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下）雁鸣（1 / 1）

阳光映出喏靈深黑色的影子，她正在烈日下缓步走着，胸前紧抱着几本崭新的书，不是因为书刚发，她现在连自己拿的是什么书都不知道，翻也没翻过，自是很新。

同学与她打招呼，她却像接收不到似的，眼睛木讷地望着前方，烈日炙烤着她冰冷的皮肤，泛起几缕肉眼看不到的黑烟。

琴靈？是谁？

她自问。

第一次听到诺说梦话，他紧闭着眼，刚开始，他唤着，靈。

喏靈急忙坐起来，托着他的头，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不断叫着他的名字，诺铭还是没有醒来，他每唤一次，她便应一次，但怎么也弄不醒他。

直到他唤：琴靈。

一刹那，似乎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眼前如玻璃碎裂般，满满的都是一道道狭长的裂痕，就像老树的根，密密麻麻，‘玻璃’没有像预期一样碎落，画面渐渐凝固了，抱着那疑惑与信任。

她自嘲，原来他挂念的‘靈’，不是喏靈。

踏进音乐室，悦耳动听的小提琴声如一股神奇的水流，流过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给人以难以言语的舒适感。

一抬眼，便看到诺铭，他闭着眼，黑亮的小提琴靠在肩上，手指轻轻按着琴弦，拉奏着那充满回忆的乐曲，待他一曲完毕，响亮的鼓掌声溢出了音乐室，音乐老师好一会才把停留在他身上的眼光恋恋不舍地拉回来，厌恶地看了站在门口的喏靈一眼。

“颜喏靈，你来得真早！”肥胖的女老师向喏靈吼着，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高高的尖音听起来特别刺耳。一会，又质问到：“琴呢？”

喏靈半晌才无辜地看向诺铭。

“老师，她的琴在我这呢。”诺铭边说着边把靠在墙边的皮盒子拿上来，拨动着开口的密码，叩的一声，他翻起盖子，取出一把乳白色的小提琴，除了颜色，样子几乎和诺铭用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音乐老师轻蔑地看着喏靈，“颜喏靈，诺铭同学的小提琴拉得非常好，你既然敢这么晚来，琴学得很好是吧？！只要你拉得有他的一半好我就放过你，不然，明天交一千五百字检讨！”

“哦。”喏靈面无表情地接过诺铭递来的琴，看都不看他一眼，调整调整姿势便开始演奏。

追寻着遥远的记忆，她拉奏着小时候学的曲子，一个个温馨美好的画面如梦如幻地浮现在脑海里，翩翩飞舞的银蝶散落着闪亮的珠粉，营造着欢乐，美好。画面中诺铭那个稚嫩的脸蛋，却惊醒了她。

果然，母亲说得没错呢，有些我们当做珍宝般的记忆，都有可能是假的。

“喏儿！你怎么了？”

恍惚间，她听到诺铭的声音，装满悲伤的音符停止了跳动。

喏靈缓缓睁开眼，手上凉凉的，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透明的泪珠正随着脸颊流下，溅落在手背上。“对不起！”她急忙道，正要再举起琴弦，下课铃却不适时候的响了，原来自己真的来晚了。

音乐老师踩着她十三厘米高的高跟鞋踏出门去，冷冷道：“下课！颜喏靈，明天我要看到你的一千五百字检讨。”又尖又细的鞋跟在她可怕体重的‘压迫’下，有种断裂的趋势。

“喏儿。”诺铭边收拾着琴边叫她，喏靈也仅是嗯了一声，双眼无神地注视着一个地方。

诺铭越看越不对劲，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依然没有拉回她的思绪。

“喏儿？你怎么了啊？”他晃了晃她的肩膀，好一会她才正眼看向他。

仿佛卡住机器的异物突然消失，紧接着高速运转起来，她快速地分析着各种利害关系。

琴靈，或许，我可以先弄清她是谁。

“我没事啊，哎，我不就太累嘛，就算太晚来，老师也不理解理解，一千五百字检讨……上帝！”喏靈一脸无奈，用手背紧抵着额头，学了北小瑶一句‘上帝！’。

诺铭先是一脸忧愁，接而贼贼地笑起来。

他凑到她耳边，轻动着唇。

随即，喏靈如银铃般的笑声飘动在音乐室的每一个角落。

第二天，当肥胖的音乐老师看见她办公桌上一个上头写着颜喏靈交检讨书字样的信封后，她满足的笑笑，用涂着紫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挑开封口，取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如期待着情书般地一脸微笑，用细长的双眼，看向那粉红粉红的纸面。

下一秒，音乐老师那可怕尖音化成一股魔音，响彻夜海学院！

正上着政治课的喏靈微微一笑。

她用了最悠美最简洁最有概括性的文字，在粉红粉红的纸面上写下漂亮的七个字。

一千五百字检讨。

不久，作为校长的北小遥披着长发，将塞在耳上的耳机藏得严严实实，用一脸不变的微笑看着这个音乐老师发表着她的‘无声演讲’，为了防止她的唾沫星子沾到自己身上，北小遥特地与她保持了两米的距离，看她渐渐不动嘴，北小遥确定她讲完了，一会才吐出一句话：“讲完了就回去吧，小心搭不到公车。”

如果真的可以，这位音乐老师吐的血可能可以把夜海学院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