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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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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浪漫的雨中散步没完没了,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打算绕着这城市走出一圈去,或者一直走到天荒地老,我已经不看他们的背影了,盯着脚尖替他们设想了一些可以聊的话题之后,在一颗参天的梧桐树脚下蹲下来,背后的伞沿杵在地上,我把伞柄放在胳膊上,不用费力也能挡雨了。

然后拿出电话来翻电话薄。

盯着罗城的名字看了好半天,一首歌已经播过去了,十年的往事浓缩成回忆,似乎也不需要太长时间来上映,嗖嗖的。

我说,罗城,你现在在干嘛呢?如果是和女朋友在一起,一定没有心情接电话吧。

我对自己说的。

算了。

打给了妈妈。

电话里滋拉拉的炒菜声,夹杂着乒乒乓乓,和吉他和弦配着鼓点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说:“妈妈你炒了什么?”

“肝腰合炒,回来吃吗?”

妈妈在电话里笑,又一阵新鲜的滋拉声,能想象得出她是歪着头夹着电话在打,手忙着往锅里又加了新东西。

“那我回来吃咯。”

妈妈咯咯笑,知道我一定不会跨越整个城市回家就为了吃一顿肝腰合炒,虽然那是我很爱吃的一道菜。

“小静,我。。。”

一个熟悉的男声在电话里响起,虽然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还是那么熟悉,让我一听就浑身发麻,我竟然忘记了,他也爱吃肝腰合炒。13岁之前董劲之总玩笑说:“我们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13岁之前我很喜欢他说这样的话,13岁之后,很不喜欢,事实上我也很少听到了。

他很听妈妈话,从那以后他很少来找我们,他也很不听话,强行甚至蛮横的将我们的东西搬进了他名下的一所房子里,当然那还要多亏我不争气的去打了那一场莫名其妙的架。

走那一天他拖着我们的行李站在老旧的楼门口看着那一条窄小破烂的小巷气势汹汹的对犹豫不决的妈妈说:“你们必须住环境好一点的地方,我再也不允许你们出任何事。”

不久那条小街就不存在了,仿佛是一夜之间,消失在了拆迁工人的铁锹之下。

妈妈是我见过最坚强也是最软弱的女人,我比她好不了多少,我唯一的勇气,不过是拖着箱子搬离了那里,以上班太远为理由。

他叫妈妈小静,听着真是肉麻。庄静,庄谧,静谧,是妈妈美好的愿望,一生的愿望,但是我们姓庄,装,忽然发现这些谐音真是要人命的搞笑,肆无忌惮的嘲讽着一本正经的人们。

高亢的声音只说了三个字就嘎然而止了,可以想象妈妈慌忙中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噤声的样子。

“我听见了,是董劲之。”

“不是,小谧。。。”

她以为我会生气挂电话。但是我没有,我说:“妈妈,下雨了,要加衣,我周末回来看你。”

“好。”

简单一个字,凝集了放心,失落,无奈。

当年很漂亮的那个女人,慢慢老去了,连声音都开始萧条了。

挂断电话,我把脑袋深深的埋进膝盖里去,全然不觉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长长的伸出在非机动车道上。

“你的手不想要了吗?!”

我被猛烈的往后往上拖,然后趔趄着站了起来,我的小伞,落在我身后。一辆电瓶车疾驰而过,骑车的人罩着大大的雨衣,应该是没有看到我矮矮的支出去的手臂。声音凶狠的蓝山站在我面前,还要说什么,又突然凝固了。

“你怎么了?”

他语气忽然缓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哦,想念老朋友了。”

我真是机智,很快就找到一个合理而煽情的理由。他微微叹了口气,有一点无奈,因为我的小女生情绪。男人们总是这样的,即使看不顺眼,也会适当心软。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回家啊。”

我又合理的恢复情绪了,轻松的微笑。

“这不是你家的方向吧。”

我抬头环望一眼,才发现已经走得离家十万八千里,他们散步散得可真远。

这一次我愚蠢的噎住了。

“雨天里散散步,也不错,呵呵呵。。。你怎么回来了?”

