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半妆(1 / 1)
蓝王图摇着头,走远了。
天气十分不好,阴云密布混着沙尘大风,永安和一众小厮穿着许伯准备好的衣衫迎接贵客,衣衫单薄,他又好巧不巧被安置在院门口,冷风一吹,鼻涕都要掉下来了。
蓝王图衣着正式,里里外外好几层衣服,就站在永安面前向外望着,等候着传说中的贵客。
永安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
那一声巨响的喷嚏把蓝王图都吓到了,反应过来之后,他嫌恶极了,拍着自己的肩口,“口水口水!你恶心不恶心,不能忍一忍吗,一会儿人来了你准备一个喷嚏把他们打出去吗?”
永安鼻子里还痒痒呢,被他一说硬是忍着不敢再张口,蓝王图看他衣着确实单薄,再看看左边站着的阿录,也是通红鼻子,道:“等人来了就没你们的事了,赶快回去加衣服。”
永安忍着打喷嚏的冲动,点了点头。
所幸过了没有一会儿,外面通报客人已经到了,蓝王图整理好衣冠,亲自去迎接了。临走还瞪了永安一眼,让他安安分分。
永安趁他走了连忙打了好几个喷嚏,呼……舒服多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为首的自然是蓝王图,与他并肩的大概就是贵客,看起来病恹恹的一个青年公子,衣着十分华丽,还披着一件深蓝底子金线牡丹纹的斗篷,衬得人愈发细弱不堪,皮肤都是毫无血色的透白。
两人的后面跟着三个男子,一个髭须满面,一个眉目硬朗,还有一个不是中原人,高鼻深目,金黄头发,手上拿着一柄折扇。衣服首饰处处都透着贵气,应该是鲜卑那边的贵族。
再后面还有一位戴着面纱的小姐,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不像那个鲜卑人一样穿着艳丽又贵重,但举手投足之间的大家闺秀之气还是显露无疑。
永安自然不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说实话他也并不想知道,如果不是被许伯叫来在这里站着,他估计这会儿趁乱就跑去研究蓝府的地形了,毕竟,逃跑的路线一定要选好啊。
他站得端端正正的,脑子里面却是在胡思乱想,直到一大队人马走到了跟前,他才回过神来,立马收回了飘散的目光。
蓝王图走到了他跟前,道:“等人都进去了,就回去吧。”
永安正想铿锵有力答一句“是”,结果嘴巴一张,一股无法抑制的痒意冲上鼻尖,来不及让他回神,一个大喷嚏就朝着蓝王图打了过去。
蓝王图闪了一下,再次站直的时候,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永安就想赶紧道歉啊,可是大概是真的着凉了,直接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能做的只是尽力偏了头,别对着已经开始喷火的蓝王图。
“噗嗤”一声,那个青年公子笑了,永安挂着两行鼻涕,抬起头就看见那公子温温柔柔的笑容,他瞬间都觉得不冷了,嘿嘿嘿对着那公子傻笑,旁边被喷了口水还被无视的蓝王图火得不得了,但看见永安那傻样子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青年公子从袖中掏出了一方手帕,递给永安道:“太冷了,快回去吧。”
声音也像人一样,温柔而恬静。
永安哪舍得用这么好的帕子擦他的鼻涕啊,他一边道着谢,一边把帕子塞到了自己袖子里,然后从腰封扯出来破破烂烂一块小方布,抹干净了鼻涕。
那公子又轻轻笑了起来,蓝王图却瞪了永安一眼又一眼,才朝他道:“回去,丢人现眼。”
永安点点头,跟那公子摆了摆手,正要转身走,衣服后面却被拉住了。
他回过头,正是那个鲜卑男子。
永安还没有开口,那个长相非常硬朗的男子便很严肃对鲜卑人道:“希望您谨记官人的嘱咐。”
“别拿洪真压我。”鲜卑男子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拽着永安的衣服,转过头来笑得很是暧昧,“你叫什么?”
永安觉得喷嚏又要出来了,深吸一口气,道:“您是?”
男子道:“哦?你不知道吗?他没有告诉你?”他指了指蓝王图。
永安瞅了蓝王图一眼,只一眼他就感受到了蓝王图散发出来的不善气息,连忙向那男子道:“小人先退下了。”
可那男子怎么会善罢甘休,从拽着永安衣服改成了拽着他的胳膊,道:“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要说永安挣脱开他的桎梏是非常容易的,想想,宋易是个力大如牛的,蓝王图也是个不知轻重的,永安早都习惯了,但问题就在这个人的身份,他一定得罪不起。
“小人地位卑微,怎么能知道将军的事情。”
“哦…...好,可你刚才怎么不回答我呢,为什么呢?”
