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瞳（1 / 1）
“……喂，我说，你有女朋友吗？”
“嗯？有啊。”
少年回答的语调实在太过随意——澄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你昨天还——”澄海看到守笑眯眯的样子就停住没继续说下去，“……那么我换个问法。你有几个女朋友？”
“……唔，你等我数一下？”
守笑了。
“啧啧。”
澄海心情微妙地抬头，不料却和某个少女的目光撞上，女孩慌慌张张地转头向同伴搭话。
“……我后悔了。麻烦你找你女朋友来陪你。”
“诶？”少年人畜无害地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澄海更头痛了。“为什么？”
“……你有点自觉好吗？而且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有三个女孩过来要签名了吧？……四面八方射过来的闪亮眼神啊，啧啧。”
“诶……西岛先生没有女朋友？”
“……不要笑成那样还问得这么直白。读读空气啊。”
“真意外……明明感觉上也像是会有很多女朋友的人呢。”守抿抿唇笑道，“那……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看？”
“——哈？！”澄海连忙压低声音。“……不是，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不对，侧重点不太对。澄海在心里吐槽自己。
“那是，没有女朋友的话就可以的意思？”
“别把事情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啊。”
“是那样的话我会跟她们分手的喔？”
“……这种话你到底向多少人说过？”
“嗯……只对你？”
澄海彻底没了和守继续往下演漫才的力气：“迟早有一天把你这一面捅出来。……不趁现在巴结我可不行喔？”
守笑得更加灿烂了。
“西岛先生真是有趣呢。”
“承蒙夸奖。你也不相上下呢。”
两人的对口相声告一段落的时候，上空响起了来自少女偶像的广播。
“唔……是那家伙啊。……这样的话，沙罗肯定也会过去吧。”
“学生会……会让‘Lily Peris’和她在一起做活动……？”守有点疑惑。
“听说你们这边好像情况很麻烦嘛。那个莉莉是怎样？”——好像是，学生当中分成了两派还是什么的？澄海稍微地从千夏那里听过一点消息，因为没什么兴趣就没深入了解。他从初中——应该说从七岁开始，就是厌恶拉帮结派的人。
“是学生会推的组合。理论上和春海姐妹是对手才对……很奇怪呢。……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完全不想去那种地方呢。”
“啊，那就算了。”
“你去啊。”
“西岛先生不去我就不去了。”
“……你能读读盘踞在我头上的这团想甩掉你的空气吗？”
“选择性无视啰。”
说到这里澄海已经哑口无言。
自己到底答应了多么麻烦的事，招来了多么麻烦的人啊。
要认真地甩掉他虽然不是做不到——但因为是比自己小的孩子，心情上总归有点过不去。
何况有种会被追到天涯海角的预感。
“唔，我有个问题想问西岛先生。”
“……问。”
“西岛先生的能力啊……对于施与者的神明，也有用吗？”
“嗯。毕竟是‘一切’嘛。”
“……诶？我还以为神明不会——那这么说来，西岛先生应该是可以‘看透’她的布局的吧？”
“有些阻碍对于神明来说反而正好呢。不过你觉得我和她面对面的时候，她会给我看她的机会吗？”
澄海笑了。
“既然说到她的布局……那我也有问题要问你。要趁现在巴结我的话就回答吧。”
守轻声笑道：“……嗯。”
“你们家主子把早乙女家的人叫过来，是在策划什么？”
“我听说是……要‘重演’十一年前的‘戏剧’，让早乙女家的人扮演‘舆论推手’的角色。”
“……哈。‘早乙女沙罗’可是个庞大的怪物呢。根本塞不进‘舆论推手’这种角色喔。也是，Maki不可能和他们合作过吧。……真是的，会演变成什么样的事态呢。真是期待啊。”
“西岛先生看起来一下子心情就变好了呢……”
“那么，‘被害人’和‘凶手’都决定好了吗？”
“‘被害人’好像原本选定了一个自愿牺牲的女孩……‘凶手’是学生会长。”
“‘原本’……？喔，用了沙罗的人形吗？……对了，学生会办公室在哪里？”
“就在楼上，”守答道。“至于天台，在顶楼……”
“……我明白了。难得的演剧，缺少观众可不行呢。”
