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齿轮（1 / 1）
凉子原以为魔女至少会犹豫一会儿才会做出决定，毕竟根据十文字在短信上的描述来看她的“眼睛”似乎非常重要……然而西坂命运什么也没说便神色冷静地撩开了刘海。
刘海之下是——
盛开着桃色花朵的眼眶。
“……怪物吗。”
“魔女呢。”
西坂命运答道。
“那么，这样就好了吗？”
“……那是‘桃源’吗？”
凉子盯着魔女发问。一丝惊诧和犹疑游过魔女的另一只眼。
“……你知道多少？”
“你没了‘桃源’，会……”凉子卡住下半截话等待魔女的反应。葵生好像在忍笑……哎。被他看出来自己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了吗。
“……就算桃源不在，占卜也是可以进行下去的。那么，看过我的眼睛以后，就可以了吧？”
——果然不在。
然而，魔女似乎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占卜下去。亚麻色麻花辫的少女已经绕到长桌后去拿占卜工具。站立在一旁的千织突然向魔女毫无防备的背影发动袭击。在铁管掠过魔女发丝的一刹那，火光从她长夜般的衣襟上燃烧了起来，如同流水般向千织漫去。
千织啧了一声向后跳了一步躲开，魔女则不紧不慢地拿出桌内的水晶球，随后露出微笑。
火光也随之消失了。
“那么，哪一位要来占卜呢？”
“我来吧。”凉子答道。既然是自己提出的，当然要自己来才行。
……不过，会看到怎样的过去呢。
自己会被迷惑住吗？还是说会忍耐下来什么也不做呢？
“……让我来。”
葵生说道。
“……拜托你，栗原。我有……有想看的‘过去’。”
凉子愣住了。
“尊重人家的意愿吧。”
魔女说着以眼神示意葵生在她面前坐下。
“那么我和莲酱先行告退，可以吗，魔女？”
有着长长黑发的少女说道。
魔女轻轻点头。
“我要等葵生。”凉子说道。
“那我要留下来陪凉子。”千织紧接着说道，随即看向魔女。
魔女轻笑了一声：“我不同意的话……你们觉得，你们能离开么？”
“啊，还有，魔女。跟你说一件事。”
黑发少女犹疑不定地看向魔女，随后说道：“……燃烧，是化学变化。”
莲轻轻地笑了一声。
“是魔法哟。”
魔女笑了。
☆
“澄海先生好久不见！”
“呀，麻美酱。”
看到棕色短发的少女从人群中向自己走来，澄海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还是今天第一个先看到自己而不是国府方守的女孩子……澄海满心宽慰。一边的守则有点愕然地看着澄海的笑容，心下泛出一丝奇异的感情。
“久别重逢却是在这种场合下呢。”澄海笑了笑以余光打量坐在楼上的沙罗。早乙女的血让她得以操纵走廊上的学生们无法意识到她的存在。而麻美刚才慌张走来的样子，却像是注意到了沙罗似的。“你对偶像什么的不感冒的吧？为什么过来这里？……哎，难得，八千那家伙不在？”
“说起来就长啦……等我理一理思路慢慢说好么？我也不知道正太君现在在哪里呢。这种事态是不可能叫他过来的吧。”
“你们两个感情还是一样好呢。交往了么？”
“啊，没、没有啦。”
澄海笑了。
“……澄海先生真是坏人啊。”
少女像是在生气似的瞪了澄海一眼，接着跟澄海解释起目前的情况来。
守左耳进右耳出，只是放下心来。少女有喜欢的对象，澄海也只是在欺负她的样子。
他在别人面前——是这样的吗？
守想起澄海跟自己对话的时候因为情话猝不及防又像是在逞强般的样子……觉得这样的反差非常可爱。
没有被这样地对待过吧。
澄海说他和守很相似。
守设想，假若是自己被同性缠上，动不动听到情话……嗯。
于是守决定继续缠着他。
“喔……还好你没带那个会长上来呢。有点聪明。”
“那……现在怎么做才好？会长学姐就在下面等着，拖太久的话我怕……”
“我刚才和他商量了一下。”澄海指指守。“如果这是‘演剧’，就让它变成真正的演剧吧。”
“呃……？”
“那边的那具尸体，是人形。”
“……呃？人形是说……”
“是不完全的重演呢。原本有自愿献身成为‘被害者’的人。我不知道Maki在想什么。假如顺理成章地用那个少女做被害人的话，事态也许真会重复。但是，没有人死。在那里的是人偶。能够证明它是人偶的话，就可以用其他借口解决这种情况了。”
“啊，那现在……我去叫会长学姐过来吧？让她出面的话，就更……”
“你先别急。”澄海拉住马上就要转身下楼的麻美，“那个人偶是不可能被直接拆穿的。‘她’是早乙女家的制品，有真正的血和真正的肉体。”
“……早乙女？！”
“怎么，你知道？”
“呃，早上从浅沼小姐那里听来了名字……但是详情我不知道呢。”
“水月也在这里啊。……千夏真慢。那家伙在哪你知道么？”
麻美摇摇头。
“唔……算了。总之，你知道那个人偶的原型是谁吗？”
“‘夜游魔女’西坂命运。”麻美把刚才从少年那里听到的名字说了出来。澄海吃了一惊。
“西坂命运……？她还活着吗。……我的对策是，把原型找出来，带到这里，把‘演剧’变成真正的演剧。”
“就是说，解释成戏剧的道具之类的啰？……不过那边的人偶要是真的如此精细的话，就有点……”
“那个到时候再说。实在不行把栗花落拉过来让她编编瞎话就好了。反正她是OB，苍礼的老师肯定都是认识的。”
“但是时间这么紧……要到哪里去找那个魔女呢？在那之前骚动肯定就起来了吧。”
