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Chapter 10 坦白(1 / 1)
邱羽到崇宴公寓楼下时又下起了小雪。凛冽的冷风带着浓郁的湿气直袭骨髓,飘落的雪花散落在邱羽的毛绒衣领上。两年前邱仁第一次去美国找他们时也在雪季,他到纽约的那天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封路,邱仁兴高采烈地强行拉崇宴跑到街道上打雪仗,邱羽整个人手脚都圈在小金毛身上,两个人站在街角冻得瑟瑟发抖。Stefan看着邱仁把一个又一个雪球开心地砸到崇宴身上,莫名其妙就high了,两分钟后马上加入了打雪仗行列。他就是个人来疯,光看不实践绝不是他的作风。邱羽披着件宽大鹅绒服站在一边看他们三个人打闹,誓死不加入,冷漠地一边抖一边说:“就一个问题,邱仁你都不用倒时差的吗?”
那个时候邱仁才十六岁,崇宴刚满二十,两个人看上去都是干净帅气的小男生。两年前的他们,都还是单纯善良的学生党,没有一个人能想象得到学生时代会过得这么快,初中时期的网球比赛校园运动会音乐会文化节还历历在目,给同桌递小抄的罪证还留在老师办公桌的抽屉里,提醒同桌“老师来了快把手机收好”的声音还徘徊在耳……邱羽一直觉得,这种类似“中午去吃什么”、“还有几分钟下课”、“把你数学作业借我抄下”才是每天生活谈论里的必要话题,却想不到这种对话的从生活中离去时快如光速,消失得都摸不到痕迹。如今大家的讨论永远都充斥着浓郁的商业气息,简洁干脆、冷淡果决:
加班?嗯。
喝什么?咖啡。
晚餐要么?减肥。
陈晋来没?陈晋来了???!!!!
邱羽站在雪里盯着天空好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冬雪卷起的回忆太过猛烈让脑部容量有点负担不了,如果可以,邱羽很想把时光再往前倒回几年,就停留邱仁和崇宴的雪里,让一切静止在那白茫茫的天地里。Stefan还是那只无忧无虑的大金毛,邱仁还是那个嚣张毒舌的小少爷,崇宴还是那个温柔寡言的大男生,邱羽无所谓自己是什么,反正她只要身边的朋友都过得开心就好。
那是只属于他们青春时期的最后时光。青春岁月耗尽后,才迫切地想回头抓住最后的尾巴。
邱羽把飘落在脸上的雪花轻轻擦去,裹紧身上的羊绒大衣走进了公寓。
崇宴家公寓就像美剧里高档电梯入户小区,电梯门打开就直接到玄关,穿过玄关是个密码门,密码是邱仁的农历生日。崇宴从房间里拿出一堆纸质文件资料出来,分类放在茶几上。邱羽端了一杯热水坐到沙发上,轻声问:“没人知道吧?”
“这些是邱仁生日宴会那天黎安给我的,我们已经核实过了,这些资料都没有电子档,应该是被人故意删除了,你们公司现在能核查到的账务,和我们现在手里的这份资料数据根本不一样。你仔细看这三份财物报表,从2008年开始,你们公司的财政情况就出现了严重问题,这几份是2007-2012年的balance sheet,报表上看起来没问题,但是你仔细核查这几年的具体数据再和损益表做对比,流动资产和流动负债基本上每笔大账都对不上号。”
邱羽喝了一口热茶,开始认真核对每份报表。
“的确,表面上还真看不出什么,”邱羽转头看着崇宴,认真地问:“你觉得现在公司可以查到的那些报表,我的意思就是那些假账,都是谁做的?”
