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下) 离(1 / 1)
(四十一)
【寮界——喏靈】
当太阳细心地收起她的最后一缕光芒时,漆黑阴冷的夜覆盖了整个人界。
我一直认为人类会在夜间睡眠,是因为他们的视力不容许他们夜间活动,但还是有些人昼夜颠倒,过着似血族般的生活,就如夜店里这群沉醉于红灯绿酒中的男女们。
再次从事夜店陪客人聊天的工作,我感到万般厌恶,但也只能怪自己,像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我一样也拿不出,全部交给诺铭保管了,自是没有和他要,现在也不知该如何伪造一份。连最基本的证件都没有,正当职业,我连沾个边的份儿都没有,还差点给当黑户抓去警察局审问。
倒是墨离和妍若多了个心眼,之前诺铭给他们的证件一样都没忘带,我三令五申不许他们到这儿来,这两个孩子也倒特别听话,乖乖寻了一份图书馆的工作,不仅轻松,每天还得以阅书,我自是放心了。
人类贪食,我已早有耳闻,无意闲聊间,我听柜台的调酒师讲了一道‘菜’,他说,可以把泥鳅炖成汤,汤汁为非常鲜美,而炖的过程,也颇为讲究,先是将活泥鳅洗净,放进盛着冷水的锅里,再上小火慢慢加热,水温渐渐升高,泥鳅却不会有任何反应,它们会慢慢适应温度,直至水沸腾之时,泥鳅会以最安详的方式死亡。
对于这种做法,我不知该评价什么,到底是人类贪食那美味而残忍地对待动物,还是‘仁慈地’给它们安详的死亡,但贪食的本意是不会错的。而舞池里疯狂的一群人,就像那一锅不知危险的泥鳅,每天纸醉金迷的日子渐渐把眼前这群男男女女推进了腐败的深渊,到他们知道青春不在之时,蓄热已久的水,沸腾了。
柜台的调酒师是一个幽默的人,他叫亦恩。说起我们的相识,仿佛小说里的情节,也应了那句话,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在夜店工作时无意惹了一群意头不善的人,下班离开后便遭到围攻,然后我便是救了他的人,可怜他在对付酒瓶子时四肢就特别发达,遇上打架,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当他在夜店见到我,也知了我的工作时,我看到他眼里充满了矛盾,或许那会我在他心中仿佛女神般的形象顿时哗啦啦地碎了,他有意无意地避着我,直至后来,他知我并不参与腐败一列之时,突然对我热情起来,一会令我特别不适应。
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这句话在亦恩身上是灵验了,在我身上便暂时只能充当谬论,也是,这句话第一个字就是‘人’,我又怎会有份?
我已与墨离和妍若交代,若是我突然失踪,便是躲避诺铭去了,他如果认真起来,要时刻追踪我,也仅是如喝水般简单的易事。感觉就像回到十五岁时天天躲着仇人追杀一样,工资日结,随时玩失踪。
抱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想法,我带着墨离妍若偷偷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屋子,十七岁时,我向弗莱寂支付代价回到寮界后,无耻地赖进‘颜诺’的屋子,他果然没有将这间屋子废弃掉,还在房屋外围扣了一个如碗般的结界,几十年过去了,房里的一切还如离开时一样,干净得一层不染。
或许他真的很爱我,房屋的结界似乎是为我设了特权,我只是轻轻碰了碰结界淡蓝色的隔膜,‘碗’的中间立即划开一条深蓝的线,尔后慢慢向地面收缩,待我们三人进去后,我轻扣响指,‘碗’又渐渐关上,就像设定好的机器。
但令我惊奇的是,这间屋子所有的器械都是更换过的,瓦斯,水,电,一切都可以使用,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诺铭事先准备好的,他若是知道,该会来找我,却也没有。
我把心里这个疑问告诉妍若后,她很自然地说:“因为父亲舍不得我们没地方住,没来找我们,是怕我们会跑掉便会居无定所。”
我有些内疚地认同了她的说法,这该是对的,诺铭想事情虽有时会笨笨地犯常识性错误,就像那个墓室,而只要是用在我身上的,他似乎花尽了心思。
对于他是不是因为某种原因把我错认为琴靈而与我在一起之事,我已不想追究,不管是多出了什么原因,我的确在他身边感受到幸福,既然我已是快死之人,又何必缠着别人不放呢?
而今我只有一事想弄清楚,但也不是很重要。
为何墨离和妍若竟没有闹着要去找诺铭算账?妍若也就算了,就墨离对诺铭那满满一筐的不满,他应该会上去给诺铭两拳,即使打不过,就他的性格还是会为了我而出手,但此刻,他却特别的安静,我说要离开之时,他什么都没问。
会不会,他们一直都知道些什么?
我的工作时间,到了。
【寮界】
也许喏靈可以去尝试做一份心理分析师的工作,陪客人聊天,更多的是听他们倾诉,想办法令他们开心些,至于那些不怀好意的聊天,一般都让喏靈用瞳术解决了,当然她还是能拿到报酬。
很久以前她就有过一个想法,何不直接用瞳术迷惑人,拿到钱。但这种想法很快就给道德理智泯灭了,而今她也庆幸自己没有做过此等昧心事。
“先生有什么烦心事吗?颜蝶愿意为您分忧。”喏靈以最温和的声音说着,柔柔的女声如天鹅绒般,给予的是暖暖的舒适。
她的客人依然安静着,像是很伤感。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她不自觉地分神了,颜蝶?喏靈在心里自嘲了一声,这是自己第几个化名?先是银蔷,然后是洛银,而今是颜蝶,以后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她,我爱她。”微弱的灯光没能驱走黑暗,男人的脸埋了一半在阴影里,声音沙哑,却很不真实。喏靈也没有多理会,她听着,很快在心里归了个类,“她很好,非常的好,但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已地离开了我。”男人继续说着。
“听得出来,先生心底里还是很盼望她的归来,但……不可以去找她?”喏靈猜测着问道。
“对,我们此时……可能就像两块同极相对的磁铁,一方接近,另一方必须离开。”男人说着,捂住额头,遮住了双眼。
“先生需要想开点,摆在你面前的也就两条路,或许您可以乐观些。第一,如果你们绝对的相爱,就不要犹豫是否要在一起,岁月会在犹豫中悄悄流逝,至于外力因素,有些事,我们辩论一辈子都没有个结果,何必把时间浪费这儿上呢?当然,您也要让她知道您的想法,一追一跑,只会造就终身的遗憾。”喏靈说着,心底一阵触动,她调调思绪,又道:“而另一条路,也未尝不好,先生若是真的爱她,也可以换种方式去爱,看到心爱的人幸福了,自己不也就快乐,所以,也可以选择放下,给她寻找幸福的机会,与其辛苦地在一起,倒不如都给对方自由,给对方更加幸福的机会。”
男人沉默了许久,阴暗里,他递给喏靈一张银行卡,“密码是11887,卡里的钱够顶你几个月的工资了。”
“不用这么多的先生,银蝶只希望先生能够快乐些。”喏靈急忙把银行卡推回去,男人接都不肯接。
“你收下吧,希望你对待自己的感情,也会选择第一条路。”男人起身离开,昏暗的灯光映出他落寞的背影,喏靈只觉心里一阵难以言语的难受。
第一条路吗?代价,是不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