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粉衣少女轻快的从凳子上离开,跑到了柏梅英的旁边,将柏梅英身上的三根姣花针一一用内力吸了出来。
这三根姣花针刚刚离开柏梅英的身体,柏梅英便又有了呼吸。她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扶远道。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青衣公子自己推着轮椅正在接近她。
柏梅英站了起来,她长得不是很高,她才十三岁,她站起来也不过比坐在轮椅上的扶远道一般高,她有些愣愣的看着他:“是暗器。”
“不错,是暗器。”扶远道解释道,“暗器和机关术一直都没有分开过,机关术中那些伤人的东西其实都是暗器,只是有的时候暗器用的到位可以救人,而机关术不会。比如刚刚我就用暗器救了你。”
宫盈盈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笑了笑。
柏梅英咬了一下嘴唇:“你是扶远道,你很有名,璇玑府也很有名。”
扶远道此时却笑的有些苦涩:“只剩下有名了……不过我知道你是柏宾将军的女儿。”
小姑娘惊讶,她张着眼睛看着扶远道:“我是,不过……”
“天下间还没有人不认得柏宾将军的剑法,而会柏将军剑法又是女孩子又不过十二三岁的人,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何况,你还被岑亲王的人追杀。”
柏梅英的面色本就苍白,现在更甚,她舔了一下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你还知道些什么?”
扶远道看了一眼对面的凳子,微笑:“你可以先坐下的,你受了伤。今日来找我要图纸的人善亲王的管家——你知道吗?善亲王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想要防着岑亲王害自己。善亲王以为这一场权力的角逐不过刚刚开始,就算早就开始了他也不过想要自保。善亲王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皇帝,无论先皇多么看重这个皇后生的儿子。柏梅英,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柏梅英坐在那里,她的手扶在桌子上,她有些难过:“不可能的,善亲王是皇上心中的第一人选。他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边关那边的消息不会没有人告诉他的啊。”
“对,善亲王是先皇最看重的皇子,但并不一定是最适合的,你不过是个孩子,就算是你爹也未必能左右得了这天下的必然走向,更何况于你?岑亲王想当皇帝想得太久了,他什么都做好了准备,包括这一次阻拦善亲王知道边关消息的事情。”
宫盈盈跳了一下,跳到了柏梅英的旁边:“岑亲王大势已定,你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了,这个天下是谁的你管不了的!今夜你能保住小命就该要谢谢老天爷了!”
柏梅英眼中含泪:“柏家世代忠良,我父亲也常说效忠朝廷,重信守诺,我却……连先皇的遗愿都不能完成……”
扶远道却冷道:“从今夜起,柏家已经不能再效忠朝廷了,因为从明日开始这个朝廷是不会放过柏家唯一的人的——柏梅英!今夜的岑亲王,明日的皇上,明日的朝廷绝不会希望你活着。”
大难不死的小姑娘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救了她两次的人现在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
“报效朝廷你自然做不到了,但是你却可以将重信守诺做到。”扶远道看着她,“愿不愿意跟着我回璇玑府,帮助我!”
“帮你?”
“不错,帮我从新振作璇玑府!”扶远道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那样清晰,那样有力,“来缔造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强大的璇玑府。”
柏梅英从未涉足过江湖,这个一直长在玲珑书院,一直长在京城的小姑娘从不知道江湖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江湖的格局。她听了扶远道的话之后讷讷的说道:“璇玑府很出名。”
“出名并不意味着强大,现在的璇玑府只剩下了名气。我需要一个人,一个靠得住的人,你,很合适。”扶远道认真的说道。
“我很合适吗?”柏梅英问道。
“如果你不合适的话你就不能够呆在璇玑府,倘若你不能呆在璇玑府,那你要到哪里去?你又能够到哪里去呢?”扶远道平静的告诉她,像是在威胁,偏偏有很有道理,让人没法反驳。
“我想要跟着你走,想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那你便不能再叫柏梅英,因为柏梅英已经死了,你懂吗?”
柏梅英看了看宫盈盈,又看了看扶远道:“我是不是叫柏梅英这个朝廷会给我、给公子你制造许多的麻烦?”