“你觉得,你们公司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邱羽没有吭声,把拖鞋脱了缩进羊绒毯里,轻轻地靠在了崇宴肩膀上。邱羽突然一下好想那两只混世大魔王,虽然每天都要被他们气到贫血,但是生活中如果少了他们,那种感觉就像炒菜不放油盐一样,清汤寡水的日子过得让人闹心。
邱羽闭上眼睛,轻轻地说:“崇宴,我想邱仁了。”
崇宴帮她把毯子盖好,温柔地回应:“我也是。”
邱仁一行人把预定的游玩计划整整推迟了一个半月。邱大宝和小金毛分别凭着香港和美国护照优势,顺道把半个欧洲国家也转了一圈,最后守在柏林berghain泡了两夜。邱羽忍无可忍,找了个“正当理由”和最高管理层(爸爸)请假,加急办理了英国签证赶紧跑到伦敦浪了三天才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国。
邱羽回来的前天晚上把航班信息发给洛肖,洛肖看到信息后马上打了个视频过去,满脸嫌弃地问:“我每次去机场接Stefan都要给他准备巧克力草莓慕斯,真是不知道他那么大一只怎么爱吃草莓 !”邱羽一边卸妆一边回答:“不不不亲爱的,除了甜食,他也爱吃肉。”
崇宴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早上和洛肖一起开车去机场,理由简直不能更理智:一辆车怎么装得下他们那么多人,何况还有行李箱,我敢说他们之中至少有两个人会买个新旅行箱,并且里面装满了他们疯狂购物后抢夺成果。
崇宴睿智理性地分析问题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别具一格的性感魅力。
洛肖没有崇宴那种气质。洛肖很老实地给小金毛买了好吃的然后站在航站楼到达层等人。他幻想中两人分别几月后的见面,还是比较温馨的,比如一个拥抱一个问候什么的。不过事实总不像电影里那样浪漫。洛肖看着Stefan搂着一个欧洲小男生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恨不得直接戳瞎自己的眼睛;当洛肖再看到他们激情拥抱并吻别后,连戳瞎自己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崇宴帮邱仁把行李从推车上拿下来,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眼神中微妙的交流似乎已经穿越了时间界限,就在这种唯美浪漫的气氛里,洛肖愤怒地把一杯草莓布丁扔到邱仁身上,翻着白眼说:“送你吃的!”
邱仁莫名其妙地接过天降甜食,认真地说:“比起甜食,我更爱吃辣的。”
“我喜欢吃甜甜的!”Stefan活力四射地跑过来,兴奋地从邱仁手里抢过草莓布丁。
洛肖翻着白眼把东西抢过来顺手扔进了垃圾桶,冷着声音说:“没你份。吃土去吧你!”
邱羽一脸疲累地走到洛肖和Stefan的中间,打着哈欠说:“不行,我好困,”她看着身边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小金毛,虚弱地问:“你和邱仁是不是打了激素,飞了十三个小时都不累的吗?”
邱仁看了一眼憔悴的邱羽,凑到崇宴耳边悄悄地说:“幸好是你来接我,要是邱羽开车,整个飞行过程中我肯定会因为担心路上行人的安全问题而疲劳过度。”
邱羽从后面用力踹了他一脚:“邱仁,真的,如果杀人不犯法,你早就被我们搞到地狱下油锅,回锅都不知道油炸了多少次了!”
“噢!想起来了!回锅肉!”Stefan开心地凑过来,“我不只喜欢甜食啊,还有回锅肉!当然,还有红烧肉回锅肉糖醋排骨红烧鱼!”
邱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痞痞地把手搭在崇宴肩膀上,认真地对大家说:“被Stefan说的好饿,我们快点回去好吗?”他意犹未尽地看了邱羽一眼,接着说:“邱羽那台车我来开。”
崇宴赶紧过去抱住邱羽阻止了她下一步的暴力行为:“赶紧拿好行李去停车场吧。”
邱羽一边冲邱仁踹一边吼:“邱仁!去你妈的!我有时候真的好想拿个榔头把你脑袋好好敲出几个坑!”
邱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拖着行李箱向停车场走去:“我不过就是为广大市民的生命安全做了一下咨询而已,至于把我去下油锅吗?真是,就你喜欢搞强权□□,欺负我这个小良民。”
崇宴在邱羽发出怒吼前温柔地捂住了她嘴巴。
崇宴先把洛肖送到公司然后才开车回家。Stefan看着怒气冲冲从车上走下去的年轻男人,特别委屈地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他都到了不愿意和我同车的地步?”
邱羽看着副驾驶座上狂吃零食的金发少年,打着瞌睡说:“你怎么越来越会吃了?你说过两年你会不会从一个帅气模特变成一个大胖子,就像《老友记》的Joey一样?”
Stefan特别忧伤地看着洛肖的背影,煽情地说:“这些年来,总有人觉得我变了,但是却没有人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
邱羽瞬间被恶心到了,沉默了两秒,干呕一声:“不行我要吐了。”
邱仁二话没说,动作敏捷地打开车门把邱羽和Stefan一起丢了出去。
崇宴看着晚了半小时才到家的三个人,好奇地问:“我们明明是一起从机场出发的,所以你们是没理由地凭空消失了吗?”
