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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是……木头脸他们抓你来的么？他们是不是想……利用桐姨对付欧阳少恭？”方兰生迟疑的问道，红玉与百里屠苏，怎么看也不会是这样的人，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不，是我自己来的。”寂桐下意识解释，并不想让方兰生多想什么，方兰生看来并不知道她真实身份，若有可能，她也并不想让他知道。
方兰生本只是无辜之人，唯一错的，怕就是小时候认识了欧阳少恭。若是不曾认识他，现下怕也还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桐姨你来我家……是躲欧阳少恭么？”方兰生想了想，自己给她找了一个理由。欧阳少恭其人心狠手辣，寂桐曾出卖过他，他嘴上说放过想来并不会当真放过寂桐，难不成桐姨是来他这里躲欧阳少恭？
“……算是吧。”红玉这些日子一直劝她，希望她能够现身，阻止夫君。可惜她明白，他们想做的并不是阻止，而是要彻底除去夫君……
她不敢答应，不敢说话，不敢看红玉的眼睛。
现在看到方兰生……她有些动摇……
可是……
方兰生闹不清楚这其中关系，见她不想解释什么，便不打扰起身告辞了。
“木头脸，你们做什么我不知道……暂时也提不起精神管……只是，我希望你们莫要伤害桐姨，她人很好，错的是欧阳少恭，我不想牵连无辜……”
“我明白的。”他亦不想牵连无辜，不想利用寂桐，只是，除却寂桐，他们暂时找不到任何突破，欧阳少恭的软肋拿捏在手，却用不得，唉。
“百里屠苏亲启。”
“三日前，莫先生离开了琴川，他并未言明会去何处，想来此生再无缘相见了。与我以往猜想一般，他一点也没变，与他一同出门去，我喊他一声侄儿还像得多。他照顾我良多，倒是有些不舍得了。此生遗憾颇多，无法一一实现，便不强求什么了。“
信写到一半，方兰生突然剧烈咳嗦起来，毛笔一歪，戳破了信纸。拼命顺足了那一口气，方兰生叹了一口气，将笔撂下，开口道：“咳咳，我知大限已到…本想趁着还有些力气给你写最后一封信，可惜……唉，莫先生之所以离开……咳，怕也是算出此事，不想眼见之后难过。回顾此生，并无甚么执念之事，唯独可惜见不到你，咳咳……等不到你了………最终还是有缘无份…情深缘浅……对不起……有一件事，一直不曾告诉过你……想来你知道会很生气。我、我送你的坠饰，其实名叫锁魂结，只要将头发编入其中……诵念经文，便可在死后锁魂其中……不入轮回……”
“我答应过你，与你共同进退，我有二姐，有爹娘，有方家……不可逃避责任，不能陪你死……便只得陪你不入轮回……我想过很多次……命魂轮回自有时限，待到寿命耗尽，便会消散在世间……既然终有一天会消散，早些晚些又如何呢？今生责任已尽，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
哪怕一生孤独无依，苦等无果。
哪怕消散世间，再不得入轮回。
哪怕锁魂其中，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我绝不后悔。
只是可惜，终究等不到……等不到…………
百里屠苏眼见方兰生肉身断气，却并无魂魄飘散而出。
他看着有人冲进方兰生的屋内，哭天喊地。
他看着方兰生换了丧服，葬入地底。
他看着方兰生的侄子，将紫檀佛珠收入木盒，却因伤心不慎在佛珠其中一颗之上划了深深刻痕，然后亲自埋在了槐树底下。
醒来之后，百里屠苏独自去了琴川路口那颗槐树之下，避开人群偷偷挖地三尺，果然挖到一个精致锦盒。其中果然有一串紫檀佛珠，百里屠苏将其取出细细数了，有一百零八颗，从头抚到尾并无刻痕。
百里屠苏将佛珠放回盒子，把坑挖得更深一些，原样将其埋了回去。
方兰生坐在桌子前，拿着一面铜镜，不停拨弄着头发。
他还不能习惯一只眼睛看不见，走路时候并不能很好看清阻碍，结果不慎撞在床柱之上弄伤了额头。倒是不严重，然而淤青了看着很是碍眼，万一被百里屠苏看到，又要让他费心。
他总共就这么一点头发，若是全部拨来挡淤青，他整张脸都要被挡住……
“小猴儿，做什么呢？”
“哇！女……红玉姐，你走路没声音的？想要吓死我么？”方兰生夸张的拍拍胸口。
