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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第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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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青衣少女拿着剑时候脸上的神情专注而自信,唇边带着浅浅的微笑,她舞剑时的身影是扶远道见过最好看最迷人的,她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女儿,她的天赋极高。

他喜欢看她练剑,她练剑的时候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总让他觉得可以看得到这个少女原本的样子,柏梅英的样子。

在少女最后一招停下来的时候,手中的剑指前方,剑尖上停着一朵粉嫩的桃花……

又有一只白色的蝴蝶在此时从那朵桃花上飞了过去,将那朵桃花从剑尖上蹭了下来。

桃花徐徐落下,最终掉落在地上。

一切都很平静。

青衣的少女收起了长剑,朝着扶远道跑了过来。

扶远道给少女倒了一杯热茶,她笑着双手捧了过去,一口一口慢慢的喝了,她喝茶的时候那一双眼睛总会偷偷的看一眼他,但总是以为他看不见。

青衣的少女还是笑着的,后来她有些累了,便直接坐到了扶远道的脚边,伏在了扶远道的膝上睡着了。

她的乌发散在他的腿上,她的脸那么干净,那么生动美丽。

她睡得很安稳,那个时候她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家,这个世上唯一能依赖的人就是这个强大的璇玑府主。

他的手指轻轻的拂过她的面颊和乌发,他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逸。

那一天可能是扶远道人生之中难得悠闲自在的一天了……

*******

秋风,落叶。

两个人,一匹马。

夕阳西下,林间小路。

霞染枫叶红,情人相依偎。

露晞被云间月揽在怀里面,他们两个人骑着的那匹马走的很慢。

她静静的看着眼前事物的变化,从金陵城中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他们两个人却是漫无目的的骑着马四处走。

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所以一时之间有一些漫无目的,但是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的时候,漫无目的也是开心的。

露晞忽然笑了笑,她轻声问道:“我们……要这样漫无目的的一直走下去吗?”

云间月轻笑了一声,他将唇贴在她的耳边,笑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才好,你想去什么地方吗?”

露晞笑道:“你这个浪子把一个新娘子堂而皇之地带走了,却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吗?你这样可是有负你风流侠盗的盛名哦!”

她说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宽袖下的手腕,手腕上的血管忽然凸起又急速落下,她的笑容敛了,神色微动:“云间月……”

云间月低头看着她的侧脸,温柔的问道:“怎么了吗?”

露晞看着前方,她抿唇,又笑了一下:“如果我今天真的嫁给公子的话,那大概会和你永不相见了……如果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你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开心?”

这是一个假设的问题,但是云间月却还是认真的听了,不仅认真的听了,他还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思考之后他回答道:“我会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的,让自己活得更充实一些,因为你这么问,大概是怕我过得不开心吧,所以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开心一些的。”

露晞笑道:“那你会怎么让自己过得开心一些呢?”

云间月道:“我可能会比之前更爱管闲事,更爱找朋友喝酒吧?”

她听了以后,回头看着云间月笑了笑,美丽生动:“嗯,我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云间月也笑了一下,他抽了一下马鞭,快马奔驰:“我现在倒是想到一个好地方,那里虽然很是僻静,不过种满了各种药草,倒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露晞笑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是你哪个朋友的家吗?”

云间月笑道:“那是仙缘岛让下属管辖的一块地方,一般不到收药草的时候不会有人去,虽然没什么人去,但是却有一间竹屋,别致得很!”

露晞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去那里。”

云间月带着露晞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如云间月所说,现在不是摘药草的时候是不会有人过去的,所以现在并没有人住。

露晞下了马,她推开门进去,点上了灯。

云间月此时正在外面拴马。

屋中的露晞看着屋内的陈设,忽然觉得自己能死在这样一个安静的环境里面也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至少不是死在京城某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面。

她看到桌子上面有一个药箱,又想到了自己身上中的弱柳扶风掌,内力正在随经脉游走……

露晞走过去,打开了药箱,那里面有十来根银针,她伸手拿了三根针分别扎进了自己身上的三大穴位,让内力不能再随经脉游走。

只是这样,可能会让自己死的更快一些。

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只想让自己在云间月面前,可以好看一些。

云间月推门进到了屋子里面。

露晞站在床榻前面,她看着他在笑,笑的同时她朝他走了过去,她将自己身上的喜服一件一件的缓慢的脱了下来。

云间月也朝她走了过来,他心里面觉得有些膨胀。

露晞从来没有这样主动过,也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美丽,美的这样圣洁。

她在做一件不圣洁的事情,可是看在云间月眼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圣洁到不可侵犯。