澄海说着转身往楼梯口走去。守小跑了几步追上他。
“说起来，你还真是有问必答呢。……是时候思考一下你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了。”
“全是真话喔。我可是在巴结西岛先生啊。”守笑了。
“对我这么毫无保留没问题吗？要不要直接站到妖怪这边来？”
“我可以只站到西岛先生身边吗？”
“……我再继续和你说下去以后就直接改行去做小白脸算了。”这种情话连他自己说出口都要踌躇半天，何况现在他是被告白的一方。“……那样的话可真是有辱师门。师傅肯定会提着刀亲手干掉我的。”
“早乙女沙罗……吗？西岛先生学习的是操纵人形之类的……？”
“如果我不回答的话你会怎么做？”澄海笑了。“想想我平时干的可都是收钱才回答问题的工作呢。免费的可能都是谎话喔？”
“比如说……‘没有女朋友’？”
“……哈。”
“别生气嘛。”
守笑了。
“想知道西岛先生的事呢。是谎话也没事喔。”
“明明想知道，却也不介意听谎话……吗？”
“嗯。就算是十成十的假话，我觉得也是能够推算出什么的喔。”
……糟糕。
有点想骗他。
澄海以几声咳嗽敷衍过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了真话：“骗术、交涉技巧、利用能力的方法、利用自身优势的方法、诡辩周旋的方法……之类的。大概就是在学这些卑劣又实用的东西。我又不是早乙女家的人，怎么可能会学得到人形相关的技术。不过，‘早乙女’也完全不必‘学习’呢……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够‘操纵’有形无形事物的血脉……虽然是人类，但也只能说是怪物了吧。”
澄海登上四楼。
映入眼帘的，是血色。
“师兄果然过来了呢……说起来这位，是男朋友？”
早乙女沙罗站在阴影处嗤笑。
“师兄，要不要来比一场？”
“用你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技巧，和我血管里流淌的早乙女之血来比比看吧？”
“来比比看……操纵人心？”
“才不要呢，笨蛋。”
澄海笑了。
“我才不会费力去参加不会赢的比赛呢。对了，你的那位‘人形’，去了哪里？”
“你说双树吗？我啊，派他去谋杀神明啦。”
沙罗也笑了起来。
☆
……糟糕。有点——做过头了。
被人突然拉住还劈头盖脸地被问莫名其妙的问题——是谁都会有所警戒吧。
正当麻美难得以正常人角度来思考问题的时候，被她拉住的少年笑了起来。
确凿无误地——
露出了笑意。
“是那位‘夜游魔女’喔。”
少年笑了。
“……‘夜游魔女’？……真的吗？”
“是啊。在《苍礼不定式》上出现的那个。”少年微笑，“那么，还有事吗？”
“啊，没有了。对不起突然拉住你——”
少年干脆地转身走开。麻美悻悻然地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站定思考起来。
总觉得他和谁有点像。麻美仔细回想——不是说脸，而是气场之类的——阴郁的气质。
啊。
没错。
——深见绿。
和麻美同班的，有着秀丽脸容的少女。
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麻美看着少年淹没在人群当中，随即寻找起有没有能够商量对策的人。
——啊。干脆叫正太君过来好了……
眼前浮现出黑发少年的脸，麻美摇摇头。
……不能把正太君牵扯进来呐。
那家伙可是稀有的正常人。
啊。椛音翔太君和……澄海桑？！
有了有了有了有了！有人可以商量了！麻美推开人群向走廊另一头的两人走去。
——有人。
诶？
麻美的余光扫到通往天台的楼梯。
——那里，有人——正在上楼。
……未免有点太过异常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去参加签名会吗？——那只能说是狂信者了吧？
有着矿蓝色短发的少女就这样走上天台与这层楼之间的平台，然后——坐了下来。
……诶？
……不。这个行为……才是最异常的吧？
简直像是赏花之前去占好位置似的——不对。
少女的位置相对于走廊上的众人而言——
麻美打了个寒战。
正如操偶师……俯视着舞台上的人形那般。
少女露出了阴暗的笑容。
然而……和刚才遇到的少年又有点不一样。
那样的阴暗——恐怕对于她本人而言——只是普通的，面无表情吧。
☆
“人偶啊……”
惠美松了口气。
“证明那个‘尸体’是人偶的话就可以想办法敷衍过去了。”
“不过啊，连你也没看出是人偶不是吗？”
水月反问。
