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本源(1 / 1)
三人好生休息了一番,才往赫家进发。
赫家在名义上是北域的统治者,所以他们的屋子坐落在了北域的中心。
赫家是历史悠久的家族,较之云影教和女帝一族更为稳重,没有建筑宫殿去挑战皇帝的权威,而是老老实实地住在了院子里,如同普通的大户人家,倒有点偏安一隅的意思。
从门口到内室,三人一路畅通,连个人影都没见,更别说受到阻拦了。可一踏入内室,整个气氛就陡然一变,扑出几丝凌冽的杀气来。
沈瑜警惕地把折扇拿在胸前,嘴上却依旧大大咧咧:“先前我还有点怀疑传言的真实性,现在看来,赫家是真的衰落了。”
银长冰也跟着从锦囊中抽出长刀,做好备战准备。
然而内室里空无一人,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看来就在前一刻都还有人在。
单迹若有所思地摸着带有余热茶杯。按书上的说法,赫家大宅里该是有一个大院子。现在看来,竟是死路了?
银长冰眸光一闪,指着对墙道:“那墙后边好像有什么。”
“别碰!”单迹下意识地大喊。
银长冰揉着被他嚷疼的耳朵,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打算碰。”
单迹抱歉地笑笑,挠了挠后脑。关心则乱,自己方才是真有点急了。
他走上前,轻轻推了一下墙。墙角微微松动了些,看来后面别有洞天。
单迹道:“你们后退一点。”
言罢,他深吸一口气,眸色变为赤金。几团火焰凭空生出,恰好在他腰部齐高处绕成了一圈。随即,几团火焰一同向墙砸去,硬碰硬地把墙砸出了个大洞。
从洞口处,便可将墙后面的景色一览无余。正是单迹惦记着的大院子。
院子中央生长着一颗巨树。树的高度虽然不高,但树枝却向四周张扬地伸展着,那般生气,因着从千万年前开始绵延至今,带上了几分历史的厚重感,叫人看了,不由自主地想要跪拜臣服。
——本应如此,可那树实则一叶未生。明明是在春天,却好像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光秃秃的枝干屹立着,就连残叶也没有一片。
是了,这就是承载了“本源”的树了。
圣经中提到,伊甸园中央有一棵生命之树。而在犹太教的思想里,卡巴拉生命之树是神创造宇宙的蓝图。作者大概是受了这等思想的影响,才把树作为了本源的载体了吧。
只是这树凄惨如斯,怕是真的受了巨大的打击吧。
一个女子站在树下,一手搭着树干,抬头凝望着枝枝干干。听到墙壁传来的爆破声,她蓦地回头。
她这么一回头,枯树就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猛地伸出几根枯枝,牢牢地给单迹全身捆了个结实,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拖了进去。
银长冰赶忙提刀追上去:“笨蛋,你干嘛不躲?还不烧断它?”
“你以为我不想躲?”单迹有气无力地答道,“你没看清楚吗,这是术法的本源。术师被它碰到了就会变成废物一个。”
银长冰闻言,顿住脚步,上下打量起这树来。
“厉害……”一句赞叹脱口而出。
银长冰凭着这双清瞳,阅过的术法没有一万也有上千,可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恢弘的场景。这树虽然半死不活,奄奄一息,但缠绕在树上的种种术法并没有减弱半分。
不同性质的术法对应了不同的颜色,此刻映在银长冰眼中的,鲜艳至刺眼。哪怕是千万年的时光,哪怕是伤筋动骨的重创,也没能让它褪色半分。
全身的血液与这巨大的阵法产生了共鸣,躁动着,叫嚣着,沸腾着,似乎是在引导他做这些什么。
“银长冰你给我醒醒!别被这东西迷惑了!”
沈瑜的叫喊把他拉回现实,他重新聚焦,发现自己竟握着长刀对着沈瑜。
“对不起,我……”银长冰把刀扔在一边,扶住还晕晕乎乎的脑袋。
沈瑜也没说什么,松开抓着他的手就飞奔向单迹。
就在银长冰被神树控制住的时间里,单迹身上的术法已有一般通过枝干进入了神树里。他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缠着他的树枝也不知感恩,把他吊在半空中。
沈瑜打开折扇,连着几次扇出一阵带火焰的风,无一例外地全被神树吸收了去。
“没用的。”单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以开口道,“你别被它抓住了,带着长冰逃吧。”
那站在树下的女子抬起头,黑色的双眸如水,说不出的悲怆。
“没想到你们如此不讲道理。”死鸭子嘴硬,单迹话都说不出几句了还忍不住吐槽别人几句。
银长冰总算回过神,身体在看清单迹的身影后立马动了起来。
单迹气若游丝的声音在瞥到他狂奔而来的一瞬放大了数倍:“不行!给我拦住他!”
