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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书告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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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阳光是最温润可爱的,如同那最美的白玉一样,润泽,盈盈的透着灵性。又像那最谦虚的君子,目光永远是那样柔和,将整个人,都笼罩在最和暖的世界里。偶尔也有风,但是那风是起着衬托作用的,衬托这冬阳的美好。不必太担心那风会怎样凌厉,因为今天的天气,唱主角的是太阳。

花园里的树叶已经冒芽了,偶尔有几片,已经在微风中招展着自己那幼嫩的身躯。那边有一株桃树,已经爆出了几个粉色的小花蕾;远远还看见屋角有一株梅花,那花已经稀疏了。

春天,到底已经来了。

荣兰轻轻抱起公子,来到了花园中的那个小亭子里。亭子里已经摆好躺椅,上面是厚厚的锦被;三面都已经围上屏风,只有东面留了一块,将阳光让进来。

孟丽君睁着眼睛,看荣兰毫不费力的将自己抱起放下,忍不住说话:“荣兰,我可万万没有想到你气力会这么大的。”

荣兰忍不住道:“你少说些话行不行?你也不想想,自己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身子已经瘦得像根芦柴棒似的,还怪我气力大?好不容易挣回一条命来,你少说些话,好好养着。”说着话,轻轻给孟丽君盖上被子,又说话:“这么一阵子,你瘦了,连严妈妈也被你害瘦了!你看她,那日你醒了过来,她只说了一句:‘谢天谢地’就瘫倒在地上?还不是累着了?你再不好好养着,再胡思乱想,瞧我不揍你!”

孟丽君笑道:“是,我不说话。那日我醒来,你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点惊喜的样子也没有,是不是我醒来早在你预料当中?还是根本没有将我这个公子放在心上,所以才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模样?”

荣兰啐了一口,道:“早该让你拔舌下地狱!叫你别说话,还偏偏要说话,还要说这么一篇伤人心的话!早在你不死不活的时候,我就应该卷了你的东西首饰离开,却偏偏看你可怜,一念之差,留了下来受你的气!悔不当初!”

孟丽君长长叹气,说道:“说真的,荣兰。昨日我看见你收拾东西,却看见了你包裹里放了一个瓶子,我没有见过的。我一时好奇,就下了地,打开来看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放这么一种东西?你这是为谁准备的呢,傻丫头?”说道“傻丫头”,声音却哽住了。

荣兰见孟丽君如此说,也哽咽道:“你那么一种状况,我不做些准备?我们是一块出来的,你一个人走了,我怎么回去向老爷交待?”

孟丽君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是眼泪:“傻丫头!我跟你说过,你是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的!你不是什么奴才,你是一个人,你应该对自己负责!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再有这些傻念头,记住了吗?”话说急了,气息又不顺畅了。荣兰忙过来帮忙。

主仆俩正说着闲话,却看见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荣兰笑道:“你的药又来了。你猜今天严妈妈给你准备的是什么药?”

孟丽君懒懒笑道:“我猜?我已经懒得猜了。反正严妈妈的本事比我强,我猜了三天都没有猜到,今日再猜,也猜不着的。”

正说着话,严李氏已经到了跟前,说道:“今日给公子准备的药,却恰恰是公子昨日说的。昨日小妇人回去一琢磨,觉得公子的药方子也是极好的。今日就用上了。前些日子不知道,公子原来也是杏林世家出身的么?”

荣兰急忙跑上去接过药,笑道:“严妈妈辛苦。我们公子,可不是什么杏林人家出身。她不过是爱看书,又记住了几个方子,前几日生活没有办法,试验了两回罢了。虽然没有看错病,那到底只是误打误撞撞着的,可不敢在妈妈面前摆显。”

严李氏笑:“没有见过小书童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你公子,在这医药上,也真有灵性。如不是你公子有当官中状元的能耐,我还真想收你公子作个弟子,传承我家父亲的衣钵。可惜,你公子身份高贵,又是皇孙殿下看重的人选,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小妇人即使想开这个口,也要想想会不会招人笑话。”

孟丽君不由大喜,说道:“严妈妈,您说的是笑话,还是真的?说真的,我还真想拜您为师,学习医药!”

严李氏却真料想不到了,惊诧地望着孟丽君:“公子,您这是说笑话么?您前途不可限量……”

孟丽君忍不住笑道:“严妈妈,您是知道我身份的。您那些前途不可限量的言语,都只好说给不知道内情的人听。做个好大夫,一直是我想要的。今日这么好的机会,我岂能错过?”挣扎着要起来道,“妈妈如果不嫌弃,我今日就行了拜师之礼!”

严李氏慌忙上前道:“公子如果有这份心,又何必说什么拜师不拜师之类的话语?公子不是俗人,那些俗礼,咱们就全部免了罢。等过几日公子的精神好了,我就将先父留下的两本书,都交给公子研习吧。”

孟丽君大喜,说道:“多谢妈妈。”

说了半天话,荣兰已经在催促了:“公子,快吃药了,药都凉了。这大冬天的,凉快起来可真快!”

孟丽君接过药,三口两口喝完,将碗交还给严李氏,目送严李氏离去。荣兰忍不住说话:“公子,您真打算学习医药?您不打算病好后就进京去辅佐殿下,寻找机遇?”

孟丽君微笑:“学习医药又怎么了?难道就低人一等了么?再说,多一样技艺,到时候就会多一次机遇啊……这次又到阎罗殿里逛了一圈,我的心啊,还真看开了……”

孟丽君这话,荣兰不是很明白,其实孟丽君也不打算说明白。有很多事情,这个世界的人都不会明白。

孟丽君已经明白,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在这个空间完全封闭之前。这个空间完全封闭,还需要多少时间?三年?五年?