“早乙女家做出来的东西可不会有球形关节喔。要是活的也就罢了……是‘尸体’的话，你要怎么证明呢？……人死后也不过就是人偶似的东西吧？”水月低声笑了一下。
“可以用间隙试试看。模糊认知之类的。”
惠美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血啊。”
清和子说道。
“人形会有血管和器官吗？”
“难说呢。被传得神乎其神喔，”水月耸耸肩，“不过我是从来没见过早乙女家的人形。”
“有啊。血也好心脏也好。虽然都是伪物，和我差不多。”
突然出现的实花漫不经心地说道。
“还是没多大变化呢。一副世界明天就要灭亡的样子。”惠美嗤笑。“说到底啊，会被人抽出十分之一力量的时候你就完了吧？……现在有多少？”
“两成吧。”
实花漫不经心地说道。
“两成——”
惠美哑口无言。
“Maki呢？”水月问道。“你知道她现在的实力吗？”
“相比全盛期，可能四成吧。”
“……都是谜呢。你也好Maki也好‘神’也好，到底为什么会被封印起来呢……Maki又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她？她很早就解除封印了。”
实花笑了。
“——打扰了。”
清冷的，仿佛机械一般的少年声音。
矿蓝色的短发，纤瘦的身材。
“我是来谋杀神明的。”
“早乙女双树……哈。你就是那个伪物啊。”水月笑了。“各位，现在就是探查早乙女家的人形是不是有血液的时候了喔。”
☆
“我觉得这是可行的。”
栗花落里沙说道。
“我们去回收学生会那个‘人形’，借船山君的力量把灵体灌进去，造个魔女和Maki对打吧。名字就叫……唔……‘昼行魔女’？”
“你注意到你这个想法有多反人类了吗？又不是高达还对打……”
雫有点头疼地说道。
“……是‘无间之钟’的什么任务吗？”
“啊，算是从那里得到的启发？我觉得这个点子很棒啊。”
“别无限制地利用船山君啦。再说，他的能力应该不够驱使一个人形……”
“那就求Mika帮帮忙嘛。”
“那你还不如把那个盒子留下……”
“我不知道怎么用啊。”
“……也是呢。”
“不考虑一下这个点子？”里沙叹了口气。“虽然答应了要帮忙……但是我现在什么点子都想不到。”
“你还记得你把凉子和她的小跟班叫去西坂命运那里的事吗？他们现在应该到了吧。”
“……啊！是喔！……可是想不到要怎么做啊。”
“叫他们先拖延一下时间好了。”雫摸出手机给凉子发短信。“……西坂命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对了，没错……因为桃源不在她身边啊。桃源不在的话……诶，桃源为什么不在？为什么会在那个伪物那里……？”
“桃源原本就是早乙女做出来的啊。如果说Mika那边的也是伪物的话，不就好理解……”
“……那样的话她们不是就——”
“等等，但是光有桃源在也不能做什么啊。她不是‘限制器’吗？”
“……谁知道早乙女家会搭载什么反人类的功能啊。”里沙嘟囔道。
“不不，你这话说得太没说服力了……”
“发条短信让凉子看一下那边有没有桃源在。”
“你要让她直接冲上去撩开刘海看吗？……唉，算了。——送信。”雫叹气。“要提醒一下Mika她们吗？”
“嗯。打电话过去吧。”
好好好。雫一边答应一边给蜜莉希娅拨电话。
“喂？十文字啊。我们现在这边正在战斗中。”
“……哈？战斗……？”
“是啊，和早乙女家的战斗机器。”
“……看来是说晚了呢。……桃源怎么样？”
“桃源？为什么突然问她……很好啊。”
“她是早乙女的作品喔。你们小心一点。”
“不过，要说的话汤浅的乌托邦不也是早乙女家的……”
“……对喔。……总之注意点吧。”
“跟我这个轮椅上的非战斗人员说也不管用啦。我去看看桃源妹妹好了。”
☆
“……这里是，哪里——？”
“醒了啊，莲。”
黑色长发的少女放下手机走到书柜边蹲下。
——那里有人。
我现在才发现，有个黑发少女坐在书柜一侧的暗处，似乎刚刚才醒过来。
“醒了的话，我们就离开吧。”
“……瞳？”
“嗯，是我没错。”瞳语调轻柔地安抚莲，“站得起来吗？”
“……大概，可以……”
莲说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瞳扶着她。
“那么我和莲就先行告退……鹤见同学要一起走吗？”
魔女沉默地盯着眼前的一幕。
这个少女——到底在想什么呢。
“……那个啊，夜游魔女小姐。”
栗原开口了。
“占卜——可以。但是，可以把你的眼睛——被遮住的那一只——给我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