“……确实，只差一个领头人来点火了。不过，我已经‘看’过啰。”澄海笑道。“在社团大楼顶楼。你要去的话，记得多带点人。我么，到处晃晃，把神明抓出来。”
☆
“呀，诸君。”
“诶……君岛小姐。”
黑发少女有些惊愕地抬头向上看去。
我听见嗒、嗒、嗒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
“我是受到蝶乃小姐的委托来回收不听话的妹妹的哟。”
“自杀屋小见川三石以及君岛久美，请多指教呢，杀人鬼妹妹。”
从楼上缓步走下的是一个绑着马尾的黑发女性和一个相较之下更为娇小可爱的褐发少女。
“……自杀屋。”
散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这两个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呆在楼上的呢——我浑然不觉是情理之中，但在场的另外三个少女都没有发现——
“被我打倒了绑给蝶乃小姐，和自己回去见蝶乃小姐，你选哪一边？”
散华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小见川温柔地笑着走出一步，从背后环住毫无防备的散华。
随后——伸手给她铐上手铐。
“好啦。”
“……小见川小姐还是老样子呢。”礼弥笑了。“散华就拜托你们了。樱咲，走吧。去找西坂命运。”
黑发少女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我，露出微笑。
“这位老师，请您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吧。”
☆
“对了，跟你说件好事吧。”
告别麻美，澄海看向身边的守如此说道。
“西岛先生打算跟我交往了？”
“……算了。”
“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仍然带着非常愉快的笑容。
澄海耸耸肩：“早乙女家的人呢，不仅有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够操控附近的人心智的能力……还有，手机恐惧症哟。”
“……哈？”
“这件事只有早乙女家的人知道。毕竟是这可是他们如今最大的弱点呢。再加上沙罗经验不足，遇到突发情况也不知道能施展出怎样的能力……”
“不过，为什么？难以想象呢。”
“现代科技哟。通过现代通讯手段扩散出去的情报量之大，扩散情报的速度之快、范围之广……这些都是凭借看不见的丝线操纵精神的早乙女所害怕的呢。情报的不定性，很容易影响到人的认知。”
所以——澄海说着，笑了起来。
“我刚才给别人打了个电话对吧？”
“嗯。”
“再等几分钟，看看沙罗的反应再走吧。经验啊……经验真是要命的东西呢。”
澄海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
“人真多啊……这下就麻烦了呢。看样子是打算重演过去的事……舆论也煽动起来了吧？现在是……偏向哪边呢？”
镜里变魔术似的晃出了一个万花筒。
“啊，调停者的……”瑠抚子说道。
染和凉不解地看着镜里透过万花筒以目光扫过整个走廊。
“早乙女沙罗和西岛澄海……看来没事呢。还不到要调停的地步。”
“那位西岛先生也在吗？好久没见他了呢。一直都没向他道谢……”
“瑠抚子小姐，听我劝一句，再也别去找那种人帮忙了。”镜里看似有些头疼地出声忠告。“可以先呆在这里看看情况。……神明就在这附近。现在，两个神明都在这所学校。”
☆
“也不过就是个人形呢。”
惠美合上钳制住双树的间隙，嘲笑似的看向他。
“脱离主人的操纵，就只会模仿过去交战过的对手和事先输入进去的方程式……”
“记得毁掉他。”实花悠然地开口。“彻底地压碎他吧。”
“用不着你说。”惠美抬手，“终于可以看看你的血和肉了呢，人偶。”
被如此对待的早乙女双树什么都没说，仅是以无机质的眼神看着惠美。
“早乙女沙罗送他过来，难道真觉得凭他就能杀得掉Mika么……”蜜莉希娅和水月交换了一个眼神，“是为了让他增进技艺，还是，是派他来拖延时间的？”
清和子闻言向结界边缘跑去，结果毫无障碍地到了结界外部。
惠美一愣，直接丢下间隙拔腿跑了出去。
“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唷。”看着惠美心急如焚地冲出结界，清和子也跟上她的脚步，水月如此笑道。“结界消失了，那么维持结界的力量，Maki会把它用到哪里去呢？”
“结界是时效性的。”
实花说道。
“也许，原本就没打算困多久吧？”蜜莉希娅说道。
“没打算困你们多久的话又何必送他过来？……那也许真是早乙女沙罗信心太足呢。”水月耸耸肩。“压碎他呀，神明。”
“惠美真是性急呢……这就跑了。那个叫结城梨香的人类女孩想必对她很重要吧？”
实花悠悠闲闲地笑起来，抬手向下一挥。看不见的透明间隙上下合拢，挤压人类的躯壳，爆裂开来的血和肉开成一片惨烈的花朵，血液喷洒在地上，燃烧起一片颜色阴暗的火焰。
“火……那是毒？”水月看向缓慢蔓延的火光，“还有这样的机制吗？”
实花挥手清理掉地上的血肉，风吹灭燃烧着的火焰留下一片粘腻的污渍。
