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出殡(1 / 1)
六月五日,晴。
皇城大街上依然繁华,太阳似乎跟随人群而随之热起来。轿夫一抹汗,给了棕马一鞭。真的太热了,轿内的人也将帘子掀开,乘着风。胸口一朵白色小花在风中摇摇欲坠。
回忆起清晨,王家三小姐出殡。
那会儿太阳还没爬上来,马车在道路上驰骋,四周了无人烟。踏踏踏的声音在皇城街道上孤寂的响彻。
陈平那开在燕台不远桥下的小摊位,今儿个没有开张,他身着素色衣衫系着白色腰带胸别白色小花,脚周围几坛刚酿的米酒。
过了巨大的木桥便到了他跟前。一拉缰绳,棕马抬起前蹄嘶鸣。在寂静的早上,在太阳还没升起的凌晨。听着时分的孤寂。
马夫下了车,车内吴子谦也随着下车。三人大清早的便开始运动了。
“这是新酿的米酒。当初本想给你们每人府上都送一坛,如今想了想,不如都放到王家。今儿个咱们就不醉不归吧。”
子谦一闻酒香,便知道这酒好。不由发自内心感叹:
“酒是好酒,可偏偏事情却是坏事。”
燕台。
逆以杉和闻道两人倚在木栏上,瞥着桥下的他们。
自那天燕台出事之后,逆以杉以一颗夜明珠买下了燕台,或许在他看来,这自由自在的地方才是乐土,不该因为一点事而掩埋。
只是这儿再也没了生意,巨大的毛毯把整个燕台的大厅铺满,一脚踩上去没有声响且十分柔软。
但那天,鲜血浸满了它。工人费了很大力气把毯子卷起,留得地上暗红暗红的血迹。斑斑血迹,无不说出那天的惨烈。
死了多少人了?金吾卫统计,五十七。
谁能想到上个月还门庭若市现在已然门可罗雀。逆以杉环顾它,暗红的飞檐,棕红的木栏。十分艺术的木匾设计师很用心的雕刻‘燕台’两字,‘燕’字上面果真立了一直麻雀,而这‘台’字就像枝干一角,树叶栩栩如生。
他有点为它感到悲凉。是不是人世间就是这样绝情,人们见到燕台都绕着道路行走。
之后,也就是前日。闻道入宫,与帝王道明原委,而后与他达成某种协议。
让如今我们回到现在。
夜光杯内的葡萄酒,幽紫幽紫。闻道放下烟管,细细品尝。
“你和他做了什么协议。”
闻道含酒,面露难言的喜色。十分享受。
“这酒是圣上赏的,味道真是不错。听说是胡人上供的。”
看他答非所问,逆以杉也没有办法。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这种酒是要细细品赏……”
马的嘶鸣声响起,新酿的酒已经搬好了。他们是要去赴宴了,赴关于送别的宴会。
世间上,有种距离叫做生离死别,有种悲痛叫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王府中,就能见到这两种悲伤。
他们一到王府,天上就阴阴下起小雨。点点滴滴落入站在门口的王崇义眼睫,身侧站着无花撑伞。
无花想扶住崇义的肩,想好好安慰她。却不知怎么开口。
记得,原本父皇想给王宣琳以皇妃的形式安葬,可是王府众人齐齐跪在皇宫外面乞求。
那时候父皇大怒,一道圣旨甩下‘满门抄斩’,就差按上玉玺了。幸好回太傅拦的及时,他对父皇提议:
“王家三小姐王宣琳,温文尔雅。对于皇妃品格来说没有挑剔的,只是自杀这个行为太过草率。但圣上,念在王家为您打下这江山。不如卖他们一个人情。”
太傅提议说。王府先行举行出殡仪式,隔日在由帝王举行。一来保全与王府的和气,二来又能昭告世人帝王是个不拘小节开明的帝王。
其实,当他想到这个主意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把握。幸好遇到吴子谦,掏心掏肺的与他讲了事由。更幸运的是,吴子谦也是明理人,把话转告给太傅。事情就这样成了。
崇义悲伤的样子他不想再见到了。
小雨蒙蒙,朱即一口喝下碗中的米酒。
滋味已经尝不出了,只能一碗又一碗的和在蓝已还有墨兰缕冰海饮。
他们不能说帝王的错,因为在场的还有帝王忠实的狗——庭卫府。
庭卫府,为帝王专门监视官员、审查官员、抹杀敌人的组织。只忠于帝王,与狗毫无两样。
在蓝收起平时浮夸的衣衫,换上一套素雅的衣衫。悲凉的饮下就后,抽出筷子在碗上敲打音符,或许能做的只有这样。
多年之前,其姐的死与之多么类似啊。
那高高在上的王者,丝毫不顾地下的人。强抢名女,间接逼死她们。
其实他是恨这个所谓的王者的,当年那人举旗反抗启无。成功后赐了一杯毒酒给为他出谋帮他打下江山的永策将军,逼得王家辞官从商,害的墨兰他们不能再讲一句话……种种种种,道之不尽。
他犹记得那年他还是一、二岁孩童。永策死后的第三天,一名身穿火红嫁衣的女子从燕台前巨大的木桥上一跃而下。
女子跃下之前,用短笛吹的正是这个旋律。不知怎么的,他竟把这个曲子记得如此的牢固。
