，房间在走道里头，这番突然离山，我决定回从前的住处，给过世的爹娘跪上一拜，不孝的我没能遵守好他们的遗愿。
刚要推门入房，楼下堂里又传来伙计的招呼声，接着应答的那个声音，清清冷冷的从下面传上来，让我躯体一怔，听着再熟悉不过，再留念不过。
人就站在房门前，要推房门的手抵着不动，压了压唇角，随着楼梯上一步步上来的声音，心情骤然紧迫，果然，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咽动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喉结，我收了手，又去推开房门。
当初下山的那夜，是有一瞬间的想过，他会不会来找我。
可我真的没料到，他居然真来了，不是好笑了那一句他回我的“师命难为”么？
我当然知道，就算他此刻出现了，也不意味着不再回燕首山，迎娶师妹的事情也不会做任何改变。
师傅最为钟爱的弟子，自然是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继承重任。
屋里没有上灯，我也不去点上，只放下了剑，在柔柔的月光下走去床边，伙计送上热水被拦在了外面，诺诺几句就掉头下楼去了。
在床边坐下，看着他走进来，手里端着热水，放下之后，修长匀称的身体缓缓向我转了过来。
暗暗的夜色下，我看着他一袭白衣，好似刚认识那天一样，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他师兄，明明这人生得英俊细致，只想让我去欺负。
三年，恰好的时间，让我恰恰爱上这人，越发地欲罢不能。
伸手解开我身上的衣衫，我望着他声音轻轻地说道：
“师兄，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要紧事？离开燕首山，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
那身影显得僵硬，站立在那里绷直着，好看的脸落在暗色里，生出了那么些远远的距离感。
隔着中间这一段，来自他的声音，压低着响起：
“你要走？”
听了他这几个字，我不禁冷冷哼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脱下了外衣，手指收紧得有些控制不了全部压抑着的愤怒。
我穿过暗色望着他，语气没一点温度地说道：
“难不成，你还要我留下来见你成亲。”
察觉到到他身形微微的颤动，却是沉默着一言不发，那样子，真的叫我忍受不了。
心里一狠，我便抬脚直直朝他走了过去，抬手用力抓上他的手腕，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仰面直视着我。
我眼中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抿起的唇线透着冷酷，紧紧看着他，我发现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着一丝隐忍的痛楚，又强压着那感情，同样不避开地望着我，像是，最后一眼。
心里蓦地一揪，我捏紧着他的下巴，凑近地说：
“你要送上门来，我怎么能如此放你走？”
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松了开来，手指一扯，就探进衣衫里握上他的腰，身体一贴，我将身上灼热的温度隔着衣衫熨烫着他，皱紧眉头，我知道自己就要停不下手，抱着他在耳边喘着气说道：
“求我，求我放你走……”
……
三个月后。
我在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等到回到自家的住宅时，已经好些时日之后了。
自从爹娘死后，这所住宅就没人居住了，现在回来站着打量，的确是破败了好多，那夜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人。
只听说，我醉得不省人事那一天，燕首山大喜，请了不少的名门豪杰。
后半路买了一匹马来，到了家门前，翻身下了马，看着门上朱漆斑驳，昔日的一些印象也盘旋在了心头，想来若是我爹娘没有遭遇横祸，我也就不会去了燕首山。
牵着马开门走了进去，本来该是好景色的庭院，满是尘土旧迹，面对一团糟乱，我叹了口气，怕是要花好些功夫才能整理妥当。
在堂前转了转，又行走在连廊里，去了爹娘的院落里看了看，最后才到自己原先的住处去，院子里的那颗树却是依旧的好，茂盛葱郁得恍如昨日，叫我看的顿时止住了脚步，心中的阴郁不着痕迹地拂去了一些。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景色，我走到屋前伸手推门，门扉响动，屋里的摆设一下子跳入我的眼里。
可是，我在屋中只走了几步，就细心地察觉到了不对，这里，有动过的痕迹。
头一偏看向了里屋，我伸手按住腰间的剑，悄声走了过去。
垂下的床幔，隐隐勾出里面可疑的身影，在一旁开着窗的阳光下，静静不动。
莫非是无家可归的乞丐？
在我荒废的住宅里头偷过度日？
……
来到床前，我抽出剑身，立在那里垂眼盯着那躺着的身影，拿剑向一边将床幔挑了开来。
慢慢挑开，我慢慢看到了一个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我心口猛然一滞，几乎不能呼吸。
丢开手中的剑，我便坐在了床边，一把伸手抱过了闭目沉睡的这人，可是当人真实地窝在我怀里时，我不免身体一震。
他，怎么如此的瘦削？
怀里被我抱得紧紧的人，动弹了些，薄唇靠在我的耳边，就那么清清淡淡地开口道：
“你这人，为何反倒让我等了这么些天，明明是你先走的……”
他的唇柔软，温暖，张开双臂回抱住了我的身体，我心头发痛地推开些他，望着他那双眼睛哑着声音问道：
“是我犯晕了吗？你竟然就在我眼前？”
是啊，他不是该留在燕首山，取了师傅的女儿，小师妹吗？
望着他唇角向上扬起，过来贴上与我额头相抵，手掌放在我的心上说道：
“原来，燕首山，师傅的器重，在我心里，竟也比不了一个你，我废了武功，当面向师傅叩头谢罪，对不住小师妹，满脑的念头都是下山来找你……”
他的声音由开始的虚弱，变得轻轻颤抖，但是每个字都说的那么清晰，直撞进我的心里。
心心念念，心心念念……
这人竟是为了我，牺牲百般重又回到我的身边。
紧紧拥住这人，我终于抿出了点苦涩的笑：
“早知道家中有人等我，我又哪会迟些回来……”
“那，与师妹成亲的是？”
“是萧师弟，他喜欢师妹很久了，师傅倒也器重他。”
我微微一笑，原来竟是如此。
脸偏过，我吻向他的唇，呢喃：
“那现在，我这样，还算冒犯吗？师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