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三十九幕 玲珑局中玲珑心(上)(1 / 1)
“涟漪,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天浮寒……
能用浮寒剑使出天浮寒的,只有那个凤凰之徒……而且,她居然能说出天浮寒,她难道醒了?!
莫非……
如果真是这样,神魔两界,似乎要热闹起来了呢。
那她,就只等看戏了……
“涟漪,到底怎么了?”玄鸾儿很奇怪,她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只不过,她不想再多想。反正,都要离开了。哪怕姜涟漪她再算计着什么,一个月后,便也都跟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没什么。”
玄鸾儿紧盯着她,许久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问了一个她没有问、却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阿殷,我一直有个问题。你是怎样被这寒气侵体的啊……”以她的能力,而且还有上古魂魄护体,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这寒气侵体。
黎殷殷不语。并非仅仅是不想说,也不仅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而且毕竟想必聪明如她,也会料到。
“唉。如此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先用医咒封住你体内的寒气,直到朱砂心淬体完毕。但一旦医咒失效,你的身体将会承受百倍于寒气上返的痛苦。可是……”玄鸾儿看了看她,微微咬着下唇,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就没有再说话。
“涟漪,你说便是。”觉察到她有所瞒,黎殷殷回问道。
“唉。”她又叹了口气,“其实这寒气,积聚了十几年,早就已经破坏了你的经脉。但因为至寒,所以也便一直封着破损的经脉。一但朱砂心淬体成功,寒气解开,你便会经脉俱断。我倒是能够保住你的性命,但是你的武功,怕是要彻底废了。”
“这……”她果然,还是有了一丝犹疑。
“这浮寒乃是白氏一族的血脉传承,因此只有白氏族人的血脉不受其制约。要彻底解这寒气必须找一位继承了白氏嫡系血脉的人,取其全部心尖血炼化,再辅以朱砂心淬体。”她俯下身在黎殷殷耳边轻道。
全部心尖血……必须要一人的性命。
“可是白氏一族在十年前被彻底灭门,连家仆都无一幸免,又何来嫡系血亲……”玄鸾儿唇角迅速浮过一丝不可觉察的古怪笑意,连她都不曾发现。
她是白谷雨的徒弟,不可能不知道当年那个白家遗子逃出了生天。她还是在瞒着自己,又或者,白穆寒根本不是白家的嫡系血亲?可是他明明又确实是白家的继承人……
黎殷殷眉头微皱,她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个白衣身影,她的心一阵刺痛。
明明下定了不去想的决心了,既然已经狠心决定离开,再也不见,又怎么能再去牵扯到以前的那些人呢。
反正她也要离开了。
离开。
再也不回来。
“罢。”黎殷殷叹,“既然决定了不再问世事,找个无人的地方自己过活,还要什么武功呢?便就这样吧。”
“也好。那你以后……要小心。”
“呵呵……我知道了。”
——汝……何人?
——无处可去,便留下来吧。
——吾名九黎殷。
——还在想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必再折磨自己。
——涟漪,你有没有觉得,活着很累?
——这是一个微妙的时代。相信我。我们都不会安好地生活。涟漪,我们的结局,全都不会很好。
——若有一天天翻地覆,你还会这么陪着我么?
——呵呵……其实你不用说什么……终有一日,我们还是会兵戈相见。这世道就是如此,何来什么安好可言。
——这一天还是来了……涟漪。
——魔尊,九黎殷。
仙尊……九天玄女。
这个她自封的称号,此时却是显得那么无力和可笑。她自己都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姓名。而想必她……也早就清楚了一切。否则,她怎会说出那样隐晦的话语。
只不过,她什么都不想争。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
仅此而已。
她所有的初衷,不过都是保护。而她自己,却是为了争夺……越来越高的位置,越来越大的权力,也让她越来越不知满足,一味地争夺。
今世,其实也逃不脱这样的命运。一切早已既定,没有他路。
没有退路。
只能顺着轨迹继续向前走,直到再也走不下去。直到自己再也看不到尽头,再也没有了前进的力气。
再也,无法从这一场幻梦之中醒来。
黎殷殷已经去她的房间休息了。这时莫吟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这隐遁气息的能力,她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连当初她在风满楼监视黎殷殷的一举一动,黎殷殷都未曾察觉。
“宫主。”
“东西送过去了么?”温婉女子坐在机关软榻上,因为逆着光的缘故,烛火的光辉为她渲染了一层朦胧。
“是。已送到。”
“按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先下去吧。”
“是。”
玄鸾儿向后靠了靠,膝上放着一块九色琉璃佩,玉指抚摸着上面的精致纹路,最终幽幽叹了一声。
“与其等你们醒了……莫不如现在就杀了你们。阿殷不想回去,倒也是遂了我的意。那就先从你下手吧……凤凰之徒,七杀星君。”
房间内的黎殷殷睁开轻闭的双眼,眼底紫光流转,眉心处幽紫菱晶愈发妖异,幽紫色的纹路自菱晶开始蔓延,一直到额角。于是她的额上,呈现出一个很是诡异的纹案来。
竟然令人感觉到威压。
“一个月的时间么……足够本尊彻底醒来了。”
“经脉俱断……呵。只要本尊醒来回到魔界浴火……那寒气自然会彻底解除。”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涟漪,这么久了,汝竟还是放不下么?”
