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Liar（1 / 1）
“有一点比较遗憾呢。”
早乙女沙罗眺望着眼前行进着的人形如此说道。
“嗯？怎么？别跟我说你还想干嘛……”
“不不，是原来的安排被打乱了。……昼酱身上的‘桃源’不见了。”
“桃源……不是应该在正主那里吗？”
沙罗耸肩：“她只是使用者。对于赠与她桃源的早乙女家，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她交出来。比起她，当然是身为作者的早乙女能够更好地运用桃源和乌托邦的能力。……原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过现在真到了万一的时候却不见了哪。”
“有点……冒险呢。”千夏诚实地说出心中所想。“给这个造出来就是为了死的人偶……”
沙罗噗嗤一笑：“就说不是啦。不过多半是被汤浅惠美捡走了吧。”
“惠美是那个乌托邦的主人吧？她和西坂命运认识的话，看到死掉的她会向桃源问问具体情况也是意料之中……桃源知情吗？”
“不，不知道喔。义眼状态下的她只是单纯的眼睛而已。乌托邦倒是有搭载一点雷达功能……”啥，雷达？看着千夏愣住的表情沙罗有些骄傲似的挺起胸膛。“乌托邦是容器，而桃源是开关。说它们是早乙女史上最成功的作品也不为过呢。”
“哎……是吗？”早乙女的事在很多方面都是禁忌。沙罗在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着实勾起了千夏的好奇心。“那一开始就是为了那二人而制造的？”
“不是呢。它们都有很多任主人。故事太长了，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师父吧。”
“啊，她现在是养老模式吧。”
“嗯。比以前好说话。你问她多半会讲的。”
“啊——那这次的事结束了就去看她好了。带点羊羹去她会高兴的吧。”
“师兄……也会回去吧。……我，已经和他熟悉的早乙女望，早乙女沙罗，完全不一样了啊。”
沙罗垂下眼眸，以略带寂寞的神情喃喃自语。千夏对这样的她无所适从，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只好硬是把话题转回到桃源身上：“那原本你打算用桃源做什么？”
“……‘桃源幻乡’。”
“……开玩笑？”
“认真的。我来使用‘桃源幻乡’的话能漂亮地一击解决Mika。”
沙罗以极其笃定的语调说道。
并非自傲，而是有着十足的确信。
“……一击？”
“嗯，一击。但没有使用者限制的情况下，桃源失控的话就不好说了。视情况而论，也许能和有乐町一战。”
“……天啊。”
深刻地……踏入暴风雨圈般的预感。千夏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话题的强度变得太可怕了。
“其实啊我总是在想……我身为情报贩子有点太脆弱了。”
“嗯……是啊。”意料之中的，沙罗很爽快地说了实话。她还不是完全的早乙女，因而此刻不会选择以谎言粉饰过后的安慰性语句。“比起师兄和浅沼小姐，千夏你确实很弱啊。”
“但是……这是身为人类最棒的强度喔。”
沙罗笑了。
☆
坐在课桌上的小见川三石看向春海真希有些意外地说道：“泷原雪舟……所以你开始就知道她会来，才做了那些失窃案吗？”
“当然。我可是全知全能的神明啊。”
久美给装腔作势的少女神明泼冷水：“得了吧。全知全能还要我们帮忙。雪舟她每年都回来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杀了你哦。”
“来啊。”
春海真希盯着君岛久美笑得一脸欠揍的脸沉默了一会儿，抄起手边的课桌径直向她扔去。
“别真的来啊要死人的！”要说装腔作势这边也是装腔作势，君岛久美跳开的速度堪比脱兔，那张课桌则以毫不留情的速度直接扎进了墙壁里。
“震惊！少女偶像竟有这样的一面？！揭秘春海真希背后的真实！”三石笑眯眯地在后面起哄。“副标题就是‘暴力胁迫无辜群众，恐吓威胁又是为何’，不错吧神明？”
真希露出险恶的微笑：“你们给我等着。”
“……哎呀呀，要被追杀了啊久美。稍微收敛点吧。”
“浇油的是你吧。”
“点火的是你啊。”
真希眯着眼看二人相视而笑：“……说真的，像你们这样无牵无挂的法外之徒，除了身家性命以外就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威胁的了呢。”
“不，我还蛮在意我和小见川的爱巢的。”
“……爱巢？你给我订正一下用词。”
“有什么不对吗？”
叫她们来帮忙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左右了。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打算从她这里套出情报一边进行布置的这二人，效率不可说不高……但要是闭嘴好好干的话还能节省下更多时间。春海真希略有些焦躁地瞄了眼窗外的天色，沉下脸说道：“行。直说吧。你们要多少钱才打算认真干活？”
“对嘛我就喜欢你这种聪明的爽快人。”久美笑。“要出的劳力太多了哪。不如事后根据劳动力来估算吧？”
“磨洋工的话就不要想拿钱了哦？”