后来又是没几天,举国迁移,从大陆腹部的洛城迁移到这儿——皇城。
而他们家族,只是在那时候战乱给了帝王都君成德躲避处。因而在帝王迁国后受了提拔。
多么可笑啊。这种提拔,让他们族人无时无刻生活在谨慎步步为营之中。
他们家族出谋士,当年启无的圣上一直请他们出山。而他们族人一直推脱,只因为他们看到了启无的灭亡。而他们不给都君成德出谋却只是提供了避难处,无非只是想自保。他们早就看出了这个人会成为帝王,但是狡兔死走狗烹。
他们要做的是在雪中送炭。
蒙蒙小雨,张北强壮的肩膀撑起漆黑的棺材。里面的人啊,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啊。他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他回来了,她就不会自杀了。他不恨别人,只恨自己。
在他轻轻拂过她冰冷的面庞的时候,只觉她越来越瘦。
当初明明说照顾她一生一世。
因为自己的无能。多恨自己的无能啊。
一步,又一步。坚毅的肩膀扛起的棺材,平平稳稳。里面的人呀,和睦带笑仿若坐的是花轿一般。只是那人的表情没有变化,肌肤是冰冷的。
多少次了,多少次在梦中梦到娶她回家。背着穿戴凤冠霞帔的她,一步一颤,一步一颠。她在他背上按着要被晃下的头盖,笑着说:“走慢点啊。”
而今之后,不仅仅是这个场景。连同梦中的她也只能在梦中,只能在梦中。为她别上一朵粉花、为她披上披风、为她挽上黑发、为她画眉……
小雨下个不停,就像是断线的珠子。悉悉索索,钻进了墨兰缕冰的衣衫里头。
怀中的纸片人都湿透了,不能再行动了。
他手指飞快的折了一个纸人,安安稳稳放入棺材内。
早日投胎,来世别再官家了。
这是王家三小姐的出殡啊,天也觉得该为其悲凉。小雨不断。
最后直到中午仪式完毕,王三小姐送入宫内。天忽然就放晴了。空中的阳光从厚厚的云中穿透出来,一束光投到皇宫。众人纷纷转头,见这场景。
是她要投胎了吧。
云越破越大,光束也越发的大。最后云散去了,太阳出来了。
“离别的结束,就代表团聚的开始。只要保持希望,或许我们能见到她的转世还说不定。”
墨兰缕冰在纸上写下这段话,递给了崇义。
“善良的人就能很快的转世,我们不要给她有负担。让她觉得自己的死是一件让人难受的事,而让她不舍这个世界。要让她无牵无挂的走。”
他又递了一张纸条给张北。
这一天,似乎就经历了三个季节。子谦坐在车内想到。
忽而,马车外急速倒退的东西引得他注意。他忙让马夫停下车来。
原本热闹的街市,仿佛因为王家三小姐,也变得不像平时般热腾。而让他停车注意的则是商贩笼子里关着一个人。
那人臂上腿上长着鳍,眼睛是碧色的。小猫般无助看着四周,周围的人都是好奇的打量她。她哭哭凄凄的低声呓语道:“不要,不要,走开,走开。”
泪化为珠子,哗啦啦的散落地上。正是这样更加的让周围的人惊奇。
“碧?”男子的询问,让这个生物停止了哭泣,抽泣的看笼外神色担忧的男子。
“救我,救救我。”
子谦想把碧卖下,怎知那人不肯。
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看着就觉得是个色胚子。绝美妖娆的鲛人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子谦没办法只能亮了官牌,说道:“如果你想要去府衙走一遭。”
马车上,鲛人碧惊奇的看着外头的形形□□。直到到了海边,她还是觉得意犹未尽,怯懦懦的的眼神满是乞求。
子谦最怕这样的眼神了,叹了口气。又是带着她,马车行驶的速度也减慢了。
一圈又一圈,一次又一次。直到天黑了,万家灯火点起。街上好像比早上繁华很多。
这时,两人的肚子一同响起。他看看碧怯懦懦的乞求的眼神。默默的吩咐小斯去就近的成衣店,随意跳了一件衣裳。让碧穿戴好后,便带着她去陈平的摊上吃馄饨。
马车经过表面富丽堂皇的燕台,碧眼睛都看呆了。之后开上巨大的木桥上,她又吃惊了。然后停下,陈平今天好像不准备开张。
他微微摇摇头,带领着碧去陈平对面与他竞争的摊位那边点了两碗混沌。一碗吃完了,碧又是用怯懦懦的乞求的眼神看着他,他最不能见女生这样看他了,询问道:“多少呢?”
碧伸出两个手指。
他点点头,朝大妈说道:“再要两碗。”
两碗后,碧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连声说:“谢谢,谢谢。”
“那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听到这话,碧有些失落了。她尝试询问:“走回去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