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Chapter 16 吵架（1 / 1）
邱羽的朋友圈里，活得最没有童话感的就是邱仁。
Stefan曾经在12岁时，幻想过自己是吻醒白雪公主英俊王子，虽然大家都一致认为，他应该是被王子吻醒的那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白雪公主（……）；Eric一直觉得自己自己血统高贵，他好像是某个伯爵多少代的后裔之类的（……），虽然他从未很直白地表示出来过，但是大家可以从很多的细节感受到，这只美丽的妖精就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至于崇宴，他在高中时期曾经迷过《星际迷航》，邱羽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个时候和他开玩笑打招呼“Hi，Captain”，那个一直少言寡语不爱微笑的英俊少年，不露声色地开心了整整两天；而黎安，她幻想过很多东西，类似于大众偶像、国民女神之类的，她就是戏很足的drama Queen。
但是邱仁，他从来没有一点浪漫情怀。在那个荷尔蒙肆意膨胀发酵的青春年代，谁没有看过几本畅销的青春小说，并且被里面的狗血情节虐得眼泪稀里哗啦流？或者偶尔伤怀，无病呻.吟一下，但是邱仁没有。他是那种如果有不愉快，就会和你当面大吵一架，回头喝一杯咱俩又是好兄弟的那种人。
邱仁就是邱仁，他从来不是任何人，也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是任何人。他为“自己是邱仁”而自豪。
虽然邱羽有时候无法理解他那种不天高地厚的自信感到底是来自哪儿，但是说实话，她很欣赏邱仁这样。她的那个弟弟，会在回答“下辈子你想成为什么人”的时候，帅气地对你挑起眉头，用非常好听磁性的声音说：下辈子？我还想成为邱仁。
所以这种人，肯定无法理解一句“没有走到最后的初恋是心中永远的痛”，这是个什么意思。他一般听见这些无病呻.吟的矫情台词，可以翻了白眼骂一句“脑残作者”，然后喝一口果汁继续上楼睡觉。在他听来，这个句子不过是言情小说里的一句台词，戳戳年轻女孩们的虐点，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至少现在他是这样觉得，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预料不到。
二十分钟，服务员绕到他身边，礼貌地问：“你要先点一点吃的么？”
“没关系，我再等等。”邱仁抬手看了看表，微笑地拒绝。
“好的，要是有需要的话就叫我。”
“……”
四十分钟后，她再一次走到邱仁身边，给他递了一份糕点，说：“这个味道很不错，希望你喜欢。”
“谢谢。”邱仁有点心不在焉。
“所以需要点单么？”服务员好心地举起了餐单。
“再等一下吧。”
“那要把酒先开了么？你可以边喝边等。”
“等他来了再开吧。”
“……”
七十分钟后。
“亲爱的，你确定……”
“把酒开了吧。”邱仁目光有些飘渺地看着桌上的高脚酒杯，想着这是和崇宴的第几次约会，又是崇宴第几次因为工作的事情而迟到。
邱仁想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思绪，崇宴的声音，永远是把回忆拉到现实的最好工具。
邱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冲着崇宴招了招手，露出一个帅气的微笑。
这个微笑，一直持续到邱仁看见崇宴身后，还跟随进来了其他人。
这个夏天，除了听见虫鸣，还听见别的声音么？
美好的回忆像是一个被剪辑过后的黑白无声电影，响着一些嘈杂的音律，快速闪现过电影的重要情节，然后总是以一个讽刺的黑色幽默作为结尾。
“邱仁，对不起，工作的事情耽误了。”崇宴轻轻吻了吻邱仁的侧脸，很抱歉地看着他。
“这是我们公司的新合伙人，时间太急，所以我……”
“我明白，”邱仁打断了崇宴的解释，挤出一个帅气的微笑：“我都了解，你用不着和我解释。”
崇宴温柔地握住了邱仁的手，轻声说：“生气了？”
邱仁嘴角的笑意有些轻蔑，声音也不大：“我要是说生气了，你会怎样？抛下你的大客户，和我出去喝得大醉认不清方向，然后打个电话叫人来接我们？”
崇宴有点尴尬地站在中间，温柔地凑到邱仁耳边：“我们回去再说好么，用不了多久的。”
“我想我得先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先聊会儿。”站在崇宴身后的年轻女人礼貌地冲着他们露出一个微笑，非常识趣地离开了这个温馨浪漫又危机四伏的座位。
崇宴坐到沙发上，非常抱歉地看着邱仁：“听着邱仁，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
“崇宴，你不用解释，真的，”邱仁把桌上高脚杯里的红酒一口气喝下，“你知道么，我坐在这里，一个人，等了你一个多小时，这没关系，真的，我不在意要等你多久，只要你说一声，整个晚上都没问题，但是我以为这是我们两个人单独的约会……我们两个人！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你懂么！你告诉我这是第几次……”邱仁说到后面眼眶有些红，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情和崇宴吵过架，唯一能快速激怒他的，只有直接伤害到他自尊的事情。