可是,自己真的希望这个空间完全封闭么?如果完全封闭……

那时,我到底还算不算一种存在?我又算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这种设想让孟丽君不寒而栗。

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回来——在完全可以留在主空间的前提下,选择回来。

却看见前面又来了一个人影。孟丽君病中眼神不太好,却听荣兰笑道:“王将军又来了。不知带来了什么好消息?看她走路如此轻快,定然是有好事情。”

王长虹带来的消息,的确出乎孟丽君的意料。她万万料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如此之快。因为太子铁霖病重,铁骑下旨为儿子祈福;铁霖病中上表,请求皇帝废去其太子之位。当然,理由都是那些非常可笑的理由。铁骑如儿子所请,太子之位暂时悬空。

而与此同时,铁穆因为湖广事有功,被封为燕王。当然,与历朝历代不同,铁穆这个燕王,不过是一个封号而已。事实上,铁骑的几个儿子,全都封了王,却全都在京城里闲呆着,一个也没有到封地去。这也正常的,铁骑又没有毛病,怎么会将自己的儿子派到封地去,让儿子有做大的机会,给自己长子造成麻烦?封地上的钱粮事宜,也都是由朝廷委派的官员管理的,每年做好做坏送上一些,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是了。事实上,铁骑的几个儿子,基本上还是靠朝廷的赏赐生活着。不过名义上尊贵而已。

虽然这个燕王只是一个名义,但是却也让孟丽君确定下来了:当今皇帝,是对铁穆抱有极大的希望的。铁穆湖广事情即使有功,也没有到可以封王的程度吧?这个王,就是铁骑为传位而作的铺垫。因为这样,铁穆就有了与其他叔叔抗衡的名分资本。

但是……为什么不直接定下铁穆的名分?要来一个燕王作过渡?直接定下个皇太孙的名分,不更简单?

孟丽君想不明白。但是她没有多担心。因为她认为自己已经摸准了皇帝的心意;而如今朝政大权,都还在皇帝手里;自己胡乱猜测,那是给自己找烦恼。

说着话,王长虹拿出了一个大盒子:“荣兰,接着。殿下从临安寄回来的东西,给你公子补身子用的。”荣兰接过,随口问道:“什么东西?分量好像很轻啊。”

王长虹笑道:“好贪心的小书童!这千年的老山参,你还嫌弃它轻?你可知道它的来历?是太子殿下生病,皇上赐下的东西,可惜却不对症。殿下就赶紧禀明皇上,将东西送到这里来了。这东西在路上,也不过是耽搁了五六天的工夫!”

孟丽君心中感激,听王长虹如数家珍般的介绍这山参的来历,心念又是微微一动。这山参的来历,王长虹本来是不应该知道的。如果是对一个下属,一个关系正常的下属,铁穆绝对不会这么没有分寸,什么话都说。

但是,铁穆说了。

是想借王长虹的口进一步笼络自己,还是……他与王长虹的关系,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料?

心中未免有一点酸涩。抛开乱七八糟的念头,微笑道:“荣兰,快收起来吧。明天交给严妈妈,咱们要好好享用。这殿下的心意,咱们也不能浪费了。”荣兰笑着,答应着去了。

孟丽君看着王长虹:“你还能够习惯吧?韦勇达那边,有没有其他消息?”

王长虹说道:“她来了一封信,不过说些寻常言语,不过看来,皇帝对她也很信任。给她的官职,是临安卫副将。”

临安卫副将。孟丽君一块石头放下。临安卫,那可是直接掌握着京师安全的。尽管是一个副将,但是也非皇帝亲信莫属。而韦勇达,很明显,还不够格做皇帝的亲信。皇帝这样任命,很明显,是要给孙子铺路了。微笑道:“这我就放心了。你也好好准备着。等殿下真正掌握了权力,你的机会也来了。你给殿下的信中,别忘记再提醒一句,叫殿下多学习今上的做法。这关键时候,别让今上失望了。”

过后几日,孟丽君已经能够下地走动;而临安那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递过来。孟丽君心放下了,便与荣兰商量,准备去明州康家。理由很简单,她需要一个正式从仕的身份证明。

韦勇达的确厉害,竟然成功的给自己和王长虹伪造了身份文碟,而铁穆与临安,竟然都没有起疑。但是自己,却缺乏这方面的能耐。刘真也曾经装作无意的问起孟丽君的身份证明的问题,因为一个游学学生绝对不应该在路上这么闲逛却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好在当时湖广正在闹饥荒,自己只谎称身份文碟失落。刘真他们被自己的才华所吸引,也没有多追问。可是到临安去就不同了。自己绝对过不了朝廷吏部那个关口。所以,去明州要一个身份文碟,是绝对必要的。何况,这一次生死关口的考验,也将自己的许多想法改变了。自己还是去参加科考吧。

又过了十来日,孟丽君身体已经大好。严李氏见已经无碍,就告辞回家去了。孟丽君要了她家住址,又按照她的方子吃了几天药。寻找合适时机,对王长虹说道:“我准备过两日就回原籍去,等我走后,你告诉殿下一声。”

王长虹一怔,说道:“你不去临安么?”

