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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辛诀从浴室拿出了件浴袍,罩在陆离身上。
陆离怔忡了一会,眉宇微蹙,支撑着坐了起来。一瞬间的迷惘以后陆离清醒了过来,他迅速地从床上下来,拎起自己的衣物,连清理都没做,直接穿上逃离了这里。
他砰地把门甩上,踉踉跄跄地走出单元楼。
又是一次纯粹的报复和折辱。陆离满面苦笑,刚才那一瞬间他想质问辛诀,可是面对他他又退缩了。因为亏欠,辛诀对他做的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而他的罪恶感徒增,为自己停止反抗后的一时沉迷和冲动。他要怎么回去面对陈伊淼,他以后又要怎么面对自己。
闭上眼竟然还是会浮现辛诀的脸,甚至他刚才在他身上的触感还能察觉的到。
他不应该去这个校庆,他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待在律所里,凡是有机会见到辛诀的地方都不要去。
辛诀的温柔让他以为兴许辛诀心里还是有他的,如今看来,大概是自己会错意,自作多情一番。
总归是自己先对不起他。况且就算自己没有自作多情,又有什么用呢?
他和辛诀之间在自己决定结婚那天就已经无路可走了。
夏夜燥热烦闷,陆离满额头全都是汗水,衬衣已经湿透。他走到小区门口,坐在一旁花坛上,按了按头,觉得呼吸不畅。
手机频繁地响起来,陆离呼了口气,从口袋里将手机拿出来,看到陈伊淼的来电,许久才点下接通键。
“喂?老公?你怎么还没回来呢?”
“……”陆离默了一会,“你先睡。今天忙着校庆,忘了我今天值班。电池没法买了,明天我带回去。”
“噢,好吧。那你路上慢点啊。”
“好。”陆离把电话挂了,塞回口袋。
恍惚了许久,陆离才站起来,在行人依稀的街边等着出租车过来。
许久才来了一辆出租车,陆离上了车,跟司机报了律所地址。到了律所楼下陆离才发现自己的钱包和钥匙全都不见了,都没法给司机付款。
司机无语地看着他,语气里不禁责怪他。
陆离抱歉地看着他,急忙给律所值班室打了电话。幸亏有人在值班室,是一个办公室的小李,拿着零钱下来解救了陆离。
司机拿了钱赶紧走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陆离跟小李道谢,一同上了楼。他回了办公室去,打开台灯。
他去衣物间找了些以前他为了值班方便留下的衣物,到浴室冲了个澡。
半个小时出来以后他看见手机来了条辛诀的短信。
“你钱包和钥匙落我家了。”
陆离愣了一会。
他想了想,大概是没什么方法能不见面就拿到这些东西了。若不是迫不得已,估计他就直接不要了。
他犹豫了半天,给他发了条“我明天去找你拿”。
那人等到他的回复后却立刻回了句:“我送到你律所好了。正好有事去那附近。早点睡,晚安。”
陆离拄着下巴,自嘲地嗤了一声。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以后他还能面不改色地这么温柔地道晚安。
明明他对自己有那么强烈的敌意和不满。
陆离撂下手机,揉了揉头发。真是一团糟。陆离甚至都快没信心过下去了,哪边都是亏欠,永远不能两全。
辛诀很早就到了陆离工作的事务所。
天气阴沉,酝酿着一场大雨,辛诀开车出来很久才意识到自己没带伞,也懒得回去取。
他在律所门口等了许久才有人出来开门,看了看表,也才七点钟。
“辛律师?”迎面过来的是曾经跟辛诀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律师,辛诀礼貌地跟他打了招呼,并说明了来意。
“他大概还没来,辛律师跟我一起上楼等吧。”赵律师走在前面领路。
“麻烦了。”辛诀颔首,跟上他的脚步。
“他办公室在这边,您先坐在里面的沙发等一会吧。大概半小时以后他应该就会来了。”
“好的,您先忙吧。”“那您自便。”
辛诀推开门进去,环视了一下这个小办公室。他并不了解这里的机制,不太清楚办公室是怎么分的。刚刚把公文包放下坐在沙发上,辛诀就看见那边堆满文件的小隔板里发出了细微哼声,还有人伸了个懒腰,但是在他这边只能看见一截胳膊。
辛诀愣了一下,站了起来。那人却没有坐起来,似乎又倒头继续睡了。
他莫名觉得哪里熟悉,突然想起来那个伸出来的手腕上的手表似乎和陆离的一样。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果不其然看见陆离在办公桌上面趴着。
“陆离。”他轻声唤了他一声。
陆离懵懵懂懂地朝着声源处转了头,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半晌陆离才惊觉那人是辛诀,腾地坐了起来。
他一整夜都在办公桌上躺着,半夜本来醒了一次,又懒得挪地方,就想在这凑合凑合算了。
“你昨天没回家?”辛诀还捏着嗓子说话,声音很低,生怕扰了办公室的清净。
“啊。”陆离微微尴尬地站起来,不知道自己睡得满脸通红,颊上算是衣服硌出来的印子。他在辛诀面前相当地窘迫,后背贴着隔板,以一种防备的姿态看着他。