这已经有点胡搅蛮缠了,永安鼻子痒得不行,表情扭曲地忍着,可那鲜卑人还在不依不饶叨叨叨,永安终于没忍住,“阿嚏”一声直直朝上了鲜卑人的脸。
他是故意的,既没弯腰也没把脸别开,反而扬着脖子,把口水喷到了那人脸上。
“哎呦对不起啊这位公子!”永安赶忙装起样子,急急忙忙道:“小人一下子没忍住!这天太冷了实在对不起公子啊!公子来来来我给您擦擦!”
说完永安就拿着自己那块已经擦了鼻涕的破烂布往男人脸上抹,那男人估计也是被他一喷嚏给打懵了,刚还看着唯唯诺诺的小厮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那块布都快蹭上他的脸了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打开了永安的手,“大胆!”
永安心里冷笑,胆子小我也不来这儿了。
男子很生气,两掌一盖合上手中的折扇,就要向永安的脸上扇过来,永安正要躲,半途中却看见一只手握住了那柄十寸长的扇子。
蓝王图并不是冒火的模样,反而看起来十分冷静,但那男人的扇子在他的手中却半分都动弹不得。
他向男子道:“你是谁?”
这一句话让男子十分意外,他挑了挑眉,松开手,“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蓝王图把扇子拍到他胸口,指了指永安,“我替他问,你怎么不回答?你不大胆?”
“蓝王图!你!”男子把扇子一把扔到了地上,可是你了半天,却是无话可说。
“贺楼敛,我没请你来,我请的是秦珑和洪真,你是谁呀?”
“你!”贺楼敛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气的。因为蓝王图确实没有请他,只是因为洪真临时有事,所以他来了,洪真还专门让自己的两位贴身侍卫跟了过来,当时就说过,让他不要惹事,而且坚决不能招惹蓝王图。
可态势已经有些收不住了。
“请您息怒,贺楼公子一时冒失,望将军万莫在意。”
此时说话的便是洪真那两个侍卫之一,长相硬朗,说话严肃的窦恪敏。
蓝王图并不想理他,也不想再和贺楼敛说什么,只是把刚才被打到地上的那块破烂布捡了起来,看永安一副认真看热闹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把破烂布塞回给他,“府里缺你的吗?回去找许伯换个好点的,丢人现眼。”
永安顺手接上,嘴里应着,其实他并没有听刚才蓝王图说了什么,等装好了东西,看见蓝王图给他使眼色,他才赶紧走了,离开了院门口这是非之地。
阿录看了一场好戏,低着头跟在永安后头也溜了。
秦珑好似没有看见这些事情一样,他拢着斗篷,回过头来对蓝王图道:“走吧。”
蓝王图走了过去,后面一直一言未发的姑娘带着丫鬟们也跟了上去,几人没有管身后的三人,兀自走了。
满脸胡子的张灯揪了自己一绺胡须,道了句,“难伺候。”也跟着前面的人走了。
窦恪敏是十分不愿意来照管贺楼敛这位祖宗的,但他又没法不管,只能安慰了气冲冲的贺楼敛几句,就拉着他赶快跟了上去。
回到偏院,永安加了几件衣服,但鼻涕不停喷嚏不断,估计是这回真的着凉了。
许伯还跑过来问候了他,难得今天有贵客,府里忙着呢,他还过来问候,也是有心。
永安拍着胸脯给许伯说自个儿健壮着呢,许伯却不放心,毕竟是他没考虑周到,让永安着了凉,打了喷嚏还喷到了主子和贵客身上,所以说起来,一切都是他的错,当了这么多年管家,这样的错误简直让他羞愤欲死。
“行了,一会儿我让人送药来,你就歇着吧,阿录也跟你一个样子,其他人都忙,我还要差人出去买些东西,看来只能找姑娘了,”
永安捂着鼻子,“没事儿,我能……阿嚏!”
许伯把永安推进房子,“歇着吧,我找丫头去,唉唉……我先去给丫头多拿几件衣服。”
送走了许伯,冷清的偏院在这样的天气下显得愈发凄然起来,永安裹好衣服关上门,虽然他现在很想睡觉,但是他更需要趁此机会探查蓝府。
今天来的那几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卫国公洪真和小王秦珑他都听说过。
洪真这个名字他并不意外会听到,毕竟与蓝王图同样是公爵,但小王会来这儿却是他怎么都没有料到的。
永安向外走着,脑海里宋易的话一直在回响,秦珑是秦朝的最后一支命脉,在他失踪之后,秦朝终于没能逃过被灭亡的命运,最终在天顺二十一年被陈朝灭亡。
而后十年,秦珑被找到,并被皇帝封为唯一的异姓王,和他原来在秦朝一样的封号——小王。
曾经坊间传言,半妆一天下。
秦珑的小字,就叫半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