孟丽君笑道:“如今殿下已经没有什么大事情了。我去临安也没有什么用。”

王长虹说道:“你……为殿下付出这么多。你如果去临安,殿下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前程。你……”

孟丽君看着王长虹,后者的眼睛里竟然是一片热切。她急切地希望自己答应!那眼神,似乎……不是一个受恩者对恩人的眼神。王长虹,她这么急切的想自己留下,或者去临安,为什么?孟丽君想到了一种非常不可能的可能——那就是,眼前这个美丽少女,对自己,产生了感情!想到了这种可能,孟丽君突然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装出了一幅淡然的模样,孟丽君说道:“经历了这么一场,我对于功名富贵,也看得淡了。在外面飘泊了几年,我也想念起故乡的桃花梨花杏花了。老父亲,也该想我了吧?毕竟,我曾经跟他说,去年就回家的,却在湖广路上耽搁了这么多时候。另外,即使想要功名富贵,也应该在科场上得,这才是读书人的本色。如果靠殿下荫蔽得官,也不是味道。”

抬出孝道来,王长虹也说不出话;半晌才说道:“既然如此,长虹先预祝先生一路顺风。不过您这一去,只怕我们相见无期了……长虹想冒昧请教,先生您故乡何处?长虹若是前来拜访,不嫌弃冒昧么?”

孟丽君见她越说越忘形,不由也着急起来了。自己得赶紧消除她的念想才是。笑道:“学生住在义父家。义父虽然也看重我,但是……到底有些不方便。其实我们既然相交,知心即可,又何必需要来往?将军日后名满天下,学生寻找将军,想必容易。到时将军不会没有空闲罢?”

这话就是拒绝了。王长虹未免流露出三分失望。又说了几句闲话,王长虹才离去。等王长虹离去,孟丽君就吩咐荣兰:“收拾好行李,我们今天傍晚就走。”

荣兰忍不住露出淘气的神色:“想不到,咱们这一次又要摸黑逃走!公子,您是越来越习惯做贼了!”

孟丽君也微笑道:“这本事练习熟了没有错。我们说不定将来还用得着呢。再说,咱们已经跟王长虹说过话了,也不算不辞而别。”

两人收拾好行李——也没有太多的行李,不过一点首饰两件衣服罢了,统统都穿到身上藏在身上——那些书籍类东西,统统留着——反正王长虹会给自己保管好的——借口出去散步,就此一去不返。当然,书案上书信还是要留的,孟丽君很偷懒,就留了十个字:湖广无余事,江海寄萍踪。刘真他们会送给铁穆看的,那就连称谓落款都省下了。

刘真与王长虹当然在道路上四处寻找。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孟丽君就呆在严李氏家里,抄抄书,教教严小黑他们一群泥猴子读读书,顺带着,还有一个大学生,荣兰。荣兰被逼迫着学繁体字,可真把嘴巴撅到了天上去。好在有孩子做示范,她也不得不学——被一群孩子比下去,那味道可真没趣得紧了。又等到了四月份,身子已经大好,严李氏验收通过,同意孟丽君长途跋涉回家——才启程去明州。

孟丽君实在没有想到,她在严李氏家里优哉游哉的时候,铁穆面临的是怎样的境况。

孟丽君的料想绝对没有错,铁骑确实是将铁穆当作继承人来考察的,但是她忽略了另外一些人,铁穆还有一堆叔叔。

这其实也怪不得她,她对于临安的情况,知道的确实太少;而铁穆,对于临安的叔叔们,介绍的也实在不多。铁穆总以为,自己家里的一些让人耻笑的情况,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所以,刘真有些知道,李玉飞很清楚,但是,郦君玉,他什么也不知道。

说书先生张家祠堂面对着一片曾经辉煌的田野。由于稻谷已经全部被收获,所以,王华与王浩面对的,都是一些金黄色的稻草垛。就在这片田野里,他们已经平安的混过了一年。

祠堂里很热闹。因为张家家主新娶了儿媳妇,新请了一个说书先生,正在祠堂里说书呢。王华与王浩的铺盖都被卷起来,收拾到角落里去;祠堂里按照宗族里的地位大家已经排好位置,男人女人分开,人们正兴致勃勃地听说书。而王华与王浩,这两个外地来的帮工,自然是没有位置的。于是他们就很自觉的走出门来,呆门口晒太阳。

对于听说书,王华与王浩其实没有多大的热情。两人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什么热闹场面没有见过?只不过从来没有尝过在门口听书的滋味罢了。但是对于这样的落差,两人也没有多少联想与难过。到底这一年来的经历,已经将他们身上的公子傲气消磨得差不多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但是想起日后的打算,王华终于沉默了。王浩知道他心事,但是也分担不得,也说不出话。沉默的时候,却听见祠堂里的雷鸣般的叫好声。叫好声过后,便听见那说书先生清朗的声音:“话说那周公瑾,接到消息之后,立即赶赴吴江府。到的家里,来不及与夫人说上两句话,便听见门口传来通报……”

王华心中一动,说道:“那说书先生,居然讲三国志?”

王浩也是一怔,说道:“我也见过不少说书先生,听过不少说书,却没有听过几次三国志。也没有几个说好的。这说书先生,居然有这样的能耐?我倒要听听。”两人当下就将耳朵竖立起来,听里面声音。

这说书先生说的却是生动,偌大的一个祠堂里,竟然寂静无声。王华与王浩,虽然人在祠堂外面,祠堂里的说书声音,还是清清楚楚,一字一字的落入他们的耳朵。听了片刻,王华忍不住微笑:“这才相信说书的能耐了,三国志里面才几句话,就给他生出这么大的一片情节来!”王浩也微笑:“若不是添油加醋,这说书就说历史,他们又哪里来饭吃?不过说的还真生动。”王华也微笑:“我也忍不住要仔细听了。不知还会生出怎样的故事来呢?”

再听下来,两人却忍不住摒住了呼吸!因为在那说书先生的声音里,他们不单单听出了刀光剑影,不单单听出了鼓角铮鸣,他们还听出了——兵法!

是的,只懂得男欢女爱的人,从这篇三国志里,只能够听出周瑜夫妇的一片温情;只懂得打架斗殴的人,从这篇三国志里,只能够听出战争流血的惨烈;而深知兵法的两人,却从中听出了——无上的兵法!

兵法!

