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最后的旅途(1 / 1)
坐在我不远处的折兮低头一看,惊讶了一瞬,随后释然到:“原来它在你哪儿呀?我还以为我弄丢了。”
我惊急着想要解释,但看到他一脸坦然,清风朗月的表情,最后只是说:“确实是你掉了的,我前几日见到就帮你收着了。”
“左右那也不是我的,那是无末的。”我蹙眉凝视着他,浅声问道:“不过怎么会在你那儿呢?”
“那一次我进入藤壶救他,他那时本已经不行了。他拉着我的手,说他这辈子最深的执念就是放不下你,他不想死后所有的一切都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他想留下一些什么陪着你,看你经历的日升月沉,沧海桑田。他最后把这那只簪子给了我。”
说着折兮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只簪子,是那只桃木簪。他把簪子交到我手上,继续说:“这也是后来我在育蛇攻击我们的那处深渊捡到的,那时他刚刚离世,我怕你睹物伤情,便迟迟没有给你。后来想要给你,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时间,不过现下既然你捡到了,我就并着给你好了。”
我拿过桃木簪,簪子上还残留着育蛇特有的血腥味。我看着簪子,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我的心头,一瞬间我的手脚变得冰冷,脸上血色全无。一种史无前例的恐惧如无尽黑暗中最可怕的魔鬼咒怨深深地笼罩着我。
折兮看到我的惊恐,疾步赶到我身边,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眉头紧锁担忧急切的问道:“你怎么了,灵儿。”
我闭上眼,眼前全是末儿以前围绕在我身边,或温柔或依赖或深沉的叫我“姐姐”“姐姐”的样子,还有他高兴时的眉飞色舞,难过时的哀伤流淌,困难时的坚定刚毅,凝神时的优雅从容。
心中有无数把的锋利凛冽的刀密密刺穿,血流成河,一直以为的信仰突然间崩塌的般伤痛无望。
“灵儿!灵儿!”折兮担忧的摇着我的肩膀,试图将我从恐惧中抽离出来。最后把我紧紧拥入怀中,温柔低沉的浅浅低语:“不要怕,没事的,我在这儿。”
我死死抓着折兮的衣袖,双眼定定的望着虚空,心中坚定的想一定不是这样的,只是我想多了,只是巧合。我自作主张的把那恐怖的想法扔进了心中永不见天日的无底深渊。
“谢谢你,我没事了。”折兮察觉到我已经好多了,便放开我,一双眼黑得愈发深沉,他说:“你想到了什么?竟是怕成这般模样?”
“没,没什么,许是我只是胆子太小了。”我低下头不敢看他温柔与伤感流淌的眼眸。
折兮顺势坐在我旁边,望着天边流云微微扬起唇角,但看起来却有极轻极浅的柔软的忧伤。我拉着他的衣袖紧紧地注视着折兮的眼,说:“其实我还捡到了朝岚的玉佩。”
折兮恍惚了一刻,俊美的容颜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呢喃道:“原来那个玉佩真的是他的。”
“你不知道那是他的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也是他的,深渊之下除了育蛇再没它物,着实不可能是别人的。”折兮清浅的叙述。我目光泛冷,心底变得幽冷幽冷的,没有人吗,那可不一定,遗憾的是你不知道原委罢了。
我说:“其实你知道吗?有一种法术,只需用死者生前珍惜物,配合锁魂咒就可以将死者的魂魄封印于其中,若是不将封印之人杀死,被封印的魂魄就永远无法出来。”
折兮凝眉细想了一下,说:“我听我师父提过,是有这么一种术法,若是千年内不将魂魄放出,魂魄就会变为死魂,从器物中逸出,消散于天地。这种术法着实有些残忍不近人情。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我扬起唇角微笑道:“没什么,只是锁魂咒的咒语我忘得差不多了,就是想说你知不知道,知道的话,就告诉我一下。”
“师傅只是提过,没详细跟我说,所以我也仅仅知道有这种术法,不知道咒语。你要它有什么用吗?”
我边摇头边微笑,笑得满目苍凉,如苍山暮雪般落满了沉沉的暮霭。我说:“我要它没什么用,这么不近人情的术法我怎么会用呢?”
折兮笑着拿去我头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落的樱花瓣,眼里暖暖的宠溺就像夕阳金色明媚的余晖将我笼罩,缓缓道来:“是,你总是最好的。”
我们继续走了半日,便到达了山顶宫羽,但令人惊奇的是竟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亭台楼阁都干净整洁却透着一股子荒芜。仿佛这只是一座建好了等着别人住进来的宫殿。
我和折兮站在玄天正殿空旷宽敞的中央,呼呼的大风袭地吹起,我们皆是衣袂翻飞。高阶上威严高大华美的玄冰王座上空无一人。我讶异的呢喃:“这是不可能的啊?他竟是不在这儿?”
