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风钰上山(1 / 1)
果然和酒酒料想的一样,风钰被送来的时候昏昏沉沉,身上的被子已经湿/了大半,明明是受寒,却体表发热,酒酒把手伸进被子,果然冰凉一片,急忙让人将风钰挪进屋子,立马端来炭火盆暖着,被子里塞进了这里有的所有汤婆子。
酒酒屏退下人为风钰行针,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小红站在门外着急的度步,却也不敢进去打扰她。
针放在蜡烛上预热,再轻轻捻入皮肤,不知不觉半袋针都用完了。此时的风钰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刺猬,酒酒却无半点想要调笑的心情,下意识的一抹额头,竟然发现不知何时,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屋内因为那几个火盆,暖和的竟然如同阳春三月,一出房门,酒酒竟然有些恍惚。
“百里姑娘,少爷的病......”仆人还未走,一直在房门前等着。
“你还没走?病勉强是压制住了,去和你们老爷回个话,银子一个不拉的送上山,三月三,定当送还他一个鲜活的儿子。另外,麻烦你带着小红下山采买一些药草,用来治疗你家少爷的病。”
“是。”
酒酒转身回房写了个单子,又指着仓库说:“里面有架子,记得放在干燥通风的地方,莫让受潮了。”
“是。”小红和那仆人领了方子,下山去买药。
风钰的呼吸比刚刚来时平稳了些,也不说胡话了,体温也渐渐正常,酒酒诊了下脉,脉象虽然虚浮但已无大碍,这才稍稍放下心。
上元节的一次灯会,就让酒酒半年多的努力付之东流。其实风钰原先的病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庸医误诊,白白浪费了好时机。一躺多年,原本没病也被躺出了病,这才导致他病入骨髓,终身只能药石相伴。
如若慢慢调养,再过一两年只需要寻常药物调养便可与常人无异,但这两次风寒,虚空了他身体的内在,想必,再要调养,就没当初好的那般快了。
风钰闭眼躺在床/上的样子,总能让酒酒想起那天夜里小心翼翼问自己今生是否要药石相伴的模样,他总是用冷漠和毒舌来伪装自己,来掩盖自己真正的模样,其实酒酒知道,他比谁都要害怕,他害怕自己的母亲妹妹没有自己的保护而被人欺负,他害怕风瑾没有他这个大哥的把关嫁给歹人,而他害怕的源泉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
一个终身只能药石相伴的病人,有什么能力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或许是想的太深沉,酒酒竟然就这样在床边睡着了。小红做好了她吩咐的事,想进来向她汇报,却看见这样的场景,又悄悄地退出去,小声让那个仆人回去。
冬季的天黑的早,酒酒醒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她检查了下风钰的脉搏,一切都还好。
身上的毯子滑落,想来是小红帮自己盖的。身上有些酸痛,一定要和小红这丫头说以后看见自己这样睡记得要叫醒。
小红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在外间守着,听见房内有响动知道是酒酒醒了,帮她倒了杯姜茶。
“姑娘,少爷什么时候能醒?”
酒酒一边喝着姜茶一边一边估算着:“要醒估计得三四天,能下床至少得一个月,想要好到之前的模样至少得再花半年时间调理身体。呵,不知道风钰知晓自己十五那天夜里出去游玩能害自己身体恢复到我来之前,是怎样的表情。”
小红不解:“姑娘不是说少爷的病好了吗?”
酒酒放下杯子,道:“我何时说过他的病好了,只是勉强不用我去/操心,南风城里有点威望的大夫都能治得而已,若让他病好到像寻常人那般不惧这点风寒,四五年是少不了的。”
“唉,竟不知少爷的病那般重。”
“嗯?我何时说他病的很重?”
小红诧异:“姑娘刚才说少爷的病需三四年才能好。”
“他的病看起来很严重,却不难治,主要还是因为他深入骨髓的旧疾,若能好好调理,自然和寻常人一般,但也得诸事小心些。”终于完整地将风钰的病说了出来,对酒酒来说,也是一种放下。
小红听的似懂非懂,酒酒叹道:“你未曾学过医术,不懂也正常,不要勉强自己。”
“是。”
院子里只有三个人,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个半点药理都不懂,取药煎药这样的事只能酒酒去做,她心里又担心着自己不在风钰会有什么意外,但却分身乏术,三天下来,酒酒觉得自己精神都快出现问题。还好,风钰没让酒酒继续担心,在上山后的第三天,终于醒来了。
陌生的环境让风钰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这是哪里?”