“有理由的。”邱仁把行李箱搬了进来,“Stefan太恶心了,至于邱羽——她恶心Stefan,所以我把他们两个一起打包扔了。”
邱羽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到屋里,冲着那个栗发男生破口大骂:“邱仁!你他妈如果当时没有打倒回来接我,你信不信我们的姐弟情份持续到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邱仁露出一副特别受伤的表情,吼了回去:“你总是这样说!但是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到呢!我不想做你弟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你也是知道的呀!”
邱羽被堵地胸口一阵闷痛,深吸一口气晕倒在沙发上。
崇宴赶紧给邱羽倒了一杯水,随口转移了话题:“How was your trip?”
邱羽更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虚弱地说:“千万别问这个……”
崇宴转头看着邱仁,那小子表情从狰狞到扭曲,变幻莫测,连他那么强大的语言表达能力,最终都只化为了一句话:Stefan真的就是一头猪!
由此可见Stefan在旅游的时候肯定中了不小的邪,发了不少的疯。
崇宴赶紧又换了个话题:“对了,刚刚洛肖是怎么了,他下车摔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邱仁附体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自从被Stefan缠上之后洛肖每天就像一颗□□一样。只要看到了Stefan甚至只是闻到了他的气味,就会秒速启动引爆程序,见多了就好了,不要惊讶。”邱羽躺在沙发上虚弱地说。
崇宴了然的点点头,挑眉说:“懂了,就是翻版的初中款邱仁。”
“对啊,那个时候他只要看到你就炸。”开始攻击邱仁后,邱羽精力瞬间恢复了大半,“不是我说,当年我真以为他是中毒了或者被人下了蛊。”
邱仁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年轻帅气的俊脸满是不屑:“我那都能算上中蛊,您老人家的失心疯级别都比帝国大厦高了,瞎子都比你会选男朋友。”
邱羽痛苦地捂住胸口,再次晕倒在了沙发上。
自从邱仁和Stefan从伦敦回来后,两人就像上瘾了一样开始疯狂计划各种旅游。
邱羽家每年春节的惯例——外出旅行,这估计是邱仁回国的唯一理由。他们两个小崽子在马尔代夫大溪地塞班岛毛里求斯中纠结了一周后,最后参考崇宴了一下意见,把春节的最终旅行地点定在了大溪地。
Eric接到邱仁旅行计划的邮件后,回电表示会从伦敦直接飞过去。邱羽赶紧抢过电话,开口就是催他交房租:“老大你快回来啊啊我没钱了啊啊啊啊我大年三十会流落街头啊我!!”
L.A.H广告公司在中国农历十二月二十六开始放春节长假,洛肖用吼声拒绝了Stefan的旅行邀请。小金毛至今都不明白洛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暴躁易怒。
“那崇宴会和我们一起去旅游吗?”Stefan窝在沙发里问。
“当然去啊。”邱仁一边打游戏一边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萎靡不振的,整天和个小媳妇一样,没点出息!”
“切,那至少我和洛肖还是有啪啪啪过好吧,你呢?”(邱仁:……)
Stefan挑衅地看着邱仁,接着问:“话说平安夜那天晚上你和崇宴到底有没有……”
“没有。”邱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但是我明明听见你□□的声音了!”(邱仁:……)
邱仁把手里的游戏放下,认认真真地看着Stefan,皱着眉毛说:“讲真,你以后可以和我用英文沟通么,有时候你说的中文真的不堪入耳。还有,我是叫了,但是那不代表我们做了!”
“那你们每天睡一起都会做什么?看着彼此念诗吗?”
“……”
“基督徒真的把拒绝婚前性行为看得那么重要?”
“……我怎么知道!”
“那其实会不会是崇宴根本对你没感觉啊……”
“……你是又皮痒欠打了不?”
“你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不!”小金毛边说边往后退,继续问,“那你们都做些什么?Cuddling???”Stefan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摇着头说:“不不不,cuddling要afte sex才温情,从头到尾都是cuddle那只能证明你们俩是和尚。”
邱仁冷笑一声:“Stefan,你知道像你这样说话的人,在我们中国管这叫什么吗,咖啡屌。”
“什么意思?咖啡味的屌吗?”
“……闭嘴!!!!!”
Stefan闭嘴了两秒,接着问:“你未必就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啊?啧啧,真是太可惜了,你们两个在一起真的就是在相互暴殄天物。”
“我有什么办法?”邱仁冲Stefan翻了个白眼,“难道强行把他上了?”
“在我和羽哥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你被他……”Stefan看着起身挽袖子向自己走过来的少年,轻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那你有没有试过其他的方法?”
