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1）
这一日二人到了东海之滨的小村落里，景华租了个小船出海，与白合约定三日后回。白合跟着渔村里的姑娘去参加祭海会，玩到第三天夜晚、月上中天时才猛然想起景华迟迟未归。白合站在海滩上，望着黑黢黢的大海心里发怵。她盼望着阴冷漆黑的海面上能突然冒出哪怕一点火光来，然而等到黎明，景华依然没回。
白合变成一只海鸥，靠着景华临行前留给她的线索，一路飞了过去。线索时断时续，飞了两天两夜，白合终于找到了景华所在的小岛。
重华上仙正与一女子相拥。
感觉看到了了不得的大事。白合两眼放光，敛了气息，偷偷躲到一边。那女子将头靠在景华身上，虽看不见正面，但露出的面容却十分精致: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嫩滑，一双秋水眸，琼鼻樱桃嘴。她身着白色粉牡丹裙，柔柔弱弱靠在上仙身上，小鸟依人弱不禁风的模样美不胜收。
白合不得不感叹这才是传说中的温婉美人，一颦一笑都让人神魂颠倒挪不开眼。
“师父……”
？？！！！
师徒恋！！！
那些宫侍信誓旦旦说他们两师徒没一腿，哼，都是太傻太天真！
白合太过吃惊，一不小心露了痕迹，被景华敏锐地发现了。
“谁？！”
白合只得现身。
景华松了手，皱眉看向白合:“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三日后便会回去吗？如今已经是第五天了，咳，我就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白合尴尬癌都要犯了，别开脸道:“我不知道你在干这事，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看到，马上就走。”
景华上仙上前几步，疑惑地问道:“三日之期已经过了？”
“对啊，”白合见他问得奇怪，忍不住揶揄道，“你不会是太过高兴忘了时辰吧？”话音未落，白合眼睛余光暼见那女子手持利剑直刺景华。
“小心！”
白合大惊，连忙提剑相抵，景华却往白合身后冲了过去。
身后也传来了打斗声。
云珑作为景华唯一的弟子，修为造诣自然比白合这种不入流的小妖仙高出不知多少倍。白合很快被擒，寒光宝剑架在脖子上，剑气逼人，让人动弹不得。
云珑凝神看向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显然，她担心的不是景华。没过多久，景华一掌将对手打伤，云珑见状立即喝道:“住手，再不住手我杀了她。”说着手下一紧，白合头皮发麻，感觉脖子上已经破皮了。
这妹子看着温婉美丽岁月静好，怎么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啊？！白合欲哭无泪。
景华停了手，面沉如水，道:“凭你们二人之力是逃不出去的。”
云珑咬牙道:“你若是不肯放了我们，我就杀了她！”
那魔将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退回去与云珑一道。
“你叛出师门，就为了这么个东西？”景华隐隐动了怒。
那魔将十分羞愤，对着景华怒目而视。
云珑秀眉倒竖，怒道:“我宁愿跟他在一起，也不与你这龌蹉的伪君子待一处，呸！”
她虽然怒极，但声音仍犹如玉石相击般悦耳。
命被别人捏在手里，白合脑子里更加混乱，她不合时宜地想到:莫非是景华上仙单恋徒弟？
景华闻言面色更加冷峻，他道:“你我师徒一场，我一向以师徒之礼相待，何来龌蹉一说？”
云珑愈怒，简直是气急攻心:“你趁人之危还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白合感觉剑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脑子登时就清醒了，她小心道:“姑娘，仙子，姑奶奶，你别激动别激动！”见云珑渐渐冷静下来，白合不怕死地试图劝道，“你看你师父一张性冷淡的脸，不像是个好色之辈。说不定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而且……”他的修为在你之上，若是要欺负你何须趁人之危。
“云儿，休要听这鸟妖胡说！”那魔将打断白合的话，说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云珑厉声道:“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你今日究竟放不放我们走？”