“你来这么早啊。”陆离挠了挠头,“麻烦你了。”
辛诀把钥匙和钱包递给他,陆离接过来,道了声谢,放在桌子上。
一时陆离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昨天那事还是不提为好。“麻烦你跑一趟了……”陆离试探着说,本想说不然请他吃早餐,却听见辛诀接了话:“没关系。我来这边还有别的事情,顺路。”
“噢。”陆离应了一声。
辛诀低头看着他乱糟糟翘起来的头发,伸手按了一下。陆离慌乱地向后躲,不慎磕到了隔板角上,疼得他直冒冷汗。
辛诀无奈地看着他,把手收了回来。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辛诀拿出来,后退了几步转过身接过。
“喂?辛诀?噢,刚才小赵给我打电话来着,说你到了?真不好意我这边正堵着车呢。”
“没关系,不用着急。”辛诀答道,“我本来也来的早。”
“真抱歉了。本来想等大家没来的时候跟你谈来着。”
“这样吧,我去对面的咖啡厅等你,比较方便。”“那也行,你先下去吧。”
“好,一会见。”辛诀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过身来,看到陆离还是在那里站着,却是在发呆。
“那你先忙,我先走了。”辛诀微笑着说道。
“我送你下楼吧。”陆离抿唇。
辛诀笑笑:“好啊。”陆离怔了一下。他以为辛诀会客气地说不用了,哪知道他竟然答应了。陆离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一同下楼。
他听见外面的雨声,随手抓起身边的伞,想着一会下去顺便买点早餐。
说是送送他,实际陆离什么话也没说。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到律所门口。
辛诀看到外面的大雨有点惊讶,目测了一下咖啡厅到这里的距离。不算近,走过去肯定要被淋湿不少,开车过去又不值当的。
“你拿伞过去吧。”陆离把伞递给他。辛诀低头看看他,又抬头看看外面的雨,笑道:“陆离,你看咱俩老得纠缠着。用了你的伞,一会要拿过来还你,咱们还得再见一次面。”
“……”陆离低头,“你可以不用还我,拿去用吧,不行丢掉也可以。”他似乎又听见辛诀在笑他,有些恼,偏了头不想看他。
辛诀接过伞去,手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碰到了陆离的手:“谢谢。”
辛诀撑开伞的同时听见了陆离叫住了自己。
他回头看他。
陆离犹犹豫豫地开口:“咱们能不能……不见面了……无论公事私事……”他顿了一下,“以前的事情是我亏欠你。”他的声音清淡卑微,夹杂了些祈求的意味,“如果有什么能够补偿你的……”
辛诀收了伞,笑容也不见了。“补偿?”他重复他的话,“离婚。”陆离手一抖,抬头看他,微微蹙眉,又移了目光不去看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强人所难?”辛诀走到他面前,“唯一能补偿我的只有这个。”
“你在报复我吗?”陆离看他。“我想我昨天的表现已经足够清楚了。”辛诀轻声道,“昨天我以为照你的性格你会跳起来抽我,质问我,而你没有。其实你不离婚也无所谓,我想你跟女人在一起久了也想跟男的约个炮什么的,找我吧,咱俩身体最契合了,毕竟那么多年了不是。”
陆离皱了皱眉。辛诀伸手抚平他的眉峰,笑了笑:“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生活嘛,我最了解你了。”
他在激怒陆离。
陆离变得唯唯诺诺,甚至都老实地不像原来的他自己。
“辛诀。”陆离叫他,“你别这样。求你。咱俩不要再纠缠了。我不能离婚。”
辛诀嘲讽地笑了一声。
沉默了许久后他才开口:“因为她很爱你。”辛诀的话不知道是疑问还是陈述。
“……嗯。”陆离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也很爱你。”辛诀低低地说了一句,想扯扯嘴角笑笑,却僵硬地笑不出来。
“陆离,你当初把你最恶劣最真实的一面留给我,只是因为你觉得我无论如何都能承受的住吗?你能顾虑到全天下跟你只有一点关系的人的感受,你在他们面前伪装和善,那当你随心所欲毫不在乎地告诉我你要结婚的时候,你有想过我也会难受吗?”
大雨淹没了辛诀的声音,把伞还给他。他想要报复陆离,可是昨天他强忍住拥抱他不放他走的欲望,想要解恨,可是他发现当陆离带着痛苦不堪和惊愕的表情仓皇逃离的时候,辛诀差点就冲上去跟他道歉求他原谅。
如今反而成了只有自己纠缠,成了自己放不下。多少年的自作多情还不够。
他也没有自信能挽回他了。就这一颗心,除了陆离再无其他。可是撕裂一般的疼痛,辛诀本来做好的不放手的准备,彻彻底底地消亡。
他还能已经开口求他。做什么呢。
还是放弃吧。陆离看着他走进雨里,蹲下来,鼻子一酸,哽咽了起来。
他亲手把这世界上唯一真正认识自己的人推开,把他伤的片甲不留。唯一的港湾毁了,再也没有停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