“比如说?”
“比如……尝试说一些dirty words?”
邱仁思考了一下,坐到沙发上,认真地问:“具体点?”
“别告诉你没看过小黄片!”
“我看归看,谁还会把那些东西实际化吗!”邱仁嫌弃地看着Stefan,“更何况,我看着崇宴那张脸也说不出口吧!”
“你说不出口,但是你脑子里难道没有幻想吗?”
“……”邱仁觉得已经聊不下去了。
Stefan接着说:“你就把你脑子想的用语言说出来就好了。要不这样,你把我当成崇宴,我帮你排练一下!快点啊!”
“……我才不要。”
“你试试啊!不试试怎么行!”
“……我拒绝!”
十分钟后,嘴里说着拒绝,身体却情不自禁跟随小金毛节奏的邱仁,尴尬又小声地说:“那个,我……”
“别结巴!继续说!”
“老子对着你这张脸根本做不到好吧!!”邱仁还是表示放弃。
“那好吧,我先来。”Stefan根本没有给邱仁反应时间,直接起身把人摔倒按在沙发上,暧昧又性感地说:“邱仁,我现在很想直接撕开你的上衣扒下你的裤子然后狠狠地吻你。”
邱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Stefan从自己身上推开,皱着眉毛说:“……行吧行吧我试试,但是,你……你过去趴着,我看着你实在说不出口。”邱仁清了清嗓子,看着主动翘起屁股背对着自己的金发男生,结结巴巴地说:“咳咳,我很想……那个……”
“继续啊,快点邱仁!”
“你急什么!别吵!”邱仁顺手给了Stefan小翘臀一巴掌,接着说:“我很喜欢你脱下衣服后露出的身体,看起来真的非常……”邱仁话还没说完,刚好撞见推门而入的邱羽和洛肖。Stefan头都没抬,还沉浸在戏里没出来,一个劲地催促着,“别停,继续啊……”
洛肖看着那只满口污言秽语趴在沙发上的小金毛,冷笑着对身边女生说:“你看吧,早就和你说了他们两个有一腿。”
邱羽点点头,觉得Eric上次和自己的“秘密”谈话应该没有骗自己。
邱仁尴尬地退到三米远的地方,冲着邱羽大声吼:“喂!我说你们进门好歹吭一声好吗!!!”
邱羽无辜地耸了耸肩膀:“我们发出的声音难道还不够大吗?你意思是要我们以后每次回家还要拿个高音喇叭在门外吼三声咯?”
邱仁郁闷地看着Stefan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有种被捉奸的错觉,一下子词穷,小声嘟囔了一句:“看什么看,我们,我们是清白的。”
“你们是清白的?”崇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生,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你脑子被门夹坏了,那种根本就不需要的解释的场合,你为什么一定要画蛇添足地补上一句’我们是清白的’?”
“我只要和Stefan在一起的时候智商都是负的!”邱仁翻了个白眼,继续说:“真的要谢谢我最亲爱的猪队友斯特凡同学,我说完后他还补了一句‘我们真的是清白的’,并且把‘真的’两个字拖长了五秒说出来。”
“你当时是不在,那个场面太有意思了,”邱羽接过空姐端来的香槟,接着说:“反正够我笑一年了。”
“不客气!”邱仁冲邱羽狠狠翻了个大白眼:“让你在新的一年里感受了到别样喜悦!”
Stefan回到座位上把安全带系好,好奇地问:“聊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你瞎了?我现在这个表情未必像在笑?”邱仁给了Stefan一个大白眼。
“宝宝你别翻眼睛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来。”邱羽实在没忍住继续嘲笑。
崇宴伸手揉了揉邱仁头发以示安慰,笑着问:“他们俩当时到底是做了什么?”
“wow,你不会想象得到的!画面实在太美。”邱羽把毯子盖在自己腿上,挑眉说:“不急不急,下飞机到酒店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Stefan不甘心被大家忽略,强行加入对话:“喂喂喂,你们都理下我,都听我说。”
“说什么?”
“我觉得洛肖不爱我了。”
“……”
邱羽邱仁一起翻了个白眼。
“他什么时候爱过你?”——邱仁。
崇宴担忧地看着Stefan:“……你们最近没有给Stefan乱吃药吧?”