“把宝珠留下，我放你们走。”
“不可能！”那魔将见景华松口，立即道。
云珑沉声道:“宝珠我要救人，不能给你。”
眼看局面陷入了僵持，白合不得不提出一个建议:“要不，等你救完人再把宝珠还回来？”
那魔将道:“若是如此，也不无不可。”
白合一听他说这话，就估摸着这家伙肯定打的是不还的主意。
云珑思索片刻，同意道:“也罢。”
三人齐齐看向景华。
白合心中忐忑，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答应，寻宝功亏一篑，再起波澜；不答应，她小命休矣。景华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云珑，又看了看白合，冷声道:“何时归还？”
此言一出，三人都松了一口气。双方约定十日之后于这小岛上归还宝珠。
云珑放了白合，带着魔将急急忙忙地走了。
白合摸着脖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道:“我怎么感觉他们会一去不复返呐。靠！我流了这么多血？！”
景华拉开她乱动的手，将药膏涂到她脖子上，道:“你以为流的是什么？”
“汗啊！我都吓出了一身汗了，整个背都湿透了！”看着满手的鲜血，白合整个人都不好了。
景华替她包扎好脖子，又替她洗净了手中血污。白合这时才后怕起来，浑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人抽光了一般。
“怎么了？”景华见她站不起来，问道。
白合有气无力道:“我站不起来了。我两天两也没合眼才找到这里，太累了。”
“此岛颇为诡异，自我上岛始便无黑夜，我带你另寻休息之所。”
“可是我动不了了。”
“我抱你？”景华询问道。
白合哪想过有这么一天啊，自然忙不迭答应，心里想着要趁此机会占占他的便宜，可她太累了，躺想他怀里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白合发现自己回到了小渔村寄宿的屋子里，窗外依旧黑沉沉的，也不知她睡了多久。景华上仙就守在床前不远处打坐，听见响动，睁眼看向她，墨玉般的眸子美若星辰。
白合看呆了。
“你怎么了？”景华上仙扶起她。白合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清香。
“云珑。”白合嗅了嗅，道，“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景华上仙沉默了会，道:“她说她后悔了，很是懊恼自责，我只是……”他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牵强，没说完便住了嘴。
白合凑到他面前，瞧了瞧他的神色，见他愁眉不展，遂叹了口气，劝道:“上仙别自欺欺人了，是师徒之情也好，男女之爱也罢，你心底里终究是舍不得你这个徒弟。”
景华道:“我同她乃师徒之宜，从未生过其他情意。”
白合捂着伤口从床上起来，倒了杯水，边喝边道:“先把你们的师徒之宜放一边不说，你如此记挂关心你徒弟，而你徒弟见到你却是一副咬牙切齿万分嫌恶的模样，这其中的端倪我不信景华上仙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关心。”
“我……”景华上仙顿住了，欲言又止。
我竟然猜对了！
白合一挑眉，感觉自己扒出了一条了不得的八卦，不由得有点激动，“要我说要么传言是真的，你对你徒弟意图不轨导致师徒决裂，云珑恨你入骨，而你因为出于补偿的心理仍对她十分挂念；要么就是你有不能说的隐情，你宁愿被误会被怀疑，甚至整个三界都对你有非议，你都不愿意公开。这件隐情，恐怕比
师徒乱伦更可怕。”
景华变了脸色，剑气凝形直刺白合，白合猝不及防，受伤摔倒在地。
“你、你干嘛？杀人灭口啊？”白合捂住鲜血淋漓的右臂，结结巴巴问道。
景华神色冷冽，剑指白合脖子，冷声道:“说！你是何人派来的？处心积虑接近本尊有何目的？”
白合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辩驳，心底里却跳脚骂了:亏她还担心他出意外匆匆赶去，结果先是被他徒弟割了脖子，现在又被他捅了一剑，小命跟球似的被他们师徒捏在手里玩，简直是倒了血霉！
现在问她有什么目的，她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想睡他吗？没想到美色没得到，反而要丢了自己的小命。早知道就不打他的主意了。