有一个机器齿轮正静静地躺在污渍之间。
水月俯身拾起掉出的齿轮在手指间转动：“齿轮……哎，这回可算是见着了。”
“对了……他不是早乙女家‘沙罗双树’里的‘双树’么？是人偶？真正的双树另有其人？”
“啊，我忘了你一直被封印着呢……”水月笑了。“是澄海子跟我说的。这一代的早乙女，不知为何只有‘沙罗’一个人。……哎，不过，没准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一个两个人偶坏掉，对于人偶世家来说确实什么也算不上吧。”蜜莉希娅说着，看向一直躲在她轮椅背后的桃源。“桃源妹妹，可以出来了喔。”
与此同时——
少女的声音响起。
“现在！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前的诸君！”
“……奈绪？”水月有些惊愕。“她怎么会在……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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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竟想做什么？”
过了几秒，确认广播不会再度响起以后，水月兴致勃勃地笑着快步走向结界外。
“真是有趣呢。有趣有趣。对了，神明，不去见见有乐町吗？”
☆
“要是奈绪不搞窃听什么的犯罪活动该是个多好的女孩啊……”澄海揉揉太阳穴，随即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蓝发少女。“小望也是呢。要是生在别家就好了。”
“……师兄真是恶鬼呢。”
被称作“小望”的少女脸色惨白地笑了起来。
“现在认输离开还不算迟。”
“……早乙女的字典里没有‘认输’。”
“要是你肯学点肮脏的手段就好啰。为什么不让那女孩做‘被害人’？”
“人偶是给神明的见面礼。打算……试用。表现给她看。”
“……是吗。”
“现在还可以再做出第二个被害人来的，不是吗？师兄才是呢。只要现在把那边那孩子的心脏挖出来就能证明她是人偶了喔。这里除了我只有你知道，只有你能够一次就找出齿轮来证明……还和那个女孩说不可能直接证明呢，呵。真是骗子、恶鬼、伪善者。”
“……嘛。”
澄海伸手去揉沙罗的头发。
“师兄我是不想让你输得太难看。直接去挖她心脏的话，喂，你有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做吗？”
“接下来……是指？”
“好好，我知道了。你有着那样的血脉是不用担心善后的呢。你不必证明齿轮真的就在她心脏里而不是你临时放进去的，也不必解释自己一个毫无关系的校外人士对无辜少女的尸体动手的理由，因为你有着不会被别人怀疑的血脉呢。再说，挖出齿轮的后果——你比我更清楚呢。”
“……不明白的是师兄吧？早乙女是道具，是武器，是人偶。和师兄不一样。”
“师父可从没这么说过呢。如果要逆转现在的情况，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吗？……操纵，然后……”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你‘操纵’了吧？”
澄海笑了。
“他们的心神都在手机身上喔。不是刚才那种嘈杂的浮游的有可趁之机的状态。”
“……那，毁掉……”
“也不对。再说你也做不到吧？”
“毁掉造成这种事态的人？发布新的更能吸引他们的通告？”
“广播已经完了，毁不毁都一样吧。新的通告吗……想法不错。不过内容呢？你要是多接触外界三年我还能期待你做出有力的反击。”
“……师兄有点像师父。”
“嗯。像这样把提案全都否决的作风。我啊，其实没准也就是随口一说呢。”
“……呐，师兄。那么，用那孩子当人质的话，师兄会动摇吗？”
沙罗抬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澄海顺着沙罗的眼光看去，对上国府方守暗红色的双瞳。浅金色头发的少年歪了歪头表示疑惑。澄海一时变得有点僵硬。
“……不会。”
“也就是说，是会犹豫，却不会动摇的关系？”
沙罗耸耸肩。
“师兄要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呀。”
“别说这种连你自己都不懂的话了。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放过他。”
澄海如此说道。
“那师兄是期待我放过他，还是不希望我放过他？”
“你觉得你问到这里，还会有机会吗？‘早乙女双树’，那家伙，多半死了吧。只凭借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双树有很多啊。实在不行也可以修修那孩子。”沙罗指指血泊里的“西坂命运”。“送过去也是积累经验啊。师兄不知道吧？是刚开发出来的新机制喔。”
“下次回去问问看师父吧。我和你，她会站在哪一边？”
“唔，一定是中立吧。”
“……你啊，还是一样，让人感觉不到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