还剩着最后一件的时候,,她已经被云间月抱进了怀里。

云间月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腰身,她们的双唇帖在了一起,吻的难舍难分。

他的手挑开了露晞衣服上的带子……

露晞伸手拽开了云间月的腰带。

他把她压到榻上的时候,在她耳边笑道:“其实我本来想亲手脱下来那一身喜服的,因为那不是穿给我的。”

露晞仰头吻了他的双唇,笑道:“正因为那不是穿给你的,所以才不能让你脱。”

云间月看着露晞唇上的那一抹笑,他已经疯了。

******

第二天露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这个时候,云间月没有在她的身侧,屋内也已经被收拾妥当。

她躺在榻上原本是不想起身的,她实在是累极了。

然而她听见竹屋外面有响声,她披上了那件红色的外衫推门走了出去。

云间月正站在梯子上挂灯笼,他挂的灯笼是红色的,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红色,他穿的是新郎官穿的喜服。

这里被他用红色装点了一番,像是大婚时的新房。

云间月看见露晞从屋中出来,低头看着她笑了:“阿英,桌子上摆着我为你准备的喜服,为我穿上,好吗?”

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露晞说了一句好之后才转身进到了屋中。

露晞看着桌子上被叠的整整齐齐的那套喜服,眼泪终于还是决了堤。

她的泪滴在了衣服上面,她扶着桌子跪到了地上,捂着胸口在无声的痛哭。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脸涨得通红,她的泪水那样多,像是将这一生的眼泪都在此时流尽了一样,将此生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那一年离开京城之后,露晞就甚少哭了,因为她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她的泪水而心痛了。

可是现在露晞知道云间月一定会为了自己的泪水心痛的,但她却不敢在云间月的面前哭。

因为这个男人是那样的聪明,聪明到有时候让人讨厌。

露晞哭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擦干了眼泪又从新站了起来。

她在屋中换上了那一套喜服,是云间月准备给自己的喜服。

真想不到,在这样的时候,还能穿着为云间月穿的喜服去死。

露晞将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又推门出去了。

云间月站在门口,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眼底透露着深情,他柔声笑道:“阿英,之后我们去仙缘岛跟师父说。”

露晞点头微笑。

云间月牵着她往院中走,笑问道:“你喜欢吗?”

二人的脚步停了下来,露晞看着满园的喜庆,点点头:“喜欢。”

那一片药草散发出来的香味有些浓了,让她的双颊也有些泛红。

云间月又问道:“那……眼前的人呢?你喜欢吗?”

露晞看着他,他一身红衣看着更丰神俊朗,眉目更英俊逼人。

女子微微垂下头,头发微微遮住了脸,她轻声的诉说着自己的一腔情意:“也喜欢。”

云间月心中的满足感快溢出了胸膛,他紧紧握着她的双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阿英,我承诺过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我绝不会离开你。今后你就是我云间月的妻子了,你就更不能离开我了。”

露晞有些哽咽,她点头,看着云间月那双多情的双眼说道:“我知道,你说过的。”

他笑得开心,拉着她的手一起跪到了地上。

两个人前面是一片金黄色的蛇目菊,此时的蛇目菊开得正好,在现在看起来更合人心。

云间月朗声说道:“苍天在上,今日我云间月愿娶柏梅英为妻,愿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和她白头到老。”

说完,他和她朝着这上天磕了三个响头。

行完礼之后,云间月将露晞扶了起来,站起身的那一刻,露晞踉跄了一下,倒在了云间月的怀里。

云间月笑着说道:“娘子这么不小心,夫君我可得小心着对你,免得你以后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这是这一句玩笑话说完之后,这个一生原本都应该要潇洒快活的盗中之圣一时之间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伸手扶稳露晞的时候,手掌之间触碰到的地方有温热之感,又黏腻非常。

云间月看着露晞苍白的脸心中一颤,他低头看着她,仔仔细细的看着。

此时露晞的脸颊已经苍白如雪,她张着嘴轻轻的在喘。

他扶着露晞的手有些颤抖,那只手从她的身后慢慢地拿到了自己的眼前——

是血!