王华看着王浩:“三国志里没有这段历史!都是那位先生的附加!”

王浩也点头:“绝对没有这样的历史!不过是‘曹操烧船而退’这么几个字而已,但是他却生发出这么一大片故事来!火攻之计也罢了,那反间之计,那苦肉之计,那诈降之计……真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如是之人,想出了这么一片连环计!这位说书先生,别的不说,一定深知兵法!”

王华站了起来:“我一刻也坐不住了!实在想不到,市井之中,也有高人!我想向他求教,我可以拜他为师……只要他能够教我兵法!”

王浩伸手将他拉住:“你先坐下。别忘记我们的身份。好在这说书先生也是住在祠堂里的。等说书结束,吃完饭,我们在慢慢与先生拉话套话,再做打算也不迟。”

王华坐下:“我是忘形了。多谢熊兄提醒。”

王浩放轻了声音:“我也知道你心急着家里的事,安南的事。但是你要学会忍耐,学会寻找时机。就我们两个人,即使能力再强,也不是安南几百万军队的对手。”

王华做了一个深呼吸,慢慢坐下:“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在身边时时提点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傻事。”

王浩微笑:“你和我是兄弟,有什么谢不谢的。”

大家没有料错,这张家村里的佣工,就是皇甫少华与熊浩兄弟。那日皇甫少华逃脱之后,想起湖广平江县赛孟尝熊浩的名声,便前去投奔。熊浩也曾听说过皇甫少华名声,不过在如此情形之下相见,未免又惊又喜,手足无措。当下封锁消息,杀猪宰羊招待。

不过熊浩虽然想封锁消息,但是招待皇甫少华的规模也未免大了些。又杀猪又杀鸡的,那猪的嘶鸣几里地外都能听到。邻居家虽然不知道熊家来了什么人,但是却可以确定熊家是来了贵客。当时捕捉皇甫少华的风声正紧,当天就有地保来熊浩家探问。好在熊浩在当地素来有威望,与地保又有人情,说了两句谎话,将地保糊弄了回去。第二日又有熊家的弃仆,探问得一些风声,跑到官府去告密。幸好平江县也与熊家有些人情,县令带人来熊家转了一圈,没有多仔细盘问,收了一些银钱便离开了。

但是这样一来,皇甫少华就担下了心事,又不愿连累熊家,便准备告辞。熊浩却也是一个好义之人,见皇甫少华情形如此,便说道:“我与你一道出行。两人一道,以兄弟名义,就是与别人佣工,也少惹人注意一些。”当下就收拾行李,抛下还怀着身孕的妻子,与皇甫少华一道远行。

一路辛苦,担惊受怕,也不能细数。到了这嘉兴府,在张家村找到一份佣工的活计,才算安定下来。农忙时候做农活,农闲时候帮人打柴挑水检漏舂谷磨面,什么零碎活计都做。熊浩是见识过这些活计的,做起来也有几分模样;皇甫少华却是个纯粹的生手,刚开始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插不上手。好在他天资聪颖,练武的人力气也还大,被人呵斥了两回,磨合了两天,也慢慢学起来了。

与熊浩不同,皇甫少华很长时间内不能完全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许多次,被人呵斥的时候,他差点想要拿出原来的少爷公子脾气与人相争。好在身边有一个熊浩。熊浩到底年长几岁,脾气稍微沉稳一些。关键时候,往往提点暗示,硬生生将皇甫少华的少爷脾气压制了下来,总算没有出漏子。一年下来,皇甫少华终于适应了他的新身份新地位。到了现在,如果只看外表,我们已经认不出原来的皇甫少华了;站在我们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佣工。

但是皇甫少华到底还不是普通的佣工。他的心底,还有一股火在燃烧——那就是:去安南,救父亲!当然,如果能为家里的冤狱平反,那自是更好。

可是,没有机会。

两人主动要求住到这祠堂里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毗邻田野,不与人家接壤。这样,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就可以悄悄起床,去野地里练武,发泄一身的气力与愤懑。皇甫少华的武艺本来就不错,一年来与熊浩相互切磋,又长进不少。现在,皇甫少华对于自己,唯一没有信心的,就是兵法。熊浩知晓兵法,但是所学,其实比皇甫少华还要略逊一筹。两人虽然暮夜切磋讨论,却也进步无多。

皇甫少华知道,自己所学,完全来自父亲。父亲如此兵学大家,还失陷在安南,那么依照自己的水平,即使有带兵去安南的机会,估计也讨不得好来。所以,他急切地想要找一个兵学大家,做自己的先生,学一些父亲地方学不到的招数。

今日竟然听到了一个说书先生,在一个极其普通的战例里,表现出非常高明的兵法见识,皇甫少华如何不激动?又差点失态了。幸好熊浩提醒。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先生却又被请去吃饭;皇甫少华与熊浩也只好按捺住性情,先自己打火做饭。一顿晚饭吃得没滋没味,四只耳朵老竖起来,听祠堂门外的声音。可是人越性急的时候,越是等不到自己要等的人和事。一直熬到二更时分,才有长工扶着醉醺醺的说书先生回来。满身酒气,半醉半醒,哪里说得上话?服侍那先生上床,才说了两句家乡籍贯等闲话,那先生早已沉沉睡去。却留下可怜的两兄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两人终于有了几分睡意;确又听见那隔壁房子里先生起床呕吐的声音。两人一激灵起来,跑到隔壁,却果然看见那先生呕吐的一塌糊涂。当下一个烧水一个扫地,服侍这先生醒酒;那先生却迷迷糊糊,说不上两句话,又开始没天没地地呕吐,皇甫少华猝不及防,倒是被吐了一身污秽。强自忍住心中的厌烦感,将先生服侍妥当让他重新睡着,两人才来得及收拾自己。这一折腾,天已经是蒙蒙亮了。

