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五章（1 / 1）

高海生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他现在脑子一团浆糊，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什么都在眼前晃。天色已经黑下来，可是他还没有走回家的勇气，他不知道要是奶奶问起自己去向的时候，自己应该如何回答，也许自己会掩饰不住的痛哭。

再徘徊，最后还是要走回家的，何况现在自己真的是心力交瘁。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房的台阶。他实在没有力气开门了，于是靠在了那老旧的布满各种歪斜的小广告、鞋印、泥印的墙上，在阴暗的走廊里闭上眼睛，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奶奶，我回来了。”高海生摸索着打开大门，可是房间里一片黑暗。

“奶奶，你休息了吗？”

高海生打开外屋的灯，看到饭桌上放着炒好的菜和两碗没有动的米饭。难道是奶奶真的生气了，她自己都没有吃饭吗？高海生急忙走到奶奶房门前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应，他随手一扭门把手，门开了，房内没有人，高海生查看了所有的房间，奶奶竟真的没在家。

高海生头上开始冒汗，马上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仔细的找奶奶是否留有字条，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他真的慌了，奶奶年岁已高，天黑后基本不出门的，而且她从来不去串门，但是今天都这么黑了却还没回家，也没有给自己留字条，奶奶到底去了哪里呢？

就在高海生胡思乱想的时候，楼道里响起了急促的上楼脚步声，随后自家大门被擂得山响。高海生赶忙打开门，门外的是楼下的李叔，他还没等张嘴询问呢，就被李叔拉着往楼下跑。

“你小子，可算是回来了，你奶奶刚才出去找你没带手电，回来上楼的时候，摔倒了，碰到头，我和你家对门的小张已经把老太太送医院了，现在正在急救呢……对了，你等我会儿，我回家拿些钱要交给医院的……走，走，咱们快过去……”

高海生已经完全懵了，机械地跟着李叔奔跑，脑袋里空空的，完全没有了一点主意。再怎么说他还是个孩子，今天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当高海生终于能思考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是站在医院的长廊里，被日光灯管照耀的惨白一片的长廊尽头就是手术室，高海生眼睛直直盯着手术室门口上方的红灯，那灯的颜色就像是血，那么刺眼。而紧闭的冰冷的金属大门，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仅仅是一扇门，却有能力硬生生地阻隔着生死。

高海生真的很怕，他怕奶奶真的出现意外，他怕奶奶那双干枯而温暖的手不能再轻抚着自己的头顶，他怕奶奶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永远的离开。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他慢慢地蹲到地上，眼泪一颗颗的脱眶而出，李叔和张哥都过来安慰他，可是再怎么劝解，也不能让他心里的愧疚减轻分毫，他不停的在心里骂着自己，“你就是个混蛋……”。

如果小说可以很残忍，那么现实只会比它残忍一百倍，因为，这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

高海生的父亲接到电话就连夜往回赶，终于在第二天深夜回到了他们所在的城市。医生把奶奶的情况简单和父亲交代一下，奶奶的腿骨和腕骨骨折，已经在手术中接好，但是最严重的还是颅脑外伤，应该是在跌落时后脑撞到墙上，在CT的显示下，已经有脑血肿、蛛网膜下腔出血，颅内压升高等等的情况发生，虽然已经进行过腰椎穿刺，但是效果不很乐观，毕竟奶奶已经高龄，医生现在只能保守治疗，希望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高海生和父亲真的觉得是晴天霹雳劈到头上的感觉，父亲是个向来强硬到受伤都不掉泪的男子汉，可在听到医生的话时，马上就蹲在地上像个孩子般的哭泣，从胳膊下泄露出的呜咽声，听着让人揪心的疼。高海生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父亲，猛然转身跑出去，一路狂奔到医院的顶楼平台上，他像疯了一样的嘶喊，死命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跪在地上用拳头狠狠地凿地，可是依然不能让心里的疼痛减少，他感觉自己心疼的好像都不能呼吸了，那种窒息的痛苦，像细密的丝线一样死死地缠绕着自己，越勒越紧，勒到了皮肉里、骨血里……。

几天后，奶奶又发生了再出血，医生虽然全力抢救，但依然不能挽留住奶奶的生命，就这样，奶奶没有再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最爱的孙子，多年不见的儿子，就离开了人世，留下俩父子内心充满悔恨的痛哭。

父亲一次向部队申请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用的所有年假操持葬礼，只为奶奶尽最后的孝道，这也是父亲唯一一次为奶奶尽孝。当一切都已结束，送走了最后一批亲朋，父亲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回到屋里取出一根木棒，叫高海生跪在奶奶的遗像前，把他打了个半死，然后再送到医院治疗。

在家里，高海生躺在床上养了一个月的伤，这期间，父亲给高海生办理了初中肄业，又托关系去征兵办增加了名额，随着伤势的好转，日历也已经翻到了12月份。

这段时间，丁伟经常过来给高海生讲学校有趣的事情，他对高海生家里发生的事情比较了解，也知道高海生对奶奶的愧疚，所以怕他想不开，就尽量多的来陪着他。但是不论讲多少关系近的或者关系远的人和事，就是没有提到过田甜一次。

高海生在每天对着天花板的日子里，他终于明白的看清自己的心，但是却是让他最痛心的发现。

他对于田甜背叛自己的事，真的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心上就像被田甜用匕首捅了个大洞，不能愈合的淌着血，他应该要恨她；而且，也是因为田甜，才间接害死了奶奶，他更应该恨她。但是就算再怎么说服自己要忘了她，高海生却依然无法停止自己对田甜的想念……。

多年后，已经成年的高海生每天在无奈的情况下，陪着女友看偶像剧，根本都不知道演了什么内容的高海生，却在听见一段插曲时，觉得像被闪电击中，眼前又回到了当年自己在养伤时恨着田甜的情景，他突然痛哭起来，控制不住的痛哭，这时，他才明白当年那种解释不了的感情是为了什么。

“明明爱很清晰却又接受分离

我只剩思念的权利

难过还来不及 爱早已融入呼吸

不存在的存在心底

虽然很努力练习着忘记

我的心却还没答应可以放弃了你

真的对不起答应了你不再爱你

我却还没答应我自己

……

说好要忘记偏偏又想起

原来我的心还没有答应 放弃了你

真的对不起虽然曾经答应了你

我却还没答应我自己

却又如何真的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