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碗酒(1 / 1)
最后还是金吾卫来到燕台扫尾,调查原委。待他们想找肇事人霸之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霸之消失了,来到陆地的第一天。看了都君王朝的皇城的繁华,看了燕台这个小小的世界,看了被她杀死的一具具尸骸。
然后走了。
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最后还是选择了逃避。
时光过隙,六月。
蓝天烈日,微风轻徐。卷起人家自酿的米酒,清香拂来。
湖边,老者立起一个巨大的炉子,上面一层一层抽屉。他用铲子铲入一勺又一勺的木炭,火光把他浓密的胡子印的通红。老者脱掉衣衫,光着膀子。露出结实古铜色的肌肉,因为流了汗,肌肤发亮。
他抬手一抹汗,一脚踩到鼓槖上开始排槖。这是一种古时候人类的智慧,他们知道利用风力使得火力更足。只是比较非力气,因此这位老者年纪如此竟然还体格健壮。
火一下子猛烈起来,印的湖面都发红了。
不一会儿,水汽蒸腾起抽屉的盖子,一下又一下,就似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好奇的孩童纷纷围来,把老者团团围住。那温度随着氛围更加火热了。
老者停下了排槖,火光依旧通红。刚刚加的两铲碳还没烧尽。他把控了下时间,待火势停了,这糯米也可以出炉了。
一袭麻布青衣的女子送来一碗清水。
烤制并不是很精致还有点瑕疵的青花碗盛着一碗晾凉的清水,老者说声谢谢。而后接过一口饮下,抬起的下颚,从脖到锁骨,完美的弧度,汗珠恰巧滴落。若是那时候有部相机定能拍下一张不管是构图还是意义都不得了的照片。只怪我形容不了。
“翠蓉,让老师傅来吃饭吧。”不远处,老妪的声音传来,低低沉沉甚是慈祥。
“好的,娘。”青布麻衣女子,翠蓉接过老者还来的青花碗。轻笑说道:“师父,吃饭吧。”
“嘿,好的。”说罢,朝一边不知是他儿子还是徒儿的年轻男子吩咐道:“阿祥,接下去你注意点。火光灭了就可出炉凉一下,时辰要把控好。”
“诶,好嘞。”男子一声应答中气十足。
女子倒了碗水给男子说道:“要不一起去吃。”
“我迟点。”男子答道。
“年轻人挨点饿没事的。”老者拍拍男子厚实的肩膀说道。
翠蓉点头应声。
白发苍苍的老妪拄着拐杖站在桥边看着一前一后缓缓而来的两人,慈祥笑着。
翠蓉有些惊讶,她看着老妪说道:“娘,陈平呢?”
“他啊,好像有点事。做了饭送来后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事?”
“好像和他出海的朋友有关,似乎那人不见了。”三人缓缓走在街道上,后面的石桥慢慢被拉远,老人的声音慈祥又缓慢。
“出海的朋友……”翠蓉沉思,隐隐觉得有些不好的事要发生。
“出海。你们说的可是年初王家四公子出海。”老者询问。
见两位妇道人家不否认的表情,那人又继续说道:“没想到啊,陈平没考上状元进入官场,原以为再也不会和这两个口字有关联。倒是现在和他们成了朋友。”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毕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与官家那真是天与地,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况且,当年……”翠蓉担忧说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年的事,已经翻页了。倒是你翠蓉,心头的滋味定是不好受吧。”
“我看啊,你们家的媳妇儿和嫂子你一样女中豪杰。当年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这事能过去么?老妪不时反问自己。如若是她,这事能这样算了么?事关名节,生死是小名节是大。这是自小父母就在耳边灌输的思想,而她不同,父亲算是英雄对于她的教育没有这样古板。若是她,这事能过去。
但翠蓉不同,她自小生活在书香。父母对她自小的教育便是绣花弹琴泡茶。这样的姑娘出了这样的事。如果不是平儿陪伴她早已香消玉损了。
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儿啊。
“你啊,这个男人家的。和我们妇道人家说些这样有意思么?”