所有人的轨迹都在这里微微偏了方向,终有相交的时候。
她其实什么都清楚得很,只是什么都不说。
沉默,到底还是害了所有的人。
正如姜瑶姬说不出那一句抱歉,正如有心人说不出那一句思念,正如所有人都说不出最后一句流连。
她宁愿承认这都是一场梦。她甘愿沉沦的梦。
所以她决定离开,离开这个纷乱的世界。
她对这个世间,怕是再无分毫留恋。
就连对他的感情,也不及这倦意之深。
可是,她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回到风满楼,那个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的终点。
到那时,一切,都也已经成了定局。
姜涟漪坐在九玄宫内,心底似有何物在撕裂她的心脏。
可是她……有心么?
她本就是一团游荡了百年的怨念而已。
其实,她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似乎都并不清楚。
“我也许……可以在完全被吞噬之前……让阿殷离开……而我自己,必须在那之前……离开这个世间。”
“这种不能操纵自己的感觉……太痛苦了。”
“我必须走了。这样太累了……”她靠在软榻上睡去,殊不知,黑暗中,一双眼正凝视着她,眼角挑起轻佻的笑意。
……
“汝之名?”
“吾名,玄鸾儿。”她带着一张遮去大半张脸的琉璃面具。饶是姜瑶姬也无法看出——更无法想到,这力量强大的女孩是她当年逼得坠下瑶台的妹妹姜涟漪。
“很好。那本座便收汝为弟子。阿瑶,从今天起,她便是汝之师妹了。带她去修炼瑶池心法吧。”
“是。”姜瑶姬款款走到玄鸾儿面前,道:“师妹,走吧。”
“呵呵呵呵……是,师姐。”“师姐”两个字,她刻意咬得很重。
那诡异的笑声听得姜瑶姬一阵心悸,她仿佛又听到了姜涟漪坠下瑶台时那绝望悲凉的狂笑——也许是幻觉吧……对的,是幻觉。她没有一丝愧疚,没有的……她胡乱地想着。
“那……便走吧。”
安梦镇,玲珑居。
曾经已经化为废墟的玲珑居,此时依旧在安梦镇之中矗立着,那华美的建筑刺激着那站在玲珑居前的男子,似是在嘲讽着他的自以为是。
自然,以九玄宫的财力,重建玲珑居,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他发现了更为要紧的事情。一个关乎到之前一切的事情……当时他迫切地想要证实孔玲珑的身份,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如果这个人不是孔玲珑,那么真正的孔玲珑不是死了,便是早已归顺了九玄宫。
前者还好,若是后者,便是有了麻烦。
白穆寒踏入玲珑居,那潜伏在黑暗之中的上百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分毫不敢懈怠。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让他心头一沉,还是踏着楼梯向最高的那一层走去。
这幢高楼,最上面一层,便是玲珑阁了。便是那孔玲珑的住处。
他站在玲珑阁门口,刚走进去,身后的门便忽然关闭,似乎听到了机括声和铁板重重砸下的声音。
孔玲珑斜倚在软榻上,姿态柔软惬意得似是只是在小憩一般背对着他。
“当真是好演技啊。姜姑娘。”望着那软榻上的女子,白穆寒将剑指向她。孔玲珑施施然转过身来,依旧靠在软榻上。此时的孔玲珑,依旧是那张清丽极致的脸。不过所谓的根深蒂固的“女大十八变”的思想,再加上那半块听剑阁主令,他与她也便都信了她是孔玲珑。
“不愧是白阁主。如此轻易便识破了我的伪装呢。”孔玲珑笑道,“看来,你也并不简单。当时那样轻易地拿到了阁主令,我也着实是很惊讶呢。”
那间密室之中机关重重,只要踏进去,便死无葬身之地。而他居然能成功带着阁主令从密室之中走出来,看样子确实是她低估了他的能力。
孔玲珑抿唇浅笑嫣然。
也许现在应该叫她,姜涟漪,也可以叫她,玄鸾儿。
“孔玲珑呢?莫不是已经死了?”他倒是希望孔玲珑已经死了,这样就不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孔玲珑么?当然没有死。”随着姜玄鸾儿击掌,门外走进一个人来,“不过她现在,叫作莫吟。而她,现在也只是莫吟而已了。再也不是什么孔玲珑,也不是你白穆寒的师妹。”
“师兄,好久不见。”这次的一句“师兄”,却是变了味道。
这个女子,他的师妹,居然早就归顺了九玄宫……怪不得,她逃到南疆之后,便再没了消息,那些追杀她的下属,也再也没有回来复命。
他早该想到的。
莫吟,莫吟……那便是孔玲珑的字,孔莫吟。
他居然没有想到……
因她曾是老阁主唯一的女儿及弟子,所以他便让女儿起誓,永不嫁人,才给她取了个字。直到白穆寒成了他的弟子,老阁主才破了这个誓言——才会把那阁主令一分为二。
老阁主虽才华无双,却在争夺的事情上软弱得很,因此听剑阁才沦为了外界口中“平平庸庸”的势力。她的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除了当时只会玩一些小把戏之外。
他只是没有想到她不仅在九玄宫,更在风满楼做了卧底。
而且,似乎是对听剑阁已经毫无留恋。连恨都没有了。
他们谁都不清楚的是,那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女子,却也深藏着自己的秘密——才导致她无暇顾及听剑阁。因为有更重要的使命,谁还会去在乎一个闹来闹去的小势力?
“姜涟漪,我们真是,低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