“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可以解释，她其实是……”
“解释？你真的想要和我解释么？那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个解释么？”邱仁自嘲地笑了笑，红着眼睛看着崇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你提到一些这种事情。你要给我解释是么，好，请你告诉我去年情人节我们是怎么过的？去年周年纪念日我们又是怎么过的？去年的七夕我们又是怎么过的？……”
崇宴站起身来握住邱仁的手臂，有些愧疚地看着邱仁的眼睛：“我很抱歉，但是我可以解释，真的，你想想……”
“我想想？”邱仁甩开了崇宴的手，帅气的笑脸轻蔑又不屑：“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现在唯一想到的事情，就是五年前我们都还是中学生的时候，穿着白衬衫在网球场打球的日子……”
崇宴的眼神变得特别柔和，也特别难过：“我知道，那是我一生最珍贵的时光。”
“那是我最怀念的日子，简单，快乐，和你一起穿着白色衬衫，打完球，累了就直接躺到草坪上。”邱仁把外套拿上，在那张永远洋溢着自信阳光的帅气脸庞上，俊逸的笑容是那么悲伤，“但是我们都回不去了，是么？”
邱仁声音很轻，略带沙哑，好像一首没有配曲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歌，陈旧，沧桑，令人回味，又让觉得人难过。你感觉连绵不断的悲伤向你凌空袭来，但是你却掉不出一滴眼泪。
邱仁一直都没有尝试过失恋的滋味，他知道每次就算吵架，崇宴也会最终做出妥协。但是邱仁不确定这一次意味着什么，他觉得左边胸口被凿出了一个大坑，像个无尽的黑洞要把自己吞噬。
邱仁把油门踩到最大，听着耳边呼啦刮过的夏风，还带着新鲜水果的香甜味。眼前的街道变得越来越模糊，脑海里只剩下崇宴最后看着他的眼神，抱歉，难过，不舍，恳求。
那张熟悉英俊的脸在自己的眼前无限放大，直到一声惨叫打断了邱仁所有的幻觉视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邱仁打开车门从车上快速走下来，他脑子一片混沌，都搞不清这句“对不起”到底是在说给谁听。
邱仁扶起倒在地上的中年大妈，检查了一下她身体是否安好，从身上掏出钱包拿出了所有现金，“对不起，这条街有几个路灯坏了，我刚刚没有注意……”
“对不起就可以了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可以杀了我啊！这点钱能给我去菜市场买几次小菜啊！你们以为你们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可以在我们这老城区为所欲为了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随便喊几声，居民区的阿姨们就都会出来替我管管你这孩子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邱仁翻了一个白眼，看着被人随意扔到地上圆木棍，有点不耐烦地说：“大妈，你刚刚明明就是自己摔倒的，我是不想和你计较，拿着这些钱赶紧回家吧，够你买两年小菜了。”
“你们年轻人怎么都这样啊，有没有教养啊，和长辈这样说话，看你长得文质彬彬，这么俊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
邱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皱着眉头把脚下的木棍地踢到人行道上，右手握拳用力地捶在电线杆上，冲着她大吼：“你到底要怎样！这根本不关我的事，钱也给了，欠也道了，你们这些中年大妈怎么就这么爱坑人！”
邱仁咬了咬腮帮子，昏暗的夜色中，年轻少年的帅气面孔像一个散发着寒气的俊美死神。邱仁看了一眼那个有点被自己吓到的大妈，翻了一个白眼，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又用力地把门关上。
“哎哎哎，你怎么就走啊，你这孩子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不会让你走的！”中年大妈把脸贴到车窗上，用力地往上面拍打。
邱仁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默默地说了一句“反正是Stefan的车”后，皱着眉头把车窗打开，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这位阿姨，就算我没有开车经过你们这条破烂的街道，你们这个社区那些素质低下的人，也会弄得你不只栽一个跟头。你碰巧撞见了我，我也好心地给你了一笔钱，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请和我律师去谈吧，到时候别说得到这一笔钱，你把你们家那栋烂房子卖了也赔不起我的车，还有，阿姨，我今天心情真的非常不好，你一定还要和我纠缠下去，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律师过来，马上解决这个问题，怎样？”
