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梅居(1 / 1)
这是霸之第一次进宫,她有些紧张的拂开帘子,金色的须穗缠绕她手上。脸上露出下乡人进城的表情,容纳成一个字——“哇”。
三米宽的护城河,马车过了干净发亮的石桥。便看见一片朱红色的城墙,高约两丈。听小林子说这儿是西门。
小林子亮了腰牌,便挥鞭一打马屁股。颤颤颠颠继续往里头。
威武雄壮的房屋,金碧辉煌的飞檐峭壁。
禁卫军无处不在,整齐的步伐在安静肃穆的皇宫里似乎被无限放大,不时有些肃穆。身穿一袭洁白袖口精致用金丝线绣下祥云的庭卫府,发髻干干净净梳起,不留下一缕发丝,腰跨漆黑的刀,两三人一组,守卫各个要塞。
“姑娘昨晚是去了朱府,小的清早走错路,才把姑娘接来迟了。”
“因为朱巧说,男女有别于理不合。”
“也是也是,男未娶女未嫁。免得给邻里留得闲话。”
若是以前的她定会询问,于理不合为什么于理不合。可如今倒是明白了一些,这是一个谦虚礼仪的国家,一切的一切应当是按照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风俗习性而来。而她虽说是一个外人,但也是一个俗人。在意世俗的眼光,更想用尽一切融入这个俗世。因而在昨日朱巧问起她,要不去她家时。她想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当她下了马车,小林子找了位宫女。吩咐说道:
“桃儿,麻烦把姑娘送到鸿鹄阁。我且去换身衣服,随后跟上。”
名叫桃儿的宫女,做了个万福。而后朝霸之轻轻点了点头,说:“姑娘这边请。”
这个地方十分的大。
先是走林子小道花期花开绿树缤纷,再是走水上廊桥鱼儿沉水河莲含苞,接着过怪石假山,最后走在鹅卵石上穿过水墨写下“梅居”两字的拱门——还没到。
这个“梅居”的“梅”字指的不是梅花,而是杨梅。
一进去霸之就感到自己被整片整片的杨梅海洋包围。有一些不知所措。
实在忍不住了,她便趁着宫女不注意,小碎步渡到一边,仰头伸手便是摘取。
小心捏下一颗,就往嘴里抛去。酸酸甜甜,味道美的妙不可言。
“梅居进了小馋猫了呀。”痞痞的声音却毫不轻浮,轻轻的辗转,宛若随风。
一条干净洁白的布带从树间滑落,还有那如似绸缎的发丝。瀑布一般,海藻一样。
在底下的霸之有些惊奇,抬着头看那树间。却不想一颗杨梅正正好掉在她额头,殷虹的水渍四溅,将她头上打着蝴蝶结的白色发带染了色。
“小馋猫变成小花猫了呀。”又是那痞痞的声音。
“是谁,不要躲躲藏藏的。”霸之卷秀把额头上的红渍抹去,眉头微皱,有些生气了。
如果可以,她一定选择把这棵树连根拔起。将这个人与这棵树一同甩走。可是,树是无辜的况且树上还有这么多的杨梅呢。
那人先是放下宽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霸之的额头。空气中霎时间弥漫淡淡的药香,额上存留着一瞬即逝的微凉。
而后在霸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撑着她的头,一跃到地面。
若不是霸之神力,定力极好。若是一般的女子,不早被他按倒。霸之真的怒了,挥手把他的手打开,抬起脚就是往前一踢。
那人轻巧的往后一跳,带起他瀑布一样的黑发,洁白的发带随意飘扬。
不一会儿,霸之累了。便停下来,倚靠在一棵杨梅树下,看着眼前有些嘲笑的看着她的男子。
她有些郁闷了,这个人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这样呢?
“你是谁啊。”
男子有着姣好的五官,似笑非笑欠扁的样子,薄唇微微浮出一丝弧度欠扁的样子,还有白皙的肌肤欠扁的样子。
腰间别着一枚玉箫,腰带青白色方玉片缝在上头。宽袖和衣摆下面银丝线勾勒出精细图纹。
那人无视霸之的问句,转而问她道:
“你就是霸之。”
见她没回,又自语继续说着:“也就如此嘛。”
霸之有些无奈了,本想生气的。可想想又觉得为什么要和这个人僵持呢。便无视他,绕过他往前走去。
这样又让他有些无奈了。他忙走到霸之面前死皮赖脸说:
“你就不好奇我是谁?我怎么知道你?”
“好奇啊。”霸之看着脚,踢着裙摆一步一前。
“那你不问我?”
“之前问了,你不回答。”
“你可以再问嘛。”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无语,缓了缓气,换上一脸假笑。咧着牙齿,问:“请问你是谁啊?为什么知道我呢?好好奇啊。”
那人得到满意的话了,走到霸之面前扶着她肩膀表情十分严肃说道:“不,告,诉,你!”
额头划过一滴冷汗,这人,真够幼稚的。
“那再见。”说罢,将他的手拍开。继续走着。
“传说中的霸之,似乎不是这样的。”那人跟在霸之身后自言自语说着。
传说中的霸之,一定会顺着他的话。嘟着嘴巴,乞求的眼神,一脸无辜。继续询问。什么时候,自己变了。
待人的语气和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愣在原地出神。她有些害怕,为什么会成这样呢?