“你啊，哪有这么容易被我吓到，咦，额头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还是不习惯一边看不到，莫要跟木头脸说，他一直觉得内疚，我不想他再为我担心什么。”方兰生揉揉那块淤痕，这么久的风平浪静，饶是他也懂这并不正常，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他不够聪明亦无精明头脑，实在想不通欧阳少恭下一步会如何行事，唯一担心会否再次牵连家人。
他想了很久，欧阳少恭的这一笔账，他一定会还，一定会找他报仇。
红玉从袖中掏出一瓶药，递给他：“用这个揉揉，虽并非灵丹妙药，两三个时辰定然消除。小猴儿，莫要想太多，凡事总有解决办法。”
“嗯，谢谢红玉姐，红玉姐，你认得木头脸的师尊么？上次我没问，但是听到你叫他主人。”方兰生拔了小瓶的塞子，下意识闻了闻，味道很淡，涂了应该也不会被百里屠苏闻出来？
不过百里屠苏的鼻子很灵。
果然该叫他狗子。
红玉在桌边坐下，笑道：“你这小猴儿，尽打听些没用的事儿，我是主人所拥有的剑灵。主人他剑术绝伦，爱剑成痴，集天下名剑数柄，其中一对双剑，即为古剑“红玉”，便是我。”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佛珠对你没反应……木头脸一开始便知道么？”
“……不，公子并不知道的，主人吩咐过，他的第二个弟子百里屠苏命途坎坷，日后若有万一，我须随行护守。平日另有剑灵“古钧”侍奉主人左右，若无他事，我亦沉睡无识。直至公子擅离昆仑，古钧将我唤醒，一路去寻公子形迹。”
方兰生将药倒在手心揉了揉，糊在伤处呲牙咧嘴的揉：“原来是这样，木头脸的师父还不错，我以为天墉城的人，都是很……看来也有好的。不过，木头脸这样，他师尊这样，还有他的师兄，也是一样，面无表情的冰冷冷一张木头脸，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红玉听他胡言乱语，忍不住道：“哦？那小猴儿，你如此性格，为何进公子家门啊？”
“啊？你们现在明明都在我家，应该是进我家门……”话说一半，方兰生突然明白过来，脸轰的一下红了，手脚都有些不知往哪里摆：“什么啊，女妖怪……啊不，女剑灵干嘛乱说话，什么进家门不进家门的……别瞎说啊！”
“姐姐是否瞎说，小猴儿自己心里明白~”
“不知羞，我才多大，你都多大啊，还好意思说是‘姐姐’，奶奶还差不多……”
“小猴儿说什么？讨打是不是？”
“我、我是说事实！实话！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懂不懂？”
“讨打！”
百里屠苏拎着一包点心走进方兰生房门，便看到方兰生跟红玉吵吵闹闹，方兰生难得开心不少，表情生动了许多。
“呦，公子回来了，既然如此，姐姐便先走啦~小猴儿~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呦~”红玉朝方兰生做个鬼脸，起身走了。
方兰生鼓起腮帮子：“不明白！不清楚！不知道！”
“在聊什么？”百里屠苏将点心放在桌上，揉了揉方兰生的头发，撩袍坐下。
方兰生伸手去拆油纸包，支吾道：“她一向爱瞎说，你又不是不知，对了，你今日去做什么了？”
“……怕你闷，给你买一些点心。”
“嘿嘿，谢谢木头脸。”方兰生这些日子喝药喝的嘴都要麻了，好在现下已不必再喝莫先生的方子，却依旧要喝一些补药，吃的也清淡。看到点心开心得紧，抓了一个就朝嘴巴里塞。
“你喜欢便好，不过莫要吃多。”百里屠苏迟疑了一下，问他：“兰生的佛珠，可否给我看看？”
方兰生有些奇怪他为何想要看佛珠，还是腾出手来取了递给他：“喏。“
佛珠再怎么数还是只有一百零三颗，比前些日子看要旧了一些，百里屠苏以拇指一颗一颗摩擦，摸到最后果然有不同手感，对着光看了看，有一道略深刻痕嵌入。
“哎呀，这是什么时候弄的？”方兰生伸出手将佛珠拿回来，心疼的很：“可能这几日跌跌撞撞，也不知甚么时候刮伤了有些深，无法修复了。”
不知是否错觉，佛珠似乎也旧了一些，唉，这些日子太忙，不曾好好保养佛珠。旧了擦擦油细细抛光便会好了，可刻痕无论如何也无法修复了……这佛珠跟他许久，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珍惜，可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