“你以为……”
邱仁不耐烦地看着她，直到盯得别人头皮发麻，抓起地上的袋子不甘心往老城区的楼房走去。
车子里还隐隐约约飘着淡淡的香水味，邱仁想，如果崇宴在这里，肯定是他身上的味道。
邱仁很喜欢洗完澡后闻崇宴身上的香味，淡淡的，很舒服，然后两个人一起裹在柔软蓬松的被子里睡觉。唯一美中不足的事情，就是他们真的只是抱着睡觉。
如果崇宴现在坐在自己的身边，肯定会翻着财经杂志，慢悠悠地对邱仁说：“请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有个律师了？”或者：“请你不要告诉我，你刚刚说的‘律师’，其实我的律师，我可没有答应给你用。”或者：“亲爱的，你其实还可以把车再开快一点，这样那位大妈，现在就不会有机会在你耳边叽里呱啦说话了。”
邱仁其实很喜欢崇宴冷幽默的讽刺，他爱和崇宴斗嘴。但是如果崇宴真的坐在他的身边，邱仁也不敢把车子开得那么快了。他总是记得崇宴摆出一副非常不在意地神情地说：“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么年轻就和我双双殉情，okay，我没意见。”
当时邱仁真的把车油门踩到底，倔脾气地对崇宴说：“喂喂，你要是再不改口，我就直接对着那根电线杆撞去。”
崇宴倒是很冷静，微笑着：“那你撞吧。”（……）
邱仁最后快撞上的那一刻，踩上了刹车。邱仁当时气急败坏地没有理崇宴，整整两分钟没有和他说话。（……）
邱仁在一个街道转角把车停下，看着手机上闪烁着的崇宴照片，红着眼睛用力的在方向盘上锤了几下。
少年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压抑的氛围消耗掉了大部分车内的氧气。邱仁又瞄了几眼手机，犹豫了很久之后，滑动了接听键，声音恢复了平静冷漠。
“你想干嘛……”
崇宴看着再一次无人接听的电话，把手机扔进了口袋。
“崇先生，现在是回公司还是？……”
“他会回来的，”崇宴说得很肯定，眼神却迷离犹豫，“我再等等，他会回来的，我不想等下他过来时，我又不在了。”
站在他身边的年轻女人温柔地说：“我陪你等？”
“你先回公司，我怕他误会。”崇宴绅士地拿起外套帮她穿上，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美丽的女人转身给了他一个拥抱，嘴角浮起一丝不明的微笑。
车胎与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邱仁把电量耗尽突然黑屏的手机扔到副驾驶位上，方向盘打到最左，加速向市中心开去。
人们总是喜欢在恋爱的时候，犯一些特别愚蠢的错误，嫉妒、烦闷、任性、冲动……无数的负面情绪，很容易在短时间内侵占脑部神经。
街道的景物在快速后退，霓虹灯的拼接迷糊了眼前视野。快速的车速被迫截止在趋近市中心的几条大道。
邱仁不耐烦地坐在车里，无数的红绿灯像是隐形的障碍，把人阻隔在最近的距离。邱仁看了看附近，随意找了一个最近的车位，把车停下就直接向餐厅跑去。
餐厅主管走到崇宴身边，礼貌地问：“崇先生，请问您还要等么？”
崇宴犹豫了一下，抬手看了看时间，又看了一眼手机上一直无法接通的电话，从沙发上站起身，声音听不出情绪。
“帮我叫司机，回公司。”
邱仁冲进餐厅，按下所有的电梯按钮，心急如焚地看着还在三十多层以上的电梯，犹豫了两秒，动作迅速地转身向安全通道跑去。
“崇先生，不知道今天您会来我们餐厅，怠慢了，真是非常抱歉。”餐厅主管一身黑色的工作服，站得笔直地立在崇宴身后。
“宋经理客气了。”崇宴走进电梯，餐厅主管马上跟进去，动作迅速地帮他按下一楼按钮，礼貌地说：“我送您上车，司机已经把车停到门口了。”
崇宴微笑地点点头，礼貌地回应：“客气了。”
邱仁冲进餐厅，头发有些凌乱，气息不稳地看着在眼前旋转的餐厅，喘息地喊了一声：“崇宴……”
“你现在这个样子也能进来，并且没有被保安拦住，这张俊脸起了不少作用。”开始接待邱仁的服务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调侃地说。
邱仁觉得头有些晕眩，转身用力抓住她的手臂，轻轻咳了几声：“他在哪？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服务员有些担心地看着邱仁，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我先给你倒杯水。”
“崇宴在哪！？”邱仁拖住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引起了餐厅一阵不小的骚动，他抱歉地看着被自己拉扯地女生，红着眼睛说：“他走了是么……”
“刚走，现在应该在门口。”她给邱仁递了一张纸巾，帮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你需要休息一下。”
“谢谢。”邱仁从她手上拿过纸，粗鲁地往自己脸上随便擦了几下，跑过去用手拦下快关闭的电梯门，快速地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