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四章（1 / 1）
她伸手推了一下云间月，赶忙退后了一步，然而却发现后面便是剑池，复又伸手拉住了云间月的衣襟以求能够站稳一些。
可是谁知道，云间月并没有让她站得很稳，只笑着跟她说了一句“你拽我做什么呢”之后两个人抱着转了一圈，然后一同掉都进了水池中。
掉下水中之后露晞有片刻的窒息感，只是下一瞬，便被云间月揽着腰提出了水面。
云间月的双脚能够触及到水底，他举着她的腰身超过了他自己。
露晞低头看着云间月含笑的眼睛，脸上的水珠一颗颗都掉在了他的脸上。
云间月挑眉笑道：“感觉你这个样子好像是在诱惑我一样。”
露晞听了以后脸上一红，声音软软的，给人一种软弱可欺的感觉：“我没有……”
她说的实在是很委屈，云间月听着却笑得更开心了。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把露晞放了下来。
露晞扶着云间月的肩膀，抬头看着这一方天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虽然觉得狼狈，可是云间月却笑得很是开心轻松，他实在是很开心。
云间月的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嗓音低沉：“你看你，多狼狈。”
露晞抿唇，微微瞪着云间月厉声道：“你也很狼狈，干嘛要说我呢！”
云间月笑笑，只柔声问道：“你冷吗？”
露晞垂眸，哼唧着说道：“有一点。”
云间月听后，又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身，一跃出了水面，两个人在石壁上借了点儿力，便带着露晞旋身直接飞到了石桥之上。
露晞在云间月的怀里面看着这一方天地在自己眼中旋转，又想起来吹花楼的事情，不由笑了。
当两个人平平稳稳的站在桥上时，云间月的手指指着下面的剑池，居高临下的说道：“看，我说的吧，我会带你上来的吧？”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笑出了声：“对对，你说得都对还不行吗。”
云间月侧头一直看着这个姑娘安静甜美的侧脸，她一笑，他也跟着笑了。
他的手还轻轻环在她的腰上，他柔声道：“你笑起来很漂亮，阿英，你以后要多笑笑，常听老人们说经常笑的人过得很幸福，你以后一定会很幸福。”
女孩子听了，却收了笑容，面上酡红一片，她点点头低声说道：“好。”
说完话，露晞错开了脸，转身缓步朝前面走着，云间月也缓缓的跟在她的身后。
露晞没走两步低头却看见桥中间有两个圆窟窿，每一个窟窿都可以漏下一个纤弱女子，这窟窿应该是建造这座桥的时候便由人开凿了。
这两个窟窿现在用两根木条封住了，可是看在眼里却让人心惊。
她绕着这两个窟窿走了一圈，心中忽然觉得寒冷孤寂。
云间月察觉到了露晞情绪不对，便上前问道：“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露晞蹙眉，她轻叹道：“那个时候的西施便应该是坐在一个窟窿中看着另外一个圆窟窿底下的水梳妆的吧？你说……里多危险啊。”
云间月听后，竟然轻叹了一声。
露晞又喃喃道：“你看这里这样的高，不要说西施了，就是我站在这里刚才都有一瞬间的害怕……她每日坐在这里梳妆，大概很多次都会想着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吧……”
露晞会有这样的感觉也不是没有道理，云间月负手而立，心中也有些感慨：“你这样说着，竟突然想到西施最后是沉湖而死的，沉湖之前她一直守在吴王身边等着吴国覆灭，日子过得应该是格外的苦闷。”
少女的心总是格外容易伤怀，露晞微微皱眉摇摇头道：“她沉湖的时候已经在范蠡身边了。”
云间月道：“对啊，可惜的是范蠡还需要她来帮助越王复国，所以直到吴国覆灭之后她才选择沉湖而亡，在了结自己的一生之前帮范蠡完成了一个巨大的心愿，西施对范蠡用情之深可见一斑。”
露晞瞥了一眼云间月，面上竟然有些愠怒，争辩道：“那是你们男人的想法——女子只能因为小爱付出，西施也是越国人，吴灭越，越国要复国她为何不能发自真心为国家出一份力，为了大义留在吴王身边？为何一定要说是因为范蠡？若是因为范蠡才来到吴王身边，这样的事情别说一年了，就是一日，也能将一个女子的情爱给耗尽了，哪里还能够忍耐这么久？这样小的信念哪里能够撑得到吴国覆灭？”
云间月在一旁听着这样新鲜的理论，很是认真。