景华见白合不说话，利剑往前送了几分，道:“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冰冷的剑锋贴在脖子，冷得白合一哆嗦，眼前的男人宛如索命阎王，白合这才发现他表面上清贵冰冷，实际上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她鬼迷心窍了才会肖想这样一个人。
白合心中懊悔，被逼无法只得开口:“我不过一介小妖，怎么渡劫怎么到了天界上仙比我更清楚。”
“那你为何要故意接近本尊？何故出现在诛仙台。”
白合叫道:“是宫侍们聊天的时候告诉我的，说以前仙界恋爱成风，诸位上仙为了爱情双双上诛仙台，我才好奇去看了一回。”
“前一个问题。”景华不依不饶。
白合不敢完全说实话，咬咬牙，道:“那还不是我瞎了眼喜欢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与云珑之事？”
“你们那传言天界谁人不知？聊诛仙台的时候顺便说了，加上之前看到的，其余都是我猜的。”
景华上仙冷眼扫了她两眼，看她不像作假，遂收了剑，道:“起来回话。”
白合挣扎着站了起来。她此刻已经明白此前景华对她种种作为的默许都是有意为之，故意试探。如今想来，只觉羞愤难当。她就像只猴子，被人戏耍了这么久也不自知。委屈、羞愤直逼心头，比臂上的伤更让她难受。眼泪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她胡乱抹了把，生怕再叫人看见，看轻了去。
景华心微微一软，很快便遮掩了过去，“你是为了宝珠而来？”
“是。”白合哽咽道。她努力想冷冰冰地回答，但她仍遮掩不住声音中的异样。
“拿了宝珠给谁？”
“自然是谁丢的给谁。”
景华讶异:“不给你的主人吗？”
白合见他仍不信，也怒了:“我的主人除了你，还能有谁？若不是我被牵连其中，找不到就要受罚，我会跟你跑这一趟？”
“你不必故作姿态，强词夺理。”景华神色不变，冷道，“你为何跑这一趟，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我当然清楚了！偷宝珠的是你的好徒弟云珑，我若是不跟着你来，你会抢回宝珠还回天界？恐怕爱徒心切，将罪责推给我这个替死鬼吧！”白合气道。
“你当时身在囚车中，谁告诉你偷宝之人是云珑？”
“这我不能告诉你。”
景华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阴森森道:“本尊本来还想给你留条活命，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了。”
白合痛苦地挣扎扭曲着，脑海里只飘来七个大字:靠，老子又猜中了！
蔚蓝的海面上晴空万里一览无余，白合坐在礁石上，吹着海风，满腹心事。
她右臂上一点痕迹也没有，脖子上的伤却清晰可见，这些似乎表明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过一场噩梦。一觉醒来，景华待她之态度更好，还对她孤身前去相救之事表示了感谢，以及对徒弟伤她之事表达了歉意。若是平时，白合趁此机会必定得寸进尺，拉近与他的距离。可如今，白合只想跟他保持距离。
白合根本不相信之前种种只是梦，如果那是梦，怎么会那么真实？那恐怕是幻境，景华引她入幻境，目的是试探她，过后却装作若无其事，也许还不到杀她的时候，也许她还有利用价值。
可惜力量悬殊，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白合不由得叹了口气，早知道成仙后要这么提心吊胆，还不如渡劫失败重新投胎呢。
“你怎么了？”身后忽然出现景华上仙的声音。
白合寒毛都竖起来了，她战战兢兢回头，小声道:“没什么。”
景华走到她身边，白合见他一步一步靠近，浑身肌肉越来越紧绷，只要有一点不对，她立马能跳起来逃跑。
“你醒了后精神萎靡，可是身体不适？”
白合见他没有异样之举，心里略略松了口气，闻言摇了摇头，闭嘴不答。
景华于她身边坐下，白合一惊，忙不迭往旁边挪了挪。景华疑惑地打量她一圈，惹得白合心惊肉跳。
“你，”景华上仙迟疑一会，温和道，“究竟是怎么了？”
白合紧张地看了他一眼，将头摇得泼浪鼓似的，跳下礁石就想跑。景华一把拉住她，白合大惊失色，大叫起来:“你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情绪激动，死命挣扎，景华一只手制她不住，遂两手相合，将她困在怀中。