折兮眯着眼看了王座半响,忽然间嘴角牵起一个邪魅而诡异的微笑,很快又恢复了神情。我看着他日渐苍白的容颜,刚想问什么,他坚定的说:“放心,灵儿。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一定会。”
我心中闪过疑惑,但表面上还是点头应下。
我们寻了两间屋子住下,因怕发生意外便择了两间挨着的屋子。半夜溶溶的月光洒满了庭院,院中两株茉莉花开得皓洁宛如孤峰冻雪。我披了件外衫,蹑手蹑脚的关了门走出了门。踏着月色在院中想这几天发生的事。走到茉莉花树下,便坐在了一旁的一方石凳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微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我的深思。
我抬头一看,却见折兮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然后深沉的眼看了我的房间一眼。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般,最后决绝的转身离去。
我心间疑惑不已,也已经那么深了,他这是要去哪儿。瞧他那模样,也不像是我一般消磨长夜。
我拍了拍衣裙,举步静静的跟了上去。只见折兮轻车熟路的穿过了两个月亮门,经过三个垂花回廊,再经过两棵娑罗树。我怀疑折兮只是梦游,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下去的时候。折兮却忽然在一棵极大的菩提树下停住了脚步。
我跟得急,又忽然停住,差点一头栽进不远的荷花池里。我急急的稳住了步子,将将想要叫住他,他清冷低沉的声音就散落进微风中,“你想要的究竟是何物?”
我愣愣的望着他,讶异的睁大了眼,难道他发现我了。我想了想,刚要说“我什么也不要”的时候,他对着菩提树又说:“我不会帮你的。你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深情。”
我委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且谁会半夜对这一颗大树说话,我更加肯定他是在梦游。我扯着嗓子,一个“折”字还没有喊出来,便被他的话怔住。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树干,说:“地宫就安全了吗?或许是,但也不一定。你以为这样就能困得住他吗?”
我换缓缓将跨出去的半个步子收了回来,脸上的担忧渐渐凝固,冷眼静静的看着身上白衣洒满点点月光的折兮。
心中一种被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的感觉变得更加真切,像是在头顶上无尽黑暗的虚空中就悬着一张巨大的蛛网,其上一只庞大的蜘蛛露出森森的獠牙,獠牙锋利泛着冷光,滴着幽绿幽绿的毒液。蜘蛛随时都准备将我吞噬,用不解脱。
“或许会成功,或许永远都不会成功,我只会帮你这一件事。其他的,你以为你控制得了我吗?”折兮绝美的脸上迷人而诡异的微笑如盛开在黑夜中魅惑绝望的摩诃曼珠沙华。
我浑身的血液渐渐变得冰冷,脚如生根了一般挪不动半步,望着那棵菩提树,似乎要把它望出一个洞来。
折兮许久没再说话,只是唇角一直有一丝令人捉摸不透意味深长的浅笑,然后转身离开。
我急忙闪身躲进了旁边的丝萝从里,在折兮身影完全消失后,我才从阴影中走出来。我走到菩提树下,绕着树走了几圈,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我沿着原路返回,远远便瞧见折兮门前躺着一抹白色的身影。
我剑步走上去,却见折兮晕倒在了台阶上,我心中猛的一跳,连忙上前查看。我探了探折兮的脉搏,下一刻,心头一阵震惊。
折兮竟是身中剧毒!
这种毒叫熵妖,凌渊曾经告诉过我,这种毒是由魔界王都的一种名叫熵妖花的植物冶炼而成。这种毒在临死大多都前不会有什么太明显的症状,只是人会逐渐虚弱。而且这种毒极其霸道,纵是一般的神君,若久不医治,也是形神俱散的居多。
难怪折兮近来脸色日渐苍白,我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加留意,为什么我只想着猜忌他。无论他做过什么,我都不希望他离我而去。他是唯一一个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后仍旧陪在我身边的人。若是他都离我而去,那我究竟还剩些什么,却是不敢想象。
我依稀记得解毒的术法,在我小时候,凌渊教过我,但忘记了一部分。我解不了这种毒,我只能用我的神族之血替他压制住。我幻化出一把冰刀,在自己手腕上给了个口子,血液流淌进折兮口中。
无论折兮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他,他是在凌渊之后守护我最久的人。我一直相信,即使他做了什么,他也没有恶意。这或许不是那么公平。
折兮缓缓苏醒,看到自己枕在我怀里,笑了笑,说:“你都发现了么?”
“你为何会中毒?折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凝望着他的眼,忧伤的问。
漫天清冷明亮的月光尽数落满他的眼眸,他说:“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起身将手递到我面前,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抿唇轻笑,收回自己的手,说:“不知道就算了吧。”
折兮温柔浅笑不语,剑眉下一双狭长精致的的眼眸黝黑明亮总是让人深深沉醉其中。
“想是你半夜梦游至此的吧,我睡不着闲晃才恰巧遇到你,还有颇久才会天明,你休息一下吧。”说完我转身走上了台阶,走上最后一阶时,我停住了脚步,说:“我总是信你的,我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折兮在台阶上的影子一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的立在月色中,如一尊华美的雕像。
我没在说什么,继续走进了屋子。
连绵的宫阙远比我们想象的大。第二日,折兮还在休息时,我没有叫醒他便出了门。顺着一道道回廊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我竟然走到了另一座宫殿。
这里的天空是茫茫的铅灰色,柳絮般的雪花不断从遥远的虚空飘落下来,一种透骨的寒冷如跗骨之蛆缠绕。
带走到宫殿正中的玄天殿时,我看到那个斜躺在殿堂中间高高的铺着白色千年狐裘的白玉王座上慵懒而高贵的女子,对我妩媚而邪魅的对我微笑。
她原本清明秀丽的容颜,此时魅惑迷人,倾国倾城,绝色明艳的凤目里尽是漫步尽心的轻视。她说:“我等了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