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疫病（1 / 1）
“所以，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浅沼水月不停吸着玻璃杯里的奶茶，目光投向眼前直视着她的赤发少女。红和蓝的搭配注定到哪里都会招致目光，所以现在水月更加好奇的是鹤见千织究竟怎样才找得到这种除了她们两人以外只有店主而且甜品还很好吃的原本应该顾客盈门的店。
“……我先问一句，你想知道什么？是我的目的？还是我到苍礼这半天都做了什么？或者……那位神明的真实身份？”
“……如果我说都想知道的话？”
水月心情很好地按铃把一身黑白女仆装的店长叫过来：“再来一份蛋糕。”说着无意识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目光望向窗外完全黑下来的天空和门外的昏黄挂灯。柔和的光照亮一小块温存的空间。被奶茶的甜度完全融化的少女微笑起来。
“唔……我会告诉你一些我觉得我能告诉你的事。看在这家店的份上。”
“……那么，那个神明是不可触及的事啰？”
“嘛……你知道那些不良少女都是被神明煽动起来的吧？”水月切开面前的栗子蒙布朗送入口中，等待千织的回答。
“知道啊。”
“那久美和小见川应该也盘问过啰。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吧。啊对了我说个关于夜见山的事……明天夕山和浅冈的人会来对吧。蝶乃她妹妹叫散华，是个很危险的孩子。要小心哦。你认识城所夕吗？风纪委的那个。”
“认识。……她以前很出名。”在那个世界。千织咽下后面的话，水月也心知肚明。
“明天她应该会来找你的。你们两个愉快合作的话就可以压制住全开的散华妹妹了吧。”水月一边享受蒙布朗的甜美口感一边微笑，“你有没有奇怪过，为什么那些和你交手的女孩子好像都比以前强了很多？为什么她们最后都会输给你？你是不是中途也觉得力不从心过？”
“……的确。你想说，那是神明在捣鬼吗？”
“就是这样。她——啊，这位神明是女性。”水月脸上闪过一丝不妙的神情，“她只是想拖延你参加文化祭的时间而已。尽管今天只出了三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爆炸、live事故，以及人员失踪……明天主要是外校的学生可能会有危险。”
“那个神明到底是……”
“她是司掌人类的神明。具体而言，是司掌她赐予了能力的人类的神明。她的正体不能随便提起。无关人员无法感知到。比如你，就算我说出口你也听不见，写到纸上也会化作模糊的墨迹。”
千织显得有些激动：“那么我便永远也无法得知？我要和未知的敌人作战吗？”
“‘敌人’啊……这倒也未必啦。”
“她毕竟煽动了那么多人来针对我？”
“……对哦你会这么想也很正常啦。”水月苦笑着安抚千织，“不过，还是有可能的。只要你身在祭典、节日、□□……诸如此类有很多人类聚集的地方，就能够感知。比如说之前的宵山，在京都就出现了一个被很多人感知到的神明。”
“那个神明和这次的事件有关？”
“唔，差不多。是因为她——好吧那个神明也是女性……说漏这么多真不像我啊。”水月最后小声地嘟囔一句，瞪着把她的防备融化的甜美蛋糕，“她的出现引出了神户的神明。毕竟神明活了那么久，玩心都很大。具体经过么，有兴趣你就让畅销作家户隐百夜老师给你讲故事吧。”
“等等。那么……我在文化祭当中是不是也可以感知得到呢？”
“我不会告诉你的啦。明天你自己去找个人问问看吧。”
“明天千夏会来吧。”
“千夏……”水月一愣，“……是啊。她就会跟你说。是她的话肯定会跟你说。肯定会因为友情道义什么的告诉你吧？毕竟是那个老好人铃木小姐。怎样？反正我浅沼水月就是个为了未来什么都不管的小混蛋？”
“……我没有那个意思。”千织移开视线。
“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水月笑道。“被骗到了？我不会为这种程度的事生气啦。”
千织不知该如何回答，随即转了个话题：“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人类？还是妖怪？”
“我？我是彻头彻尾的人类。虽然哪里都不像。”水月自嘲地笑起来。
“那么，你也被她……‘司掌’着？”
“我有一部分妖怪血统。再加上，反抗神明，是行得通的。”
浅沼水月轻描淡写地说着，切开店长刚刚放下的黑森林蛋糕。
“既定的未来这么说。未来会改变，然而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方法……哪怕那并不可行。”