“安国寺。”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酒酒莫名地有些生气,道:“自然是病了被人抬上山,怎么,这么着急见那个秦姑娘。”
风钰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秦姑娘又怎么惹到你了。”
酒酒冷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说她什么了吗?”
风钰自知理亏,道:“一醒来就听见你语气怪怪的。”
“真是抱歉,我忘记你是风家大少爷,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何时见过我们这山野之人说如此粗鄙之话。”
风钰气结:“你非要做这些口舌之争对你有什么好处?”
酒酒比他刚气愤,道:“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若看不过走啊,又不是我把你抢上山的。”
“你!”
恰时小红端着热水进来,听见两人在吵连忙过来劝:“怎么好好的就吵起来了呀?”
酒酒冷哼一声,道:“小红收拾东西,送风大少爷下山。”说罢转身就走。
“站住!”风钰想喊住她,但酒酒正在气头上,离开的时候重重地关上门示威。
小红觉得有些好笑。
风钰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小红为什么要笑,眼看在酒酒那儿问不到缘由,便问小红:“我记得我是在家,怎么来了这里。”
小红敛了笑容,道:“姑娘担心少爷生病未好时秦姑娘过来打扰,就请老爷将少爷送上山,毕竟少爷的身体已经受不得风寒了。”
风钰自然听得出她言语中透露的信息,问道:“我身体怎么了。”
“百里姑娘说少爷上次受了风寒旧疾未好又添新伤,所以身体状况怕是要恢复到半年以前。”
“半年以前。”风钰仿佛不能理解,楞了半晌。
小红目的达到,暗自退了出去。
此时的酒酒,就躲在小红的房间里。
小红关上门,道:“百里姑娘,少爷心情好像不太好。”
“他心情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少爷因为自己的身体又恢复到半年前的状况而不愿配合治疗的话,那姑娘心中不更加难过?”
酒酒一愣,道:“他知道了?”
“少爷问起,我便说了。”
酒酒自然知道风钰不会平白无故地问小红这个,肯定是这个丫头特意说的,虽然不高兴她自作主张,但总要有个人解释其中的缘由,酒酒说不出口,小红告诉风钰,也算是帮了她的忙。
酒酒没有责罚小红,道:“以后做什么事先考虑下后果,没人喜欢自己被身边人圈进去。”
小红睫毛轻颤,道:“是。”
风钰瘫坐在床/上,火盆里炭火微弱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仿佛是眨眼之间的幻境,即刻消散不见。
酒酒推门而进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场景。最残忍的不是曾经从没有过,而是拥有过,却失去。好不容易他能像个正常人下地行走,却在一夜之间恢复到以前的模样,怎么能让风钰不难过。
酒酒坐到风钰身边,道:“我既然治得好你第一次,自然也治得好你第二次,只要我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是嘛,只是,又得麻烦你了。”
“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听了风钰的话,酒酒不由得笑出声,转瞬之间又觉得不妙。
风钰道:“酒酒,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酒酒心中隐隐感到不安,道:“我既然答应了风夫人......”
风钰没等酒酒把话说完,便道:“真的只是这样?没有其他的原因?”
酒酒被问的有些恼怒,反问道:“你希望我有怎样的情感?”
风钰浅笑:“没有便好,父亲命我娶秦姑娘为妻,既然你从未对我动过心,那我娶谁,也都没有关系了。”
那一瞬间,酒酒觉得心里有什么脆弱的东西碎掉了,一直希望得到的东西,就在不经意之间被自己推掉看,酒酒下意识的起身出了房间,待到发觉脸上冰凉一片时,才明白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想来在这一刻酒酒才确定自己是爱上风钰了,所以才会在听到他要娶别人的时候泪流满面。小红正巧出门。看见酒酒蹲着风钰房门口哭,急忙跑过来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少爷欺负你了吗?少爷怎么可以这样,你为他如此尽心尽力,这几日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却被他这样对待!我要去评评理!”说着,就要推门而进。
酒酒急忙拉着她道:“不要......不要......”半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小红拉着酒酒的手说道:“到底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哭了起来。”
酒酒哭了一会儿,突然停住,像下定决心一般,抬起袖子擦干眼泪,推门而进。风钰呆坐在床边,看见酒酒进来有些诧异。
酒酒居高临下地看着风钰,说道:“若我说不仅是因为我答应了风夫人,而是因为我对你动了心,你是否还有关系。”
风钰仿佛一开始就知道酒酒的答案,微笑着伸出手,道:“既然如此,无论如何,我的夫人也只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