扶远道面上带着微笑:“如果你还是柏梅英,那你就不能是璇玑府的人,璇玑府从不想和朝廷对着干。我想这天底下除了想当皇上的人还没有人喜欢和朝廷对着干。”
她的眼睛很亮,她看着这个青衣公子:“那就当柏梅英已经死了吧。人们常说,救命之恩人如再生父母。既然公子救了我,今日我便当是重生了吧……我不想死,想活着……”
此时天边逐渐染上了一缕红色,今日会是一个很好的天气。
扶远道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笑了,他道:“不如叫露晞好了,汉乐府《薤露》上说薤上露,何易睎!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既然柏梅英死了,那就死的透一些吧,虽然露珠暮生朝死,寿命短暂,但却每一日都有,也算是有一个好的兆头了。”
天边的红日从云彩下面蹦了出来,红的那样鲜亮。然而在这样美丽的朝阳下面,露珠却要死了……
十三岁的小姑娘走到了客栈门口,她仰着头看着那一轮红日:是啊,日出之后,过不了多长时间露珠就会被晒干,可是每一日的黎明时分又回重生。就像现在,柏梅英死了,露晞却活了……
“露晞……”她自己轻轻的念了一下自己名字,那个青衣公子为自己改的名字。
这个从漫长黑夜里面经历了一个生死轮回的小姑娘回头看向了那个坐在晨光里的青衣公子。那位青衣公子看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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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辰时,云间月还了玲珑书院的《中秋帝王赏月图》,又将陌红楼尸身送到了仙缘岛开的那间医馆的老郎中那里,拜托了那位老郎中将陌红楼葬在京郊的山上,越高越好,这样子她躺在那里,借着每一年的春天开花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到皇宫,就可以看见皇宫里那个她想要天天见到的人。也可以借着每一年开花的时候从新回来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
将这些事情办完之后他才回到了那间客栈之中。他才踏进客栈里就觉得这个客栈之中的味道有些奇怪,和他之前走时有些什么不同。只是云间月心中有些担心那个受着伤的小姑娘,便直奔二楼的客房,谁知道,一推开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该躺在那里等着自己回来的孩子早就不知去向。
白衣公子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是他的错,柏梅英的生死岂可儿戏,他竟然就这样走掉了。
然而,云间月毕竟是云间月,并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放不开看不开,于是云间月转身从客房之中走了出来,当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心中一惊,才反应过来刚刚走进来是闻见的奇怪的味道是血的味道!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湿润的!
店小二在这个还算是安静的清晨中擦着桌椅。
云间月几步走到了店小二的旁边,他站定,背着手,面带微笑。
擦着桌椅的店小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恐慌的看着这个白衣公子。不要说这个店小二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接待了云间月进入的这间客栈是印象深刻至极,便是白日间匆忙之中正眼儿见过云间月的人不会忘记,这样一个出众的人任谁认真看过一次都不会忘记。
可是现在这样一个出众的人站在店小二的面前,店小二却一点也不觉的开心。店小二吞了口口水,有些结巴的说道:“公子……不知公子想问什么事情。”
云间月挑眉,笑了,他坐了下来:“你很聪明吗!我的确要问你事情,还记不记得我抱回来的那个孩子?你对她还有没有印象?你有再见过她吗?”
“没有。”
这个店小二回答的干净利落,没有思考一下。
云间月又笑了,笑得有些精明,他在店小二的身旁踱了一步:“你确定没有?你一直趴在那张桌子上睡觉的话,这里有人流了这样多的血必然有什么大的动静,你就睡死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察觉?”
店小二吓得双腿打颤,直接跪在了云间月的面前:“公子,有很多黑衣人冲进了这间客栈,确实是和那个小姑娘交过手,剩下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什么也没有看见,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小的……小的实在是不敢多看啊!”
云间月挑了一下眉毛,又道:“也就是说他们打架的时候,你躲了起来?”
“不错。”
云间月叹了口气,伸手拉起来了店小二:“那之后你再回到这里时有没有看到什么人的尸体?”
店小二摇头:“没有,只有一地的血,没有尸体。”
“当真没有。”
“真的没有,没人死在这里!”
店小二说话间,又要跪下去了。
云间月见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住了店小二:“好了好了,我不会害你。”
云间月说完之后,他朝着门口走去,只是没有走两步,他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客栈,心中难免有些悲凉之感:那样小的一个姑娘,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诶,柏家的人……
看了一会儿,这个白衣公子转身走出了客栈,他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心中霎时舒朗了不少:也罢,柏梅英就算活着,也是要自己去面对这个江湖的,江湖之中的事也并非那么容易,是死是活都还是由自己掌控。是死是活,还是看上苍的安排吧。
云间月这样想完,面上有了笑容,他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京城,有缘再来吧,不过这个像是远离江湖却并不让人逍遥自在的地方,他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陌红楼已经死了,就算没有死,云间月也不会再回来了,正如陌红楼所说,他是一个浪子。
一个浪子,浪迹天涯,能到哪里去,都是随缘,从不问去处的。
辰时,京城的路上零零散散的有了几个人,城门处却有很多郊外的农户背着东西涌了进来,云间月却是逆着这样一群人走出了城门。
走出了京城的城门,也算是彻底离开了京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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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亲王登基之后派人打听过京城之中风雪馆的陌馆主,只是就连刚刚继承风雪馆的馆主都不知道陌红楼的去向。
身处皇城之中的皇帝听到之后有那么一些难过,他当时正批改着那成山的奏章,听完这个消息之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报信的人还跪在地上,他不敢抬头看这个新皇帝,想了一会儿才问道:“皇上,是否派人再去追查陌姑娘到底在何处?”
一身黄袍的皇帝目视前方,抿着嘴唇陷入了自己情绪里面。
报信人还没有起来,皇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算了……你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报信人起身弯着腰退出了大殿。
刚刚登基的皇帝脸上没有笑容,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走到了宫殿门口。
身后的太监一路小心跟着,不敢多言。
皇帝的目光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忽然发出了感慨:“天下之大。”
后面的太监弯着腰笑着说道:“多么大的天下,那都是皇上您的。”
天下之大,已经是他的了,只是那一年陪着他去了江南的美人却不知去向。原来人生多少都还是会有不如意,即使是皇帝。
新皇看着身边的太监笑了:“说的不错,天下之大,都是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