先生一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而此时,皇甫少华已经将他的衣服浆洗干净烘干送了过来。熊浩也送上了新熬好的小米粥。那先生见两人如此殷勤,未免有些诧异,也有些歉意,于是吃着粥,三人一起说起闲话来。

这先生原来也是湖广人氏。去岁饥荒,辗转漂流到了两浙,心想天子脚下谋生总稍微容易一些。谁知道自己竟然白白读了那么几年书,连作一个账房先生的能耐也没有。太下贱的活计又不愿做,身份稍微高一点的活计又找不着,很长时间内就是靠人家的施舍过日子,就这么半饥半饱地挨着。

今年夏天到了明州地面。因听说这明州大户康家窑场扩建,正要招能绘画的人来做工,便去碰运气。到地方才知道,原来这康家生意规模大,付的工钱也非常优厚,所以不少落魄的读书人都放下架子来竞争这个活计。自己会的那两笔画,算得了什么?当然落选了,只混了两顿饭而已。夜里睡康家的窑场棚屋里,天热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就与一群工匠说闲话。因为读了两天书,肚子里也有一些货色,吹起牛来有的是本钱,倒把那一群没有什么见识的工匠唬得一愣一愣的。说生动了,附近几个棚屋里的工匠都窜了过来。

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命中的福星来了。这康家的公子,最是体恤下人。因为见蚊虫甚多,便亲自送了几床蚊帐过来,以免暂时借住这里的几个工匠还有读书人被咬得睡不着,却正听见了自己在胡说八道。当下就将自己叫了出来。自己心下也是忐忑不安,生怕是因为这么胡说八道坏了这康家的规矩,这少爷公子要是要自己现在就滚蛋,那就糟糕了。这大半夜的,自己到哪里找住的地方?虽然夏天不怎么冷,但是那露水也不好受啊。谁知公子见了自己,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反而很和颜悦色地问自己:“你读过书么?认识字?”自己早就羞愧的说不出话来,只有点头而已。公子就说:“我见过你的画,水平着实不怎么样,我们的确不能用你。但是你却很有口才,如果你放得下读书人的架子,我倒有一个很合适的位置来安排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可不是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吗?自己什么话也不会说了,只有点头而已。公子就说道:“我们新开了一家酒楼,需要一个会说书的先生坐堂。我教你两个段子,你先学着。学好了,你只消每日坐着,中午晚上说上两个时辰的书招徕客人就可以了。饭食酒楼里自会提供,每月三贯工钱,不知你是否愿意?”

说书虽然是下等人的活计,但是到底是不需要体力的。挨饿怕了,自己也不想再挑三拣四,下贱一点就下贱一点吧,于是点头答应了。那公子就将自己带回了家,给自己洗澡换衣服,第二日就叫人送了一篇故事过来,叫自己先练习着。自己练习了两天,全部都背下来了,那公子又过来检查了一翻,点头满意,又交给自己两篇故事。这样练习了大半个月,公子终于将自己带上了酒楼,开始说书。因为自己说的故事与众不同,情节生动曲折离奇,自己又说得生动,三天过后,自己的名气就大起来了,酒楼的客流量也是一日一日往上窜。公子又给自己提高了工钱待遇。

皇甫少华与熊浩对望了一眼,心中略略有些失望。很显然,眼前这位说书先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高人。他的能耐,不过是抑扬顿挫将故事说生动而已,真正有能耐的,是明州康家那位公子爷。

“那么……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来嘉兴说书呢?”皇甫少华小心翼翼地问。

“我过两日还是要回去的。”先生笑:“我来这里说三日书,是公子允许的。张家家主与康家有生意上的来往,他要借我过来热闹几天,公子也只好答应。说实在的,虽然说三日书能多挣一点钱,我还真不愿意离开明州呢。”

“那位公子爷真是个好人。”熊浩赞叹道:“您也是有道义的。如果是没有道义的人,只怕早就另谋高就了呢,哪里还会记得公子爷的恩惠?只有您与他两人,才能演绎出这么一段故事来。”他不动生色小小捧了这说书先生一下,将话题转到那康家公子身上。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也大感得意,说道:“公子爷当然是好人,而且不但是好人,还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呢!人家都说了,是康老爷乐善好施,感动了上天,上天特意派了公子爷来旺他家的。公子爷到康家才小半年工夫,帮康家做了多少好事?挣了多少大钱?连带着,就这个明州地方,也有不少孤儿寡妇受了他的恩惠!”

“先生,”皇甫少华说话:“我们对那位公子爷,是越来越好奇了。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又有怎样的能耐?明州的孤儿寡妇,又受了他哪些恩惠?”

“说起公子爷的故事来,还真是一段很好的故事呢。我早就想到酒楼上去说了,可惜公子爷不让。”说书先生早喝完了小米粥,将碗往面前一推。熊浩急忙去收拾了。皇甫少华眼睛直看着说书先生。说书先生看他那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不忙不忙。等你兄长回来后再讲。这公子爷的年龄与你倒也相差不多,不过胸中丘壑,却比你强多了。他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面目比你还俊秀一些,我们明州的人,都不称他‘郦公子’,却都称呼他做‘玉公子’。可惜皮肤黑了些,否则真是有神仙风范的人物。”

“这位公子,不姓康?却姓郦?”皇甫少华听出了什么,急忙问道。

“是。公子姓郦,讳君玉,字明堂。他不是康老爷的亲生孩子,只是一个义子。我初见公子时候,虽然是在黑魆魆的夜里,却也感觉到公子的一双眼睛,异常深邃,就像要将我的五脏六腑全部都看透似的。他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世界上如果真有神仙下凡的话,那玉公子绝对是神仙下凡。”说书先生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话。

这玉公子,到底是怎样的人物?皇甫少华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了。心中急速的盘算:我要怎样才能从说书先生的嘴巴里套出更多的讯息?怎样才能去明州,见见那位公子爷?想办法拜他为师?