一手鲜红得触目惊心的鲜血!

是露晞身上流出的鲜血!

之前露晞那一踉跄,三根封住穴位的银针已经顶不住了弱柳扶风掌的内力,便从穴位之中弹了出来,内力在身体经脉之中游走的速度骤然加快,鲜血从身体的那三大穴位中喷涌而出。

云间月又低头看着两个人脚下的那一大片鲜血,忽然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他抱着她孱弱的身躯,颤抖道:“是……是弱柳扶风掌。”

露晞张了张嘴,血却从口中流了出来,她笑了笑,笑得吃力:“你,不要难过,至少……我这一死……再也不必叫露晞了,墓碑上可以光明正大的刻着我父亲给我的名字了,那个你也很喜欢的名字……柏梅英……”

云间月抱着她缓缓的蹲了下来,让露晞可以全部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看着她有些哽咽:“阿英……我……”

他掉了一滴泪。

云间月从未想过,露晞从未想过,认得云间月的人大概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在哭。

露晞看着云间月也流下了眼泪,她伸手想去触摸他的脸,却看到了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便慢慢的又放了下来,她实在不想让鲜血弄污了他的脸。

她看着云间月道:“你不要哭,你说过的,就算再也见不到我,也会努力过得开心的……你,你只要记得每年这个时候来看我就好……其实,你不来看我也可以的……”

云间月用力揽住了她,他的泪水滴在她的脖子里:“阿英,我一定每年都来看你,我一定!”

她看着头顶上的天,觉得晕眩无比,身旁那片蛇目菊上面好像也染上了她的鲜血变得鲜红一片!

露晞的血已经流的太多了,她慢慢地在云间月的怀里合上了双眼,断了气。

那年的京城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青衣公子跟她说:薤上露,何易唏!露唏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人死一去何时归?

何时才能归去?

看吧,京城中玲珑书院父亲和她住的那个院子里面的红梅花一直在跟她说——归来。

也罢,这一天她终于可以回归到柏梅英的身份了,再回到那个院子里面看看红梅花开……

今日,是死期,也是归期。

这是云间月第一次亲手埋葬的一个人。

他做梦也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亲手将露晞葬了,葬了一个自己心爱的人,葬了一个自己几次三番从鬼门关带回来的人。

几次三番的……

却还是没能让她平安到老。

他将墓碑上的字刻好了以后,有些呆的看着墓碑上柏梅英三个字,忽然想着将坟墓再挖开,再看看墓里面露晞的脸。

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仔仔细细的看过露晞的脸,没能将她的脸仔仔细细的刻画在自己的心里面。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他毕竟没有那么做。

他单膝跪在墓碑前面,看着这块冰冷的墓碑,心中忽然觉得,人的一生之中,分分离离,命数已定,变化无穷,真是非凡人自己能够掌握的。

就像他和墓里面的柏梅英一样,六年时间,缘分或深或浅,分分合合,又断断续续联系在一起,但是在这一天却终于还是因为生死彻底断绝了缘分。

墓碑上刻着的字是“柏氏梅英之墓”。

云间月抬手又在角落上缓缓刻下了一串小字:云间月之妻柏氏梅英。

柏梅英躺在这里面,再也不必担心皇帝,再也不必了。

她可以大胆的以柏梅英的身份走向黄泉之路,可以回去见柏家的列祖列宗了。

云间月拎起来旁边的那一坛竹叶青喝了一口,心里面觉得烦闷非常,他想起来西域的月光下面,她笑着跟自己说请自己喝酒,喝一坛最贵的酒,喝一坛最烈的酒。又想起来在金陵城时她跟自己说原本想一辈子欠着自己的这顿酒的。

他将酒坛中一多半的酒倒在了墓碑前面,苦笑道:“我以后要是喝酒的话,一定要喝两坛酒,喝一坛最贵的酒,喝一坛最烈的酒。”

酒倒了一半,他喝了一半,酒坛子空了。

他伸手缓缓的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然后站起了身。

云间月转身骑上了马,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他知道他不可能守着这块墓碑过一辈子。

云间月在这里喝完了一坛竹叶青,他想自己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想要喝酒了……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云间月口中又念出了这一段词,却觉得更难受了几分,良辰好景……

他这里是死别,这一次离去之后也只有冷落清秋了,良辰好景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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