白合被他困在怀里动弹不得，脸红脖子粗，两眼泪汪汪。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景华上仙微恼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白合扭头不说话，泪水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她想伸手擦去眼泪，却被限制住了，她气得一低头，将眼泪尽悉抹在景华衣服上。
“别哭了。”景华缓声劝道，“有什么事慢慢说好吗？”
白合梗着脖子道:“早死早超生。要杀便杀，少在这里假惺惺，哼。”
景华惊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何时做过对你不利之事？”
白合瞪着他，眼神锐利，“在我昏迷的时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动了杀心！”
景华第二次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委屈，“你昏迷之后我便带你回了住处，除了替你包扎伤口，并未做过其他事。你怎么会有如此误解呢？”
白合偏头重重地哼了一声。
景华瞧她神色不似说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道:“你不会听信了魔将挑唆之言，误会于我吧？”
“动手杀我之人是你。”要是被挑唆也是你被挑唆。
“你何时死了？”景华困惑道，“该不会是梦中？”
“你少蒙我！”白合道，“那么逼真的梦境我从未做过！一定是你编织的幻境试探我，等哪天时机成熟了，就会把我杀死，替你徒弟被上盗宝的黑锅！”
景华惊呆了，他松开白合，皱眉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白合最见不得做事不敢当的臭不要脸，见他抵赖不承认，当时心头火起怒向胆边生:“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之前纵容我不过是试探，带我出来也是试探，前几日的幻境更是试探，你不仅怀疑我，还想杀我！”
景华对她的怒气有点懵，“我为何要杀你？为了给云珑承担罪名？我下凡前，已经在天帝面前做了保，若是找不回宝珠甘愿受罚，不牵扯任何人，又怎么将罪责推给你一个小妖仙？”
白合被噎了下，不服气道:“我撞破了你们的□□，你要杀人灭口！”
景华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与云珑的谣言传遍了三界，你即便看到了什么所谓不该看到的，再添油加醋一番也不过是多一个谣言而已。何须要杀你呢？”
白合想了想，似乎是这个理。但是……“既然是你送我回来又替我包扎伤口，按理说在我醒了之前你都在我不远处，怎么我陷入幻境你却不知情？”
“我确实一直没离你左右，”景华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症结所在。”他沉吟片刻，道:“可否让我用神识探下你的身体？”
白合犹豫了下，同意了。
结果一无所获。
海浪奔腾翻涌，海鸥飞翔鸣叫。两人各自沉默了一阵，白合转身离开，景华叫住了她，“你还不信我？”
白合面无表情道:“我只知道我分不清幻境和现实，今日我信你，若是再有一次两次，我这辈子都不敢再见你了。”
景华心中一紧，她如今已经生了离开之意。他抿着唇，陪着她回去，想了一路，在白合关门前开了口:“白合，我向你保证，绝不会伤你一根毫毛。”
白合嗯了一声，心中烦忧不减分毫。
“你拿着这个，危难之时可保你性命。”景华掏出一法器送给她。白合接过一看，像枚大大的枣核，通身银白。
“此物名为银丝扣。危难之时钻入此物，此物便再也无法从外面打开，只能由里向外打开。”
白合这才有了些兴趣，独自把玩了一番后，贴身收好。她想问景华，若是十日之期到了之后，云珑不还回宝珠怎么办。但是想到此事已经有他承担了后果，加上幻境中她因失言惹来的杀身之祸，她就不敢多说多问了。
她心中稍稍安定，一沾床，困意袭来，没多久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浑身乏力四肢似灌铅，她挣扎着坐起，发现整个右臂失去了知觉，上面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白合傻了眼。
到底这是幻境还是之前是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