不过是在村落里看了几本书,并没有接触什么人,为什么会成这样呢?
不,她没变。
“你就告诉我吧,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霸之转眼,可怜兮兮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似乎感受到了胜利,露出了笑意。
“我啊,我是……”
还没说话,霸之就挥了左脸他一拳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去死吧!我一直没变,若你是我认得的人我当然是那种语气。可你这个家伙刚开始就这么欠打凭什么我要用对朋友的态度对你呢!”
“而且你是谁,是谁告诉你,关我什么事!”
说罢踹了他几脚,然后愤愤的离开了。
留得一袭白衣的男子在风中捂脸凌乱,眼神从错愕慢慢回荡起满洋洋的笑意。
“嘿,霸之。记住了,我叫都君莫待。”
背后随风飘来这么一句话,卷起霸之粉色的衣衫。漆黑的头发上本是洁白的发带,漫开点点殷虹。
都君,莫待。
霸之在梅居里头绕了大半天,还是没能出去。本想回头找都君莫待,让他指一下路。可她已经不认得回去的路了。
有些乏了,便爬树上摘下一裙的杨梅。随地而坐,张口一颗。直到吃的牙齿都要算倒了的时候。有人来了。
那散发浓浓的土壤味道的地方,有些幽暗四周都是杨梅树的地方。
一位穿着洁白官服,抚平各个细小纹路的男子来到她面前。
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子。眼睛是一单一双,下唇有点,薄左耳上有一个耳洞……算白的肌肤,漆黑的发干干净净收拢在一个发髻,白色发带环绕,留下两条十分随意飘扬。
见着霸之了,面上舒开浮起浅浅的笑意。而后缓缓伸过手去。宽大的手掌,虎口处有着厚茧。
“先生,你怎么来啦?”霸之看着被自己踢起来的裙摆,走在尤师里的身侧询问。其实她也知道原因,可是就是想问,想和他说一些话。即使是无关紧要的废话也无所谓。
“找你。”
“那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杨梅。”
霸之一听,脸色发红。原来他知道她喜欢吃的所以就知道她在梅居了。
可看着他一板一眼,说话总是没有多余废话的样子,忽然有些为他难受。这个人将自己本身的情感掩埋,留得虚假的面具以示人。
如果一直在那村里多好。虽然也只有最后那天说的话多了,可起码每日都能感受到温暖。
这儿虽大虽繁华,却冰冷非常。
忽然手臂一紧,人被身边的那人一扯。离得他更近了,身材娇巧的霸之正好处到他的胸前。隔着厚重的官服,她总有种错觉,听到了心跳声。
是他的,更像自己的。
“小心前面。”
那人的声音轻轻传到他的耳朵,她疑惑的抬头看去。呃,刚刚如果不是师里将她拉倒身边,她一定撞倒树上。
最后红着脸,来到了鸿鹄阁。
久等的闻道,不知抽了多少烟了。一进门,还以为进入仙界,烟雾缭绕。只是有些呛人。
坐在首位的男子,一脸严谨肃穆。朝着身边的小林子使了个眼色,小林子得令,立马开窗通风。
顿时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的充斥整个房间。
“回来啦,霸之。”
五个字,这五个字在闻道口中说出。如同慈爱的兄长。
霸之眼中立马噙满泪水,一边点头一边哽咽。
“大哥。”
其实他们见过,在很久之前,不知是几十年前还是几百年前。只是霸之之前将他的样子记得模糊了。
“好妹子,不哭。”
圣上小林子还有尤师里,三人十分自觉的离开房间。将这个团聚温暖时刻留给他们。
“霸之,你且听我说。”闻道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溺爱说道。
“恩。”
“那些人并不是你伤的,是朋蛇。它破了结界潜入你的身体……”
门外,尤师里静静的听着里头传来细微的声音,慢慢地心中的牵挂放下了。他一直相信,这事不是她做的。
朋蛇。
难道是出海偶入荒漠那时候,破了他的结界,最后霸之被上身。
日头正盛,他朝圣上做了个辑。而后转身离开……
立桑城,身穿一袭黑衣的男子。粗糙的手扬起鞭子给了马屁股狠狠的一鞭。四周的景物急速倒退,风吹扬起他凌乱沾满灰尘的头发。
他想过了立桑城进入北边荒漠胡人地带。城门口士兵将马车拦住了。
“里头是谁啊?”
那人收起鞭子,面色悲凉语气悲伤。
“是家中的小妹,听说神医在荒漠胡人地带采药,便快马加鞭从涩城赶来。”
士兵拨开帘子,只见一人双眸紧闭躺在里头。还有一人含泪为其擦拭手臂。
“大哥。怎么不走了,二姐似乎快要不行了。”少年抬首一看,哪是他大哥,分明就是一个拿着矛穿着军服的士兵啊。
漫漫黄沙,马车孤寂的在沙海上行驶。回荡起的沙尘,似乎遮住了西落的日头,也渐渐掩盖了车轮过后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