“我也不是和嫂子你随便说说么。咦,话说来。那陈平是要找那个姑娘么?”老者指了指前面金吾卫们拿着的画像询问。
画像有八分相似,出自闻道之手。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和很多美女一样。但是长了个圆脸所以就从美女中掩埋,只能算得上五官周正,天真可爱吧。一笑两颗可爱的梨涡在嘴角两侧。
长长的头发,衣服穿得有点凌乱,鞋子稍微有点大。
眉头有点微皱,画中人就像是没了灵魂的尸体。任凭着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东南西北没有多想,看到拐弯就拐,看到直行就走。乏了坐一下小憩一下,日头好继续走,下雨了那就在树下躲避。
下雨,是天在下雨还是她心中在下雨。那天之后心中蒙上了一层阴云。她是个弱者,不敢面对一切。
周边的风景全是她没见过的,但没有心思观赏。
“要不要喝碗酒。”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顿时打了个激灵。抑郁的看着那人。
走着走着,她走到了郊区。这是茶亭,特地给来往的路人提供便利休息的地方。
红色的旗帜上面一个白色‘酒’字,随风飘着。这时才抬头看,才发现天早就放晴了。
“不喝,那来坐坐吧。”
“先生。”她带着哭腔,有点不好意思走近他。因为她还记得在船上她把黑猫打死的时候他的表情。
他更加厌恶她了吧。
“不过来?”他倒了杯酒问。
“可以么?”她说出了心声。
“只要你想来,没有什么能阻止你。”阻止你的,只有你的心。
“脏,好多好多……”她看着手,几乎要哭了。“先生,你知道么?我的手太脏了,我会把你衣服弄脏的。”
他端着酒,慢慢走近她。俯下身说道:“喝吧。”
喝了这杯消愁酒吧。
她缓缓接过,缓缓抿上,缓缓喝着。
第一口,呛得脸都红了。第二口,蒙的心都痛了。第三口,辣的眼泪都出来了……
两人坐在茶亭里,师里倒了碗酒,推到霸之眼前。
霸之趴在碗上细细抿着。正是个酒鬼啊。先行开口的是师里。
“每个人都会做错事……”
还没说完就被酒劲冲冲的霸之抢了话茬:“可是我刚来这里就做错事了,我是不是不适合这里啊。”
这姑娘酒劲还挺大的。
“万事开头难……”
“万事为什么开头难,万事干嘛开头难,万事凭什么开头难……”话茬又被抢去。
酒品好像不怎么好啊,这姑娘。
师里觉得不能再对话了,因为没法继续说了。只能在一边看着她一碗又一碗下肚,想拦也拦不住。
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不好的决定。
“嘿,先生。我啊,现在啊,不想回去。我要想想,好好想想。”
“好好好,我不会告诉他们。”
蓝天白云,风中带着浓浓的生气。师里不怎么会劝慰人,只能陪着她一碗又一碗。
碗重重的放下,陈平觉得最近的事情好像有点多。
“你说,她去哪了?这边对她来说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呢?”
“谁知道呢,那姑娘。”朱即唆了一口面汤道。“对了,你听说了么?崇义的三姐死了。”
陈平手一抖,面汤倒了不少。
五个月前见过一面的人,五个月之后就死了。
“听说是自杀。”
“怪不得崇义都没时间管霸之的事了。”
“是啊,事情太突然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朱即有点难受,他还记得当初他们几个人玩闹,闯了不少的祸。三姐常常帮他们扫尾。
善良又漂亮的姐姐,就这样没了。
“为什么自杀,你可知道?”陈平压低嗓子问道。
朱即打量打量周围,俯下身,低声说道:“好像是因为圣上。”
“什么!”陈平一听,吼道。
这一吼,引得往来的路人纷纷瞩目。
朱即一拍陈平肩膀低声道:“你干嘛,想死啊。”
陈平捂着嘴,拿目光询问:为什么?
“圣上要了她,张北又回来了。你说呢,然后会发生什么。”
朱即真不愧是八卦,光是猜测也能猜中。
“贞洁烈女,怕是想没脸再见张北。夜深人静,越想越难受,最后选择一走了之。”朱即说着说着,朝店小二说道:“给我一坛酒,两个碗。酒好一些,碗大一点。”
“嘿,少爷。我晚上还要卖宵夜的。”
“喝了酒也能卖宵夜,若是有人敢嫌弃你的宵夜,看老子我不把他们做成宵夜。”
朱即接过酒,往碗里倒了一大碗。
莹莹发亮的水,几乎有三分之一倒出外面。看的陈平肉疼,这可是难得的佳酿啊。应当用酒杯细品才对,这种用碗的喝法真的太粗鄙了啊!
酒香随风阵阵传来,夏冰吴刚出了燕台便被这酒香迷的迈不出下一步。似乎光是酒香都能将她闻醉。
“好酒!好酒!好酒!”她喝过很多酒,但这酒一定是她喝过最美味的。虽然说她现在还没喝到,光是闻都能感受到酿酒之人的用心。“好喝!好喝!好喝!”
一连三叹都不能道尽她心中的感叹。她想去看下。
“小姐。你去哪?”丫鬟看着她的小姐似乎被什么迷住了走了另一个方向。
“好酒,真是好酒!”老者一闻酒香就知道了,这年轻人十分用心的酿这酒,不管是温度还是时候都精确无比。
他是个人才,酿酒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