“现在洛肖多看他两眼他就能脑补出一部电视剧,陷入了恋爱盲目期。不用理他。”邱羽说。
邱仁嫌弃地说:“其实主要还是太盲目自信了。”
崇宴安慰道:“那也要有自信的资本。”
邱羽温柔地补刀:“但是洛肖就是不喜欢他啊。”
Stefan在三人的连续攻击下瞬间陷入萎靡不振情绪。
春节将至,伦敦牛津街的Selfridges骑士桥的Harrods挂满了富有中国特色的中国灯笼来庆祝中国新年,火红的喜庆在世界范围蔓延,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到二零一六农历丙申猴年,国内的年味越来越淡,海外学子和华人华侨对春节的重视越来越浓。
洛肖其实还是有点后悔拒绝了Stefan的邀请。
年三十夜晚洛肖开始莫名其有点想小金毛,尤其是看到邱羽朋友圈发的海岛旅行照片后——不得不说,Stefan的模特底子躺在沙滩上山日光浴的模样真的十分迷人。仔细想想和小金毛从认识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从最开始在公司错喊他姐姐,到后来每天粘着自己撒娇,晚上也非要抱着蹭在自己身边睡觉;虽然大部分的时候Stefan都非常惹人烦,但是总的来说,他还不错。
和邱仁一样,Stefan也不过是善良单纯的小孩子性子。
洛肖一直拿手机翻着小金毛的照片,突然听见推门的声音,像是高中读书时候被班主任抓作弊一样,吓得赶紧把手机收了进去,无奈地说:“妈……你别催再我找女朋友了,我……”
“妈不催你,”洛肖妈妈走进卧室坐在儿子身边,温柔地说:“妈就是想告诉你,你做自己就好。”
洛肖惊讶地看着自己母亲,沉默了好一会儿,认真地问:“妈,您怎么了。”
肖妈妈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说:“我从来不期待你会不会成为一个画家一个艺术家,我是你妈妈,我只希望这辈子你能过得开心。”
“妈……”洛肖握住妈妈的手,再次确认:“您到底想说什么?”
洛肖妈妈看着儿子紧张兮兮的样子,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你知道吗,有好多阿姨都问我,她们说,你儿子都二十多岁了还不找对象,而且又是搞艺术的,会不会是那方面有问题。我就告诉她们,我儿子好好的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我其实不是没有怀疑过,每当想到这个,我也会很难过。上次跨年晚上你回来,其实我就知道了,洛肖,你是不是喜欢上……男孩子了?”
洛肖没想到母亲突然对自己说这些,一瞬间有点手足无措,隔了好久才很小声地挤出一句话:“如果我说是,您还爱我吗?”
洛肖妈妈眼睛有点红,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儿子脑袋,笑着说:“傻孩子,我当然爱你。”
洛肖眼睛也红了,喉咙里像是被堵上了大团棉花,憋得有些喘不过气。
洛肖妈妈心疼地看着自己儿子,温柔地说:“你不管什么样子,我都会像以前那样爱你。”
洛肖陪着妈妈坐在床边聊了一整晚。
聊到他童年时期就表现出对美术的狂热喜爱和天赋,聊到他中学时期面对家庭变故的坚毅和忍让,聊到他未来的路,将会变成怎样。
洛肖妈妈坐在床边,握着儿子的手,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作为母亲,会永远爱他。
洛肖一辈子都记得这天。
在丙申二零一六年猴年大年初一的凌晨,在离开卧室之前,妈妈温柔对自己说:
——对于同志,我其实一直表示理解,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当然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结婚,可以娶个漂亮的媳妇生儿漂亮的孙女。但是我是你的母亲,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爱你,比我更怕让你受到伤害;我既想让你可以坦诚面对自己,又担心这个世界上满满的恶意会给敏感的你带来终生的伤害。但是洛肖,妈妈只要你听进去这几句:不管你恋不恋爱,性取向是什么,妈妈觉得,只要以后能有个人陪着你一辈子就好,真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妈妈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所以……如果你是,妈妈会支持你。
——但是肖啊,这条路不好走,会比你想象得要辛苦,如果你做了这个决定,我只是担心你以后会遭受的白眼和非议。所以,如果以后要是受了欺负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妈妈,不管怎样,妈妈都永远在你身边。
——你如今处在一个被铐上偏见枷锁的环境中,人们很多根深蒂固的思想不可能在一夜转变;如果你们不被大众所接受所理解,那意味着今后你就要一个人拖着沉重疲累的脚步在长长的旅途中跋涉,你前行的方向将会布满荆棘困难重重,即使如此,你还是愿意吗?
——你愿意,那妈妈也愿意,不管怎样,我永远都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