“……你可真现实啊。”
“你也有脸说这话。”
三石跳下课桌：“身为神明的你也像我们人类一样功利，如此，稍微觉得有点意外罢了。”
“我可是人类的神明啊。换言之就是接近人类的人类，比人类还要像人类的人类，人类中的人类。”真希扭曲脸容，露出了最为人类的笑容。
“身为人类中的人类却在玩弄人类啊。”
“玩弄这个词，用得很过分呢小见川。”
“我说的是春海真璃小姐呢。”
“她没什么感情也是没办法的吧。……正因没有感情，做事效率才高啊。比起你们。”
“哎——行行。稍微认真一下吧。”
伸着懒腰，小见川三石打了个哈欠以后说道。
“不用付钱了。请我们吃顿饭，外加把对这个学校的诅咒解除就算了吧。”
“……这可真是高昂啊。”
“也给你相对的劳力吧。对了，我要吃牛肉哦。再说……你对这所学校的诅咒，已经够了吧？”
“晚上吃得太丰盛可是会胖的啊。”真希笑了。“你们把那称为‘诅咒’吗？祭典怎么能没有意外事件呢。”
“人类这边是不会欢迎的吧……”
“难说呢。这般异常的光景，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乐在其中的吧。再说我有好好控制分寸，近几年也没闹出大骚动呢。……不过，确实也是因为有点厌倦了。”
三石以微妙的神情回答她：“……泷原小姐听到你这话可能会疯掉吧。你彻底改写了她的人生呢。”
“……是啊，所以如何呢。”
“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吗？雪舟听到的话恐怕真的会杀了你。”久美冷笑。“人类的复仇心很可怕的喔。神明？”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但她没可能杀了我啊。”
真希笑了。
“……连打倒身为她死敌的有乐町也是，没可能的事呢。……不过，是啊。……该稍微放过这里了吧。这十一年来的信仰心可是非——常的充足呢。……所以主场作战的我有什么会输的理由呢。”
“唔……轻敌吧？还有队友背叛之类的。比如我。”三石指指自己，“赶快预定最好的餐厅来收买我们吧。”
☆
“嗯……是这里？……喂乌托，把桃源弄出来就可以走了吧？我可不要和那种人打啊。”惠美说着看了一眼梨香，“梨香你说执行委员会的人会来是真的吧？”
“……他们的话一般都是真的。”梨香讽刺似的低笑了一声。“只是金口难开。”
“啊啊——麻烦死了。乌托你不认真一点怎么对得起我啊。”
以平时轻松的语气这么说着，惠美慎重地向前迈出一步。
那只银色的眼瞳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我比较适合到处逃窜之类的啊，乌托。”
“弄碎早乙女的你还敢这么说啊。”
从惠美身后传来女孩意气洋洋的笑声。
“……哎呀裂口女。我还以为你早就和那个萝莉控回去过无忧无虑的二人生活了呢。”不易察觉地，汤浅惠美略微松了口气。转身向身后露出阴暗的笑容。“怎么？”
“汤浅同学，我觉得你有必要……”
“别说了清平。她要是懂人话的话早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清和子以挑衅般的态度笑着走近惠美。“那边的事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你在关心我吗？”
“……好恶心啊间隙女。你可以不要这么自我中心吗？”
“说笑罢了。”
“那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果然是要把消息压下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清和子以嫌恶的眼神盯着惠美。惠美以不相上下的态度回望过去。
一旁的梨香冷声道：“那和你无关吧。”
惠美露出苦笑：“……梨香，以后也稍微改一下这种态度比较好啊。对外。应该要稍微培养一下信任度才行啊。”
“……惠美。”
“梨香还只是二年级啊。还有接下来一年半的话，借着这次的事多少能改变一些吧。没必要的传统就让它见鬼去吧。”
“你竟然也会说这种话呢，间隙女？”清和子有些意外地说道。“脑子坏了？”
“不，其实我还蛮喜欢当坏人的。只是，要是这种破事能在今年结束还算好，明年也这么来还要被一群脑子不好的从大流者联合起来讨伐我可受不了啊。平时也是，要做个工作都没人配合，麻——烦死了。”
“……哦哦。……我一下就放心了。”
“你在担心我吧？”
“就说这样很恶心了啊？！”
惠美耸耸肩笑了起来：“我是恶人嘛。……你要把那边那个萝莉控也牵扯进来？”
“我和他是一体的啊。想甩也甩不掉。”
“真是浓浓的犯罪气息呢。当时别想那么多杀掉不就好了。”
“你才是，要把会长牵扯进来？”清和子看了眼梨香，“你是普通人吧。”
“但我是学生会长。”
结城梨香以坚毅的眼神如此回答。
让人没办法吧？惠美和清和子的眼神在短时间内相互交接又很快移开。
“反正……嘛，你想怎么做呢？”
“我吗？要说现在有谁和那个人一对一还有胜算的话，就是神社家那个不老不死的女孩了吧。……灵力强到这栋楼都挡不住了，她有没有想过要掩饰一下啊。”
“是诱饵吧。但你这话说得也太早了一点。我想Maki和Mika也是有一点把握的。那么，你是打算玩友情万岁的并肩作战戏码啰？”
惠美笑了。