说书先生当然不知道皇甫少华与熊浩心中的小九九。在两人有意的套问下,说书先生开始滔滔不绝地说开了:“话说明州府,有一位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康若山。十五年前,康员外去外地做生意,却在雪地上看见了一只几乎被冻死的白狐狸。康员外当下起了悲悯之心,将白狐狸抱起来,用衣服包裹,带回旅舍,喂给食物。三日之后,狐狸渐渐复原;又几日之后一个清晨,康员外走到一个山谷之时,狐狸突然从行李担子中跳出来,目视康员外半晌,突然离去。当时康员外的从人就说:‘这狐狸是有灵性的,员外做善事,狐狸定然重报。’康员外当时也是一笑而罢,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没有想到十五年后,康员外又去那条路上做生意,却遇见了盗贼,将身上的钱物,抢了个精光。康员外自己也得了重病,不过只剩下一口气罢了。正在等死的时候,却梦见有一个少年,走进他的房间,对他说:‘十五年前你救了我,十五年后我救你。’说完就不见了。次日便果然有一个少年帮他结算清楚所欠旅店债目,又亲自给他开方看药……”

皇甫少华与熊浩自然知道,这说书先生的话里有太多的水分。但是接下来的故事,还是将它们吸引住了。听完了故事,两人对望了一眼,心意相通,已经决定,跟随这位说书先生到明州去,到康家窑场打工去!当然,打工只是一个幌子,皇甫少华与熊浩,真正想要的,是去见见那位康家公子,想办法学本事!

皇甫少华与熊浩得知的,是一个被添油加醋的故事。而事实上,孟丽君与荣兰初来到明州之时,所经历的事件,却也是一波三折。

初至明州江南的夏天到底与高原的夏天有所不同。渐近两浙,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炎热。荣兰已经变成了树上的知了,一个劲叫个不停;孟丽君只好像哄孩子一样哄她:“等到了义父家里,要怎么样随你的便!不过这路上,我们还要谨慎……”

这谎话的效果并不怎么好。荣兰抽了抽鼻子:“到了康老爷家里,我们衣着就可以稍微随便一些了?公子,你这话也只好说给傻子听。谁知道江南的夏天会这么热的,如果早知道了,我一定不跟你出来!”

但是抱怨归抱怨,荣兰到底还是知道好歹的。终于到了明州月湖的边上,找到了康家大院子,两人才长长松了口气。放下行李,安顿孟丽君在一块青石板上坐下,打发了车钱,荣兰就上前,扣响门环。

但是等待她们的,并不是预料中的欢迎与关爱。叫了半晌,门才像一个垂死的老头似的有气没力的挣开了一条缝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苍头,将半个脑袋探出来:“什么事?”那神态,活像荣兰欠了他三千贯钱没有还似的。荣兰按捺住自己的性情,说明了来意。

老苍头抬起白多黑少的眼睛,瞟了坐在不远处的孟丽君一眼,神色有几分迟疑,却终于说话:“公子少待。待我前去禀明主母。”又吱呀一声将门给关上了,差点没讲荣兰的鼻子给碰扁。

荣兰退下台阶,来到孟丽君身边,忍不住说起话来:“哼哼哼,我我我!在公子面前,竟然也敢自称‘我’!他是什么人,公子又是什么人?在公子面前自称我,一点规矩也没有!这康老爷家里的下人,可真少了家教!将我们关在门外,竟然有这样的待客之道……”说的是云南话。

孟丽君忍不住微笑:“荣兰,你在公子面前,也经常自称‘我’呀。怎么就说人家少了家教?”

荣兰却是料想不到公子竟然找起自己的茬来,忍不住翻白眼:“我与公子是患难之交,公子许我自称随便的。但是他却不同。面对的是陌生公子,礼数却如此缺失!真要告诉康老爷,让他好好教上一教!”

孟丽君笑道:“荣兰,你这可不好。律人以严,待己以宽,可不是君子风范。”

荣兰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不要做什么君子。我就做个小人好了。”说完了这句话,到底不敢再多说话。在孟丽君身边收拾出一个干净位子来,侧着身子坐下了。孟丽君笑着摇头。

又好半晌,门才又死不死活不活的挣开了一条缝隙。荣兰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却还是没有等到自己预料中的欢迎场面。那老苍头又挤出半张脸来:“公子见谅。主母说,家主在外,不敢随意招待男客。请公子先寻找客栈住下,等家主回来,再来相见。如有礼数缺失之处,还请见谅。”

这个答案是荣兰始料未及的。半日才回过神来:“嗳嗳,你家主——康老爷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你得先告诉我们一声啊……”可是,那老苍头早已将门给关上了。

荣兰下了台阶,回到孟丽君身边,脸早已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孟丽君笑道:“别生气,荣兰。义父不在家,义母本来就不应该随便见外人的。何况我们来路不明。这样做本来也没有错。”

荣兰叹气,说道:“您总是这么帮别人着想的。但是人家却不帮咱们着想!又不告诉我们康老爷什么时候回家,却叫我们等到什么时候!我们钱也不多了,只有十来两银子了。这两浙地方,天子脚下,住宿也特别费钱。谁知道这么一点钱能住上几天呢。”

孟丽君一怔,说道:“只有这么一点钱了?我们离开柳州的时候,严妈妈不是交给咱们五六十两银子么?”