“所以……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千织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像在喃喃自语。
“如果爆炸的话，怎么办？如果灯掉落下来的话，怎么办？如果有人失踪的话，怎么办？我能够做到什么？”
“嘛……别多想。回去好好睡一觉。鹤见千织你，只是鹤见千织而已啊。既非圣人也不是救世主，你到底为什么会想到要去做那么多？”
水月将蛋糕送入口中，露出软绵绵的微笑。
☆
神明杀了人。
神明是愉快犯。
神明引起一场又一场轰动。
神明想要的只是愉快。
神明。神祗。神灵。
血液。血肉。尸体。
神明杀了人。
☆
“……这个是什么？”
我指着那团肉块似的东西问清和子。尸体般腐烂的味道充斥着鼻腔。汤浅惠美正高声把墙壁上的血字朗读出来。这里是这个神秘空间的二楼楼梯间。接近完结的预感具现化成拦着三楼通道的鲜红鸟居。几十本鸟居从大到小排列，一个套一个有如俄罗斯套娃。
“唔……尸体？”
“……真的是尸体？”
“也有可能只是幻术啦。”清和子蹲下来用手指戳戳肉块，“不过触感挺真实的。”接着用手翻找起来，在下面发现一个沾满血污的学生名牌。
“我一点都不想要这种东西。”我看了一眼真知子，“真知子，你没事吧？”
“没事。”少女坚强地点点头。河原崎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鸟居。三井寺和吉野站在他们后面四处打量着。
“我看看啊……唔……这个字念什么啊？”
清和子抹掉污迹和上面的平假名大眼瞪小眼。她把名牌递给我。
“藤卷……诶？”
看起来像古日语。无论是拼写还是读音都和现代有所不同。
“我也不太认识呢……教语文的佐佐木老师可能会知道吧。先收起来？”
“那就放你那里啦。”清和子笑起来，接着看向鸟居。
请允许我拒绝这种散发恶臭的礼物。
“唔……应该不能用武力破坏了吧？多半有结界。汤浅，你说呢？”
“嗯？有结界啊。间隙也开不出来。不过幕后的那家伙多半就在这上面了。”惠美说道，“不过，你们对于一路看过来的那些文字记载有什么感想？”
“我觉得那可能是个提示……”三井寺说道，“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理理思路吧。关于那个故事。”
清和子点点头：“那也好。我和汤浅想想怎么把这些鸟居弄开吧。清平你和他们整理一下故事。然后佐佐木和河原崎……”
“我想再下二楼探索一下。”
河原崎说道。
“……哎？不好吧？走散的话怎么办？”清和子一愣。
“不必担心我。只是刚才还有一点在意的地方。具体来说，是二年四班的那个教室……里面不是有个还没打开的小箱子吗？”
“啊，是哦。”清和子恍然大悟地敲了一下墙壁，“但是已经到这里了……”
“那个箱子也有结界吧。而且形状和这个鸟居最下面的缝隙……”河原崎看向最下面边长有小拇指那么长的正方形空洞。“或许可以。”
“那还是让我去吧？至少我比河原崎君你要强啊。”清和子说着走向下楼的方向，被河原崎拦住。
“让我去吧。”
眼神中包含着的毅力让清和子后退了一步。真知子沉默地站在河原崎身边和他对视了几秒钟，两人互相点点头走下楼梯。
“……哎……真的没关系吗？总觉得有点不安呐。”
“……那孩子看起来有点古怪？”汤浅说着微笑起来，接着什么也没说就跟着两人下去。
“……嘛。有她在就不用担心了吧。”清和子说着再次看向鸟居。“让我想想……”
笼岛琥珀始终一言不发。
“那么，来整理一下思路吧。”
吉野染小声开口。
“笔记的主角，‘我’……”
☆
一切都和往常的文化祭没有两样。四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我是学生会的一员，所以第一天早上很早就到了学校。苍礼的文化祭是两天，第一天以文化类社团为主，第二天以体育类社团和学校官方展出为主。
早上八点半，我到了学生会办公室。会长泷原学姐对我简单地交代过事情以后就离开了办公室。我处理了一些之前累积下来的问题，又接到三年一班的学生的投诉，于是很快锁了门赶了过去。解决完那边关于地盘和道具的纠纷以后，我打算放松一下，于是在学校里逛了逛。吃完午饭以后我打算回办公室。然而，一上三楼就看到办公室门口聚集了一群人，表情都很惊恐。
“喂……怎么了？”
我拉住路过的女生问道。她的领结是红色的。
“不、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女生颤抖着挣开我的手，迅速跑开了。我觉得有些古怪，便凑上前去。泷原学姐也在那堆人群里，正大声地叫喊着什么。
“请各位先离开！不要聚集在办公室门口！”