“那我这个恶人先进去探个路吧。反正我只想把乌托的小女友救出来，其他麻烦事就推给你们这些正面人物吧。裂口女你啊，正义感是不是强得过分了啊。”
“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
☆
“视察工作？调查？试探？要怎么说都可以，但无论怎么说都可以用‘太闲’来代替吧。”
“……太闲？”
“嗯。在时机来临之前有很长的空白，暂时来这里打发时间。也是为了会见两个我可爱的下属，也许还要和她们厮杀一下呢。”
叶见坂加美以谈论日常安排般的语气如此说道。
时机……啊。
应该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她这么说了……也就是说，那件事的发生还要过很久吗？
感觉很不妙。
“有那种时间的话，也许多做准备会比较好啊……要完成一件事的话？”
……所以我在说什么啊！明明感觉那么不妙！
“是呢。但准备阶段与我无关，是别人的事。”
……好像是规模很大的事件啊。
真的非常不妙。
叶见坂直勾勾地看着我，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你之后若是回想起来，多半会对你现在的态度后悔吧。嘛，不过，为了保命而不得不这么应对，我觉得这才是人类有趣的地方。”
十足的，上位者的眼光。
潜伏在轻描淡写之后的压迫感。
我——被她彻底地看穿了吗。
叶见坂换了个话题：“哎，你先放轻松。我只要呆在这里就会有灵力扩散出去，她们感知到了的话就会过来了吧。老实说这场演剧到目前为止都相当不错呢。就差一个鲜血淋漓的结局了哪。”
“……啊。”
讲真的，在那之前可以先放我回去吗……
“嗯……会准备两个贵宾位给你的。谁叫你是第一个遇见我的人呢。”她笑了。“至于那边的人造品……我已经闻到乌托邦的味道了。”
“……乌、乌托？”
桃源怯生生地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握紧了她的手。
“‘桃源幻乡’……要稍微施展出来看看吗？限制器。”
叶见坂加美挑衅似的笑着说道。
“怪物似的早乙女家，用传承了千年的智慧做出来的集大成者——我早有耳闻，却一直没有好运见到呢。现在，魔女不在是吧？”
“主人、已经……”
“已经？”
“已经、不在了啊……”
豆大的泪滴打落下来。
……这孩子真的很容易哭，可是。
“不在了”，这种事——
悲伤的、绝望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回想着。桃红色的发丝也好像一下失去了光泽。我扶住她抽动不已的娇小身躯，抬头看向叶见坂。
……她在笑。
“看来这次终于能看到了呢。真是幸运啊。”
在开怀地笑着的她身后，突然——
无声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断面。
汤浅惠美的脸庞从那个断面里浮现出来。
从黑暗的断面里浮出的仅仅一个头颅的她让我觉得不祥，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嘘。她以食指示意我不要出声。轻轻地从断面里跳出来站到画布后长桌上的她，无声无息地面向我们这边，似乎要开启又一个断面。
但比她的动作更快的是……叶见坂加美出手的速度。
“这可不行啊，间隙女小姐。别剥夺我欣赏难得一见的美景的机会。”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可能连一呼吸都没有吧。长发女子轻巧地在转瞬之间便以常人难以做出的动作向后跳跃到了惠美的身前，又一转用手臂箍住她的脖子，二人的立场一下子交换过来，黑色的断面也在瞬间被叶见坂以灵力放出的一击吞没了。
“……哈。我就说嘛乌托。”
她自嘲似的笑着将手指粗暴地捅进一直隐藏起来的眼瞳，挖出来以后向这边扔过来——？！
“把花瓣吃掉。”
似乎是在和我说话？！
“你想看的话……就让你看吧。别被吓到了。”
“嘛，动作快点吧。人类女孩。听说是甜的？”
“哈、可甜了。”
叶见坂的手臂好像还在不断缩进。汤浅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我、说真的，我……
在我还没来得及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银色的不明物体打穿了墙壁回旋着——飞了进来，向叶见坂和汤浅的方向快速飞去——
是扳手。
叶见坂向一旁闪避，扳手却好像拥有着自主意识似的在半空中改变了方向继续追着她跑。她的手上再度凝聚起灵力的光团，伸手逼住了直朝她面门冲去的扳手。汤浅也趁着她放手的机会跳下讲台，在奔跑过来的同时空中划出一道痕迹打开了断面，移动到我们身后。
她从我手上夺过了那只眼睛，慌张地然而毫不犹豫地吃掉了盛放着的花瓣。
倏地耀眼的银色光芒绽放开来。我的视野在一瞬间被强光完全侵占，什么也看不清了。
“喂，乌托邦，可以吧？”
汤浅的声音也好像在颤抖。
“……当然。”
冷漠又冷静的，接近无机质的少年声音响起。
而后，
——在视野恢复正常的那个瞬间我看到了。
单膝跪地，握着哭泣不已的桃红色少女右手的银白色少年，低头轻吻了她的手背。
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