荣兰叫道:“天,您是以为,我们这一路上都不花钱呢!殿下倒是赏赐给严妈妈一些银子,严妈妈却只要了一百两。后来您在严妈妈家补养身子,这钱是花的像流水一般。我们要离开,严妈妈就将剩下的钱一股脑都往我包裹里塞了。虽然如此,却也只有五十来两。我又偷偷放回十几两。严妈妈到底也要自己过日子是也不是?这一路上,您又要做侠客,到处花钱。还能剩下几两?”

孟丽君皱眉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住客栈了。客栈花钱。还不如去找一间民房,租住下来。虽然要置办一些日常生活家什,到底比住客栈便宜一些。”

荣兰道:“虽然如此,这民房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今天天色已晚了,我们先找客栈安顿下来吧。明日再做打算。”

孟丽君点头道:“正是。不过今天咱们安顿下来后,还得先做一件事情,去打探清楚康老爷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地头近,或者明日后日就回来了,咱们也可以省下寻民房的工夫。如果地头远,回来的日子也说不准,我还得去寻找一个挣钱的活计。”

荣兰急道:“公子,您难道还想像在湖广时候一样,自低身份给人看病不成?那时候咱们是没有办法,我又找不着挣钱的活计,只好由您放下身份。可如今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我也知道了一些针灸的知识,难道还真由您这样做不成?”

这丫头。孟丽君笑着摇头,说道:“说过几回了,我又有什么高人一等的身份?”

荣兰声音霸道:“反正我不准。等会儿将您安顿下来,我先去打探清楚康老爷的讯息再说。我就不相信除了那老苍头,这左邻右舍就没有人知道康老爷的行踪了。少少花一点钱,也是值得的。”

两人边说边走,孟丽君却敏锐得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在跟踪自己。转头回去,却看见一个神色慌张的仆人正往边上躲闪。但是孟丽君哪里容得他躲闪?几个箭步上前去,正拦在那人的面前:“你跟在我们后面做什么?”

那仆人打扮的人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荣兰脸色一变,说道:“公子,这家伙这么鬼祟的跟着我们,一定是想偷窃咱们的东西。别的先不说,咱们先将他送进官府去。这里的知州老爷不是与您相识么?几记板子打下来,还怕他不说实话?”

这丫头,却也知道些诈人的法子了。孟丽君微笑摇头,说道:“虽然如此,我这么落魄的模样,也不好去麻烦人家。您还是说实话吧。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我都不会再留难。”

那仆人模样的人眼睛一亮,说道:“此话当真?”

孟丽君笑道:“您不曾听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仆人回头看看背后不远处的康家大院,说道:“是姑爷吩咐的。说是看看您住哪家客栈,再回来回话。真没有其它意思。”

姑爷?孟丽君想起来了,义父是有个女儿叫康赛金,已经招赘了女婿在家。女婿叫滑全,是个只知道铜钱银子不知道四书五经的监生。在原著里,孟丽君与这夫妻俩着实闹了不少别扭。不过这俩夫妻除了爱钱之外,也没有什么大毛病。这样做,一定是想知道自己落脚处,等义父回来时候好禀报。只是行为鬼祟了些。笑着摇头,说道:“你主子如果想要知道我的下落,自己直接询问就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不必再跟了,你且告诉我们哪一家客栈最便宜的就是。”

那仆人倒是将嘴巴张大了:“这我倒不知。我从来不住店的。”

孟丽君笑着摇头,说道:“你回去吧。告诉主子,我们暂时不会走人的。不必关心我们住在哪里。我们见了康老爷,也不会多说什么话。请他放心就是。”

那仆人感激涕零,点头要走,却听见荣兰说话:“且慢!”那仆人停住脚步,狐疑的转过头,看着荣兰:“小哥还有什么吩咐?”

荣兰说道:“你既然是康家下人,那就一定知道康老爷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那仆人说道:“什么时候回来小的倒是不知道,但是小的知道,康老爷是在余姚县上林湖畔的窑场里。这几日正忙着烧制一个紧要的陶器,没有时间回来。离这里不过是两百里路罢了。”

孟丽君与荣兰对望了一眼。这个消息倒真出人意料。既然如此,明日就不需要再住客栈了。两百里路,雇了车,两日就到,倒是省了一笔钱。放了那仆人,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人粗粗用了一点饭,荣兰安顿孟丽君休息,就走出去寻找马车。

孟丽君挑亮了油灯,从行囊里拿出书来读。不是四书五经,那些没有什么大用场的书,都留在湖广了。是严妈妈家抄录来的《杏林指要》。每天晚上阅读几页,与前世父亲所授相互对照,已经是孟丽君这几个月来的习惯。

夏天容易口渴,喝了两口茶,却觉得腰身有些沉重。疑心自己是累着了,急忙上床休息。却感觉腹部剧烈绞痛起来,这才惊觉,暗叫了一声不好!强撑着要起床,却哪里还能行动?

荣兰找到了马车,说好了价钱,兴冲冲往客栈里赶。到了房门外,却看见里面黑灯瞎火一片。心里奇怪,公子怎么这么早就睡觉了?叫了两声,却听不到回答,心知不妙,急忙推门进去,差点没有撞着桌子。一边急忙地叫着,一边摸出火折子,点亮油灯。这时才听见公子那虚弱的声音:“荣兰,我在床上。”

听见了声音,荣兰才略略放下心,举火到床前,一看,也不免大吃一惊!见公子脸色竟然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却又听见公子声音:“小心脚下。”又举火向脚下望去,才发现床前的地上已经一塌糊涂:有许多呕吐的东西,还有破碎的茶壶茶杯。不过也顾不得了,急忙只问:“公子,你怎么样?”

见荣兰那着急的神色,孟丽君忍不住又是一笑,说道:“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又来月事了。这一阵子少了保养,……身体不行了。你且给我抓点药回来,药方子我已经写了,在桌子上……记住,多分几家药铺买,别给人看出是看什么病症的。煎药的时候也别让别人过手,这可关系到公子的性命!”

