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章(1 / 1)
田甜每天早上出家门,就会先打开信箱查看,然后再怀揣着信封高高兴兴地去学校;晚上则蹦蹦跳跳地跑到学校附近的邮局投递再回家。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是寒假,田甜依然是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去拿信,下午再出趟门邮寄回信。除了中间的春节前后,田甜不得已的跟着父母,家里家外的串门,有时需要住在亲戚家里几天,不得不耽误几天才能回信,田甜基本都保证收到信就会当天回复。
那个占据田甜整颗心的人,现在离自己千里万里,田甜完全不能猜到他每天的生活。在还没开始收到信的日子里,她只能靠不停地回忆来缓解思念,可是在回忆的过程中,那些记忆却不停地冲撞着她的心,田甜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是一半在铁板上煎,另一半又放到蜜里侵。她这才明白,那种又疼又甜的感觉,叫做相思。田甜知道自己不可能只靠怀念过去就做到缓解那种痛苦,如果没有这些书信来告诉她高海生每天生活的点点滴滴,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如今每天看着那些不算好看的汉字,田甜就会情不自禁地微笑,甚至是哪怕信里只有几句话,也会仔细地看上半个小时的时间;乃至于田甜要是知道高海生今天多吃一碗米饭,她也会开心地多吃几口。
有一天,田甜照例去开邮箱,但是里面却没有躺着高海生的来信,她想了想,安慰自己,肯定是高海生准备正式下放部队,需要个安顿的时间,才能再写信,所以她忍着思念等待。可是,五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十五天过去了……田甜不能再说服自己淡定地等待,她又再次把丁伟叫到操场。
“丁伟,你最近有没有收到过高海生的信啊?”田甜直奔主题,她急切想要个答案。
“那个……我们从来不写信的。”丁伟摸摸鼻子才回答。
“为什么啊?”
“哎呀,写信那么麻烦,有多少的事直接打电话说就行,写字要写好半天啊。”
“哦,是吗?你们哥们儿之间打电话倒是挺方便的……对啊,我也可以的,你告诉他,给我也打电话吧。”
“给你?……你不是不愿意家里人知道吗?”丁伟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原来是这样的……可是后来我爸妈知道我和高海生的事情了……他们没有反对……呵呵,原本我还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可是没想到我在家里生病几天的时间,再回学校就全都变了样……后来,我觉得他开始讨厌我,就猜想他不一定对这种消息感兴趣,所以也就没告诉过他……。”田甜低着头,自嘲地轻语。
“你生病时?……难道你是说海生家里出事的时候,你请假是因为生病了……那我们怎么都没听班主任念叨过啊,而且也没看见老师安排学生代表去你家。”
“怎么没有?我请假第一天晚上,王俊就来我家了,他不是班长嘛,班主任让他来的……。”田甜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可是丁伟的心思已经转到别处。
“喂,我说的你听见没有啊?怎么不说话啊?”
“啊?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我说,你让他给我打电话,或者把电话号码给我,我自己打。”
“哦……他们的宿舍里没有电话,全楼就一部电话,都是大家排队往外打,别人根本打不进去的……这样吧,你说的我会告诉他的,他如果想打的话,就会打给你的。”丁伟点上支烟,想了一会儿,还是又接了一句:“不过,你不要刻意等,毕竟他那里是特别偏远的地方,电话费很贵的,他基本都不怎么打电话。”
“嗯,好,我知道了。”田甜皱皱眉,不情不愿地答应。
可是,这一等,就是无期,高海生还是渺无音讯。虽然田甜问过丁伟多次,得到的都是“他知道……他会打”的回答。慢慢地,田甜明白了,高海生是知道,但是他不会打过来……。
她想装作无所谓,但是也只能是欺骗自己而已。那时,已经是初三的关键时期,所有的授课都已经结束,每天就是数不尽的模拟试卷,别人都在加劲学习的时候,田甜却天天心不在焉。经常是看着她是趴在桌子上盯着考卷,可是魂却不知道飘到哪里;要不然就是干脆一个字不写,就歪头看着窗外的蓝天,漂浮的朵朵白云……。
这种每天浑浑噩噩的日子持续很长时间,直到一天数学测验。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开始挨张桌子收试卷,等老师走到田甜这里叫她,她才像是清醒过来,可是低头一看,卷子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相同的三个字---高海生,包括演算纸上都已经写满。田甜的泪水没有预兆的瞬间涌出,她不管不顾地推开老师飞奔出教室。
那天田甜逃课去了他们曾经经常约会的江边公园,蹲在江边的田甜,不停地用树枝在沙石地上写着“忘”,横着写,竖着写,一个紧挨着一个……。越写越烦躁,她狠狠地摔了树枝,疯了一样地冲着江水大喊:“我要忘了你……”
发完脾气的田甜,再低头去看那些字的时候,犹如雷击,大脑里只剩“嗡~~~”的回响。一个个的“忘”字相连,模糊了边际,显示在眼里的都变成了“心亡……”。
忘者,心亡也。
她难为自己那么久,还是不能忘记,即使每天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就当个傻子,过行尸走肉的日子,还是不能遗忘分毫。这也就说明,她的心,还没死……所以,不曾忘。田甜抬头看向蓝天,不由自主地想,这是老天给自己的暗示吗?难道青春必要经过愚昧的痛苦,才能获得成熟的智慧?
田甜突然很想试一下死亡的滋味,没有犹豫,直接打车到了山里能蹦极的景区。可等她站在悬崖边看着似乎摇摇欲坠的铁架,田甜那股冲昏头的激动,就被冷风吹的七零八落。对她来说,腰上捆个绳子从那么高地方跳下去,就算不死,其实也是在找死嘛,刚治好的心脏啊,它承受得了吗?
深吸了两下,田甜不自觉地往脚下看看,不看就不好,这一看,我的娘啊,顿时一阵天旋地转,鸡皮疙瘩起了一背。田甜腿软的一步挪不动,可后面的人不停地催促,最后工作人员看着田甜可怜,提出陪着田甜一起跳,她这才走上了起跳点。
田甜抱着那个大哥哥,头却使劲地往他怀里扎。什么都不看的好处就是,自己来不及犹豫,耳边就响起风声,身体从高空中坠落的感觉,只有无边的眩晕,整个世界都在起落中晃荡,世界变得倒过来,摇晃着,根本不真实。田甜头皮发麻的死命抓着拥抱的人,但是听着对面有力的心跳声,田甜庆幸,自己还是活着的……。
时间是剂良药,不论多痛苦,都会慢慢过去,等回头再看过往,似乎没有什么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同样,手里也没有留住任何东西。但是终有某个时刻,某个地方,某个景致,会使人热泪盈眶,不为别的,只为那曾经青春懵懂的昨天……。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