露晞又转身，她抬脚轻快的跨过了石桥上的两个大洞，云间月还走在她的身侧侧耳听着她慷慨激昂的见解：“再者，她若真的爱范蠡爱到如此委曲求全，又何必在一切结束之后当着他的面沉湖而亡，那不是叫范蠡难过吗？这样矛盾的事情……那么爱他却又狠狠地伤了他的心，这哪里能够说得通吗？男人之所以会那么说，根本愿意还是一丁点都不了解女人。依我看啊，西施才不是那样的人呢。说什么为了范蠡，那分明是你们男人将女人的心胸想得太过狭小了！将原因归结为西施沉湖是因为对范蠡因爱生恨，失望透顶或者说什么已非完璧，不能留在范蠡身边的鬼话。”
云间月一直觉得露晞是一个特别安静平和的人，今天的话却说的那样的多起来，竟隐约有一种要跟他吵起来的感觉。
不过这样的露晞却是格外的生动可爱。
云间月看着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好，你说的都对，可你到底也没有说清楚她为何要在范蠡的船上跳下来，沉湖而亡？”
露晞听后，竟然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她随即又道：“其实这件事情我倒觉得可能她后来真的爱上了吴王，但是吴国毕竟是因着她的一部分原因才覆灭的，西施大概是对吴王深感愧疚，所以以死相随报答君恩吧？生前无法真心相待，以真心报答君心，那也只能死后再谈风花雪月了。”
云间月听着却叹了口气，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问道：“这样的见解着实新鲜有趣。不过……你是不是想起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
她看向了云间月的双眼，那一双眼温柔澄澈，好像能洞察世上一切的事情。
在这样的一双眼睛之下，没有人觉得能够还能再朝这个人隐瞒着些什么。
露晞停住了脚步，她垂眸喃喃道：“云间月，你实在是太聪明了，有时候让人喜欢，有时候又让人觉得讨厌。”
他却微笑，轻声道：“那你最好不要瞒我，你瞒得越深，自己心里就越不痛快，我就越想去知道。如果有些事情是我自己知道而并非你告知与我的，那性质是大大的不一样的。”
露晞抬头看了一眼云间月，又低头苦笑了一下：“你这样的说法简直是在威胁我。”
只是她最然这么说，却还是跟云间月说了实话：“我记得公子救下我的那天跟我说‘报效朝廷你自然做不到了，但是你却可以将重信守诺做到’，这句话我一字不落的记着，觉得自己至死也是不能忘的，甚至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将这句话做到了极致，可是现在看来我没有做到。如果我可以活八十岁的话，那我只不过刚刚做了一个开头便背信弃义了……”
云间月听后抿紧了唇，他负手走到了桥边，看着桥下潺潺的流水，心中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有些话就在嘴边儿，他却觉得根本无法开口。尤其是他看着对于那份救命之恩看的如此之重的露晞，就更不能开口告诉她那件事情——
六年前的京城，对于柏梅英是死，对于露晞是生，生与死的问题倘若被告知一开始就错了，那么这个人会怎么样呢？
他如果真的将那件事情告诉露晞，她是会更爱他，会更加坚定的不顾一切的跟着自己，还是会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真相而疯掉？
云间月看着桥下的流水皱紧了眉头，他在心中纠结万分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露晞在西域时那一句平平淡淡的话：有些事情是经不起假设的。
经不起假设的事情……
这句话他跟冰姿洁也说过。
连假设都不能被假设的事情……这六年的时光被倘若被他的一句话给否定了，她一定会很痛苦的吧。想到这些，云间月的眉头舒展了，他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微笑。
云间月转身，看着露晞，只淡然的说了一句话：“如果一个人真心救你性命，又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事情呢？你实在不必想的太多。”
露晞听后却轻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其实无论是否真心，公子毕竟还是救下了我的性命，让我这个柏家后人在父亲死后还能在璇玑府中苟延残喘至今，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我想要怎么狡辩都是没有用的。”
云间月站在她不远的地方只能暗暗的叹了口气，但是他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哀伤不断的人，他反而看着她洁白的侧脸笑得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