我困难地挤到泷原学姐面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还是帮着学姐推开了人群。不一会儿，副会长鹿岛学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老师，手里还有隔离用的障碍物。他们很快把办公室门口围了起来，我现在才有空闲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目光飘向那个物体的刹那，注意到的瞬间，我无法抑制住呕吐的冲动，迅速离开了门口。
被破坏得看不出原型的肉块零零散散地布满了地板。血腥味很浓。头发被血黏住纠结地缠绕着地板。组织黏腻地粘连着。
在几步之遥的厕所里吐完以后，我回到办公室门口，努力不去看里面的情况。然而，当我因为老师询问具体情况而不得不看上一眼时，我却发现躺在地板上的是一个静美地睡着的黑发少女。格子裙散开着。白皙的面容好像用陶瓷雕刻而成。纤细的脚踝很耀眼。我必须诚实地说，我在看见她的瞬间就爱上了她。尽管只需一眼就能够看出她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是的……我也只是刚刚到达，并不知道具体情况……”说这话的时候我仍然看着少女垂下的指节分明纤长的右手。
听说是泷原学姐第一个发现她的。学姐很快打电话叫了老师来，同时也叫了警察。
法医验尸的结果是死亡原因不明。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在那里。
在那之后不久，也就是第一天下午接近六点的时候，怪谈社的话题变成了今天中午刚刚发生的事。怪谈社的活动聚集了很多人，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
“你知道吗？杀人凶手就在学生会当中。其实呢，每过一段时间学生会的那些衣冠禽兽们都会秘密杀掉这个学园里不听他们指挥的人……别看那个泷原表面上无懈可击，私底下她的爱好可猎奇着呢……你不知道吗？……”
说得煞有介事。但很快就纷纷扬扬地传起来了。有些并不相信谣言的学生只希望得到一个解释，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变成下一个。会不会是自杀？有人自发去调查之后排除了这个选项。那个少女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更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在学生会办公室自杀——我清楚地记得我锁了门，门也没有破坏的痕迹。而且听说她之前曾经被泷原学姐训过一顿。
我们学生会成员全体七人，谁也无法给出合理的答案。
谁也都有可能是凶手。
迟迟给不出答案的学生会、心里想要偏袒学生会的校领导、来自外界的舆论、对平淡日常的不耐烦，对异常事件的扭曲希望，对真相的渴求，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校内□□开始了。
学生们开始罢课。今天是罢课的第四天。
在今天结束之后，校园里将会出现第二名牺牲者。
那就是我。
平成十四年十一月二日
P.S.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事件的真相十一月三日
P.S.S 再见了，世界。四日
☆
“所以大概就是这样了吧？”染用笔画下句点，纸张上是刚刚整理出来的大致内容。“怎么样？你们觉得可信吗？”
“或许就是过去那个事件的真实情况呢……”我点点头。
三井寺蹙着眉头说：“但是，‘我’第一次看到的和第二次看到的情况不同？”
“唔，那个或许是神明在作怪呢。”
“……所以说，神明是？”我抬起头，看见清和子指着墙上的字。
“呐，就是这个咯。因为凶手是神明嘛。”
“你说神明……”染一副不能信服的样子，“我觉得这应该不会是超自然现象。”
“嗯？活生生的超自然现象都市怪异传说裂口女清和子小姐我就在这里啊。再说刚才看得还不够多么。”清和子笑道。“我想不出除了神明以外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
“或许是，疫病？十四年不是有一场传染病么？有可能是病发……”
“但是门锁了哟。也没有破坏痕迹不是吗？首先是那孩子为什么会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啊。”
染咬咬嘴唇看着被自己圈起来的重点：“说得也是，但是……”
“推理就留到晚餐后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呢……”清和子摸摸自己的肚子，“话说河原崎和汤浅怎么还不回来啊。啊，还有佐佐木。”
脚步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