问完我就开始暗抽自己。不过他倒是没有察觉,说:“梓云说前面音像店有我要找的无损CD,我去买了就回来了。”

他帮我把伞捡起来,退了一步,他的大伞从我头顶移开,我撑起我的小伞,我们保持被两把伞撑开的奇怪距离并排走在路上,也不方便交谈,就这样一直走到公交车站,我收伞上车,对他说:“拜拜。”

他只挥了挥手,微笑是有的。

我那台从仓库里翻出来临时用用的旧电脑没有如领导预期的安全撑过两个月,正当我开始密集的接手更多的工作时,它频繁的出毛病。

这电脑比我还会偷懒罢工,但是只还有大半个月了,你有脸让我重新申请电脑么?你有脸,我没脸。

频繁的请蓝山来帮忙,因为太频繁了,有故意的嫌疑。后来我一出现在文印室门口,刘心就扯着脖子朝里面大喊:“又要修电脑啦。”脸上使坏的笑。

蓝山一般会很快出来,有时候会顶着一脑袋被睡糟的头发,刘心噗哧一笑,我想笑,但不敢。但是蓝山心情很好,走过刘心桌子的时候,一伸手把她的齐刘海胡挠一阵,哥哥与妹妹般的亲密接触。

有了那一万字没保存的前科,他总会对我说:“勤存盘,勤存盘,勤存盘。。。”

叨叨叨真的好日常,我一定是脑子抽筋了,笑他是唐僧,他用牙齿咬了下唇,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伸手在我脸上揪了一把。

我傻掉了。

铃铃的电话声,噼噼啪啪的打字声,急切的说话声,嗡嗡的在我耳边响。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全世界依旧忙碌着,我却傻掉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梓云拿了一份材料来给我,轻声说:“你脸上留下灰尘了。”

我慌乱的伸手擦,是蓝山手上的,他刚才打开电脑主机蹭到手上的。

梓云微微一笑,转身回座位去,一阵茉莉花的气息,带着雨后湿漉漉的味道,淡淡的馨香,微微的凄清。

这一天,梓云显得有些落寞,下班也不叫我一起,有些失魂落魄的独自往鲜有人走的后门出去。直到两个高大的墨镜男人横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一刻,她显得真是瘦弱单薄。

其中一个男人张嘴说了句什么,梓云撒开腿就往侧边跑,她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另一个男人只是迈开一步就再次把她挡住了。

他们要带她走,她不去,他们开始拖。

我把单肩包斜挎在身上,冲过去拦在梓云面前,那样子真是勇猛而义气的青少年,而这样的交友方式,是端静教给我的。我讨厌自己的懦弱,于是学习她的勇敢。

今天我勇敢的挡在梓云面前,却像小鸡似的被其中一个男人一伸手就拨到一边去了,并且很凑巧的撞在了斑驳的青石块砌的大门柱子上,那柱子真是棱角分明,我的脑袋被硌得生疼,但我依旧飞速的奔了回去,大义凛然的再次挡在梓云面前,心想你要是再拨我一下,我就是兔子也要急眼了。

却只听梓云喊:“庄谧。他们是我爸爸的人,我回一趟家,没事的。”

她爸爸的人?豪门千金出逃记么?

她伸手摸我的额头:“没事吧?”

“没事。”

“谢谢你。”

不过我聪明的猜出来,她是见我受伤了,才妥协的,其实她是一只看似温顺实则灵巧的兔子。

豪门千金不都这样么?

端静说我患臆想症了,或许是有点。

我心里激情澎湃的。

第二天梓云毫发无伤的来上班了,笑容纯粹得仿佛昨天的冲突就是一场梦。但她对我暖暖的一笑,让我确认,那并不是梦。

反而是我头上挂着青头包,我说是晚上起来上厕所撞到门了,把自己说得蠢兮兮的,这很没有难度,大概我看上去就已经蠢兮兮的,所以大家很轻易的就相信了,并且哈哈大笑,说我真是个糊涂鬼。

梓云却要为我翻案:“庄谧其实是为了我。”当然这只是在中午吃饭只有我们几个的时候,“我爸爸,来找我回去。”

刘心听得摸不着头脑:“你爸爸来找你回去怎么会伤了庄谧?”

梓云不回答,只是一笑,不经意的瞄了一眼蓝山。

他没有说话,似乎对这件事根本不感兴趣。

那么梓云这句刘心听不懂蓝山不过问的模棱两可的解释是说给谁听的?

我摸摸我头上的青头包,觉得那里还没有费神的脑细胞疼。

我知道梓云开始视我为朋友,如同我开始视她为朋友一样。虽然许多事情,尚且是雾里看花。交朋友有时候就像谈恋爱似的,莫名的好感,暧昧的试探,一直到最后的认可,是个有趣而激荡人心的过程。

甚至还会吃醋。

端静说:“你背叛我了,我伤心了。”

我发一排呕吐的表情过去,看得我自己都想吐了。

不过第二句她就雀跃的说:“是个茉莉花一样的姑娘吗?哪一天一定要见见,你的好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

这是友情比爱情有激情的地方,很是肆意而安全。

也许端静勇敢而决绝的方式,某些时候会不太对,因为太快了,太孤注一掷了。

其实我和端静没有分别,我认定罗城,包括端静,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那么梓云呢?这个谜一样的姑娘,我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认定她,也一样无法预知后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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