荣兰再看了公子一眼,狐疑道:“公子,您真不要紧么?”孟丽君撑着坐起来,说道:“就你话多!快去,别耽搁了!”

荣兰答应着,急忙冲出门去。好在刚才寻找马车时候,见着边上有一条街,就叫药行街,街面上多是药铺。跑去,找了两家没有打烊的,买齐了药物,便飞速往客栈里赶。叫起店小二,找了炉子罐子,洗刷干净,立即生火煎起药来。等服侍孟丽君吃下休息,已经是三更时分。实在疲惫,也顾不得收拾屋子,合衣上床,在孟丽君身边休息了一会。虽然心里想着只休息一会,眼睛闭上却怎么也挣扎不开了。等睡梦中迷迷糊糊想起公子安危,一激灵坐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伸手一摸,糟糕,身边竟然没有公子!不觉大吃一惊!

睁开眼睛,这才看见,原来公子已经起床了,正在床前收拾呢。荣兰这可又大吃了一惊,急忙窜下床,说道:“公子,我来!我这人,怎么说睡就睡呢?公子您先去休息着,这下人的活,怎么竟然让您去做了!我真该打!”

孟丽君任由荣兰将自己手中的笤帚接了过去,走到椅子前坐下,轻轻喘了两口气,说道:“你也是累着了,我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的。没有想到还是将你吵醒了。我身体的确也是不行了,这么一点小事也将我折腾成这样子。”

荣兰心疼道:“您还不知道爱惜自己!既然有心做大事,就不要在小事上下功夫!这些小事,就让我来做!如果让老爷夫人知道您吃了这么多苦头,一定要怪罪我来!”

孟丽君听她说起“老爷夫人”,也不免想起自己在这个时空里的父母来。说实在话,她对于那位孟士元孟大人,其实是没有什么感情的。特别是得了前任的记忆之后。但是对于孟夫人,她却有一种由衷的感激。在自己调养身体的期间,自己的确感受到了孟夫人给自己的深深母爱。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将孟夫人当作自己的真正母亲了。现在,母亲不知如何了?会因自己的行动生气吗?会因自己的行动生病吗?想到这里,也是好一阵说不出话。见荣兰已经收拾妥当,才说道:“你跟人家约好是什么时候出发?定金付了吗?是不是要出门去了?”

荣兰这才一拍脑门,说道:“我差点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昨日约好是辰时出门等候他的。可是现在……”看了孟丽君一眼,说道:“公子您身体这个样子,还是多休息两天吧。我去跟他说,将车子给退了。不过是多花一点钱而已。”

孟丽君却站了起来,拎起行囊,说道:“我身体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咱们还是走吧。失约到底不好。再说,我也想早日寻到义父。”

荣兰一把抢过行囊,说道:“失约就失约,有什么要紧?顶多就是浪费一点定金罢了!你这样身体,还想强自撑着走?你脑子坏了?如果路上再疼痛起来,哪里找炉子煎药?”将她摁在椅子上坐下,说道:“我退车子去。”看了看天色,说道,“不过还早,他不见得在门口等候了。你先跟我分说明白,为什么如此性急?昨天抓药的时候没有细想,但是煎药的时候我却仔细将你的药方琢磨了一通。你那药,果然是妇科药?你别怪我多疑,我好歹也跟严妈妈过了几个月,知道一些妇科的东西。有一些是治疗妇科的,没有错,但是还有一些呢?”

孟丽君笑道:“就你多疑!昨日的饭菜是不大干净,我吃坏了肚子。连带这个月事一来,身体就熬不住了。不过生怕你找店家吵架,将事情闹大,就将事情都推到月事上了。这大夏天的,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为什么一定要找人家吵架呢。”

荣兰与主子同甘共苦这么多日子,孟丽君的脸色还看不懂?知道她定然有所隐瞒,却忍不住落下泪了:“公子,我们好歹也是一起出来的。你心里有什么事,不要瞒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但是现在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啊。你有话就说出来吧,好歹有我与你一起分担。你什么话都藏在肚子里,如果有个万一,我怎么去向老爷夫人交待?”

孟丽君忍不住抱住了荣兰,也落泪了:“傻丫头!我怎么会故意隐瞒你什么东西呢?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十二分把握,才想晚几日再告诉你。昨日那毒药,是普通的老鼠药,毒性并不猛烈,所以我只是吃了些苦头而已,并没有吃大亏。我们又是初到明州,没有什么仇家。如果将这件事情闹大,传到义父耳朵里,难免要闹出什么风波。所以我想将事情尽量简单化。”

荣兰推开公子,含泪笑道:“傻公子!你就是菩萨心肠!我简直不相信当初在湖广,那些冷血的计谋都是出自您的手笔!在大事上清楚,小事上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您不弄清楚究竟是谁下的手,将来怎么预防?万一人家心不死,再来一回,您还能保证有这么好的运气?”

孟丽君终于笑了起来:“傻丫头!是谁下的手,还要思考吗?但是我们手中并没有证据,莽撞叫嚷起来,却要落人口实,反而被动。你且放心,公子难道是任人宰割之辈?如果不是意外,整个湖广也玩转过来了,难道还怕……”收住话,正色道:“你放心。经过这么一场,我也一定会更加谨慎。如果你担心我身体,那就去退车吧,我再休息几天。不过其实没有什么大关系的。”

荣兰洗了一把脸,抹干净泪痕,说道:“我这就出去了。你千万得小心。”

孟丽君笑道:“你放心吧。这里并没有什么高来高去的刺客,公子又不会乱吃东西了,这一会工夫,不会有意外的。”

荣兰答应着,出去了。

不知孟丽君如何应对这次暗算,且听下次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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