银长冰按住想要拦住他的沈瑜的肩膀,借力腾空而起,跃至单迹的头顶,朝着捆着单迹的枝干猛劈下去。
单迹的嘴角微微一动。枝干虽然没有放开他,但束缚他的劲儿小了很多。刚刚银长冰应该是对着神树的弱点砍的吧。这人看上去很焦急,没想到还能如此冷静。
可他高兴得太早了。神树受到攻击,迅速地伸出多一倍的枝干,把单迹包了个结实,又掀起一阵狂风,把银长冰掀回内室。
银长冰并没有从单迹先前开的洞出去,而是在狂风的作用下用脊背贯穿厚实的墙壁而去。他落在满地破烂的砖块里吐出一口血。
银长冰不是术师,尽管他多年练习,但体质充其量也就比凡人强了半点。这么一撞,该是伤了脊柱的神经,四肢全都麻木了。
他尝试动动手指,但它们毫无反应。又急又怒之下,他扭过头,在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鲜血顺着手臂流下,血腥味溢满了口腔,被疼痛刺激,他的四肢总算重新接受大脑的支配了。
全身无一处不痛,那日单迹被两度贯穿的场景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支撑着他向前迈步。
身体被抽空了大半,这神树吸取力量的能力果然不是紫玉能比的。多年前,他也受过这样的冰冷和痛苦,却不曾有这般刻骨铭心。
黑暗把视线完全占据,单迹心里生出了听天由命的想法。他自言自语道,放弃吧,放弃了就能解脱了。反正自己有好几次都要死掉,坚持到这里已经不错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什么东西砸破了墙壁,又听到沈瑜呼唤着两个人的名字。杂七杂八的声音全都钻入脑海,到最后,唯有那个凄清的夜晚,心爱的少年无助地叫出的一声“哥哥”格外清晰。
所有的潜能都被激发了出来,单迹蜷成一团,挤出所有未被榨出去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向外喷出火焰。
他俨然成为了一个火球。
沈瑜和银长冰在外头看着,包裹着单迹的枝条被烈焰推出了几许,从间隙中渗出了熟悉的金红色火焰。
银长冰故技重施,跃至上空给了枝条一刀。
枝条松动得更厉害了,更多的火焰溢了出来。
眼看着马上要形成一个人大的口子,火焰却戛然而止。银长冰心里一凉,整个人直直地坠到地上。
术师若是力竭,必死无疑。
所有人,包括单迹在内,都觉得他真的要死了。可是,那胸前的木牌慢慢地发出了轻柔的绿光,在他空荡荡的胸口点上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绿色火苗。
这木牌,是由妖族神树玉斗制成的。那发出的绿光,正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彰显。神树对神树,哪怕一方只是一块木材,一方破败不堪,也必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枝条陆陆续续地撤了回去,意识模糊了的单迹失去了支撑,从半空中跌落。
银长冰也不管身上的骨头端了几根,下意识地爬起身接住了他。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单迹握住木牌,对银长冰笑道:“看,你这不是救了我嘛。”
银长冰抱着单迹的手一紧,终是抵不过背上的疼痛,也跟着晕了过去。
沈瑜探了探两人的鼻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树下忽然走出一个黑衣男子,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走来。一直在一旁观看这一切的女子身形一闪,拦在了男子面前。
“芸儿,让开。”男子不带任何感情地命令道。
沈瑜护在躺尸的两人面前,心道,不愧是货真价实冷酷,比单迹装出来的可怖得多。
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的注视下,赫芸也没有一点退却。
两人对峙良久,男子的表情奇迹般地放柔,最终只叹息一声,便化作了灰雾离去。
赫芸呆立良久,才转身看向沈瑜,简短地自我介绍道:“赫芸。”
沈瑜行礼:“赫当家,吾等三人擅闯私宅,失礼了。”
赫芸扫了一眼晕过去的两人,用十分疲倦的语调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这两位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好在我略懂医术,你把他们抱进去吧。其他的,我们稍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