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章(1 / 1)
“赵先生,赵太太,请跟我来。”束荫微微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麻烦你了。”
束荫走在前头,领着一对老夫妇上了楼,到了咨询室门口,她回身说:“江医生在里面,你们可以进去了。”
束荫说完便抬步回到了自己的小办公室,就任江屿助理的第三天,她已经对手头的工作有些上手了,不致像第一天那般手忙脚乱。
回到助理办公室,束荫看到电脑屏幕上那对老夫妇已经就坐,忙拿过一张新的表格,端坐着就像学生在认真听讲做笔记一样,怕漏过一词一句。
办公室里,江屿认真的询问老夫妇的情况。
“我们两个人总是觉得家里有好多蛇在爬,客厅里,卧室,洗手间都有,密密麻麻的,吓得我们都不敢回家,打电话给女儿,两个女儿回家看了之后都说没有蛇,但是我和我老伴儿明明看到的,那一条条的,太恶心太瘆人了。”赵太太说着还拍拍胸口,似乎自己述说的场景就在眼前。
“对啊,我女儿让我们过来这里瞧瞧,江医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赵先生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江屿双手搭着放在桌面上,听完他们的话后思忖了下,问:“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家里有蛇的?”
赵太太眼珠子往上看,明显思索了会儿才答:“我老伴儿比我早感觉到,大概是一个月前他跟我说家里有蛇我还不相信,说他瞎说呢,可是最近这一周我也感觉到了。”
江屿点了下头:“赵先生一个月前有和蛇接触过吗?”
赵太太忙点头,推了推一旁还有点犹豫着没开口的赵先生:“就你在乡下的那件事啊。”
赵先生身体往前倾了倾,颇为谨慎的开口说:“一个月前,我和老友去了趟乡下,在乡间小道上碰到一条小蛇横躺着不动,我吓了一跳,随手捡了块大石头要砸它,老友阻止我,说这种小蛇没有毒,我不听……”
赵先生话音渐没,头也低了下来,江屿看了他一眼就知道后面的结果。
赵太太这是往前倾,小声的问江屿:“江医生,乡下都说蛇是一种有灵性的生物,你说它会不会是来报仇的啊。”
赵太太说完这话,屏幕一边的束荫都皱了皱眉,江屿更是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对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话表示不敢苟同。
“两位在家里看到的都只是你们的想象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不用感到害怕。”江屿平静的述说事实。
“想象?可是那些蛇我们两个人都看到的。”赵太太疑惑。
“赵先生会觉得家里都是蛇是因为上一次在乡下留下的阴影,同时给自己强加上了心理暗示,导致自己产生了妄想。而赵太太……”江屿顿了下说,“你并没什么问题。”
束荫低着头奋笔疾书,偶尔抬下头也只能看到老夫妇的正脸和江屿的背部,她听到江屿这么说时困惑的努了下嘴。
赵太太同样不解:“可是我也看到蛇了。”
江屿应对自如,先对着赵先生说:“您以后不要再给自己心理暗示,试着在每次感觉到蛇的时候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象,不是真的。”
然后对着赵太太说:“我建议您回去后和赵先生分开住一段时间。”
赵太太虽然不能理解,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咨询完毕,束荫放下笔去送两位老人家离开,之后拿着自己整理好的资料去找江屿。
束荫敲了敲门,江屿的声音从门的那边传来:“进来。”
束荫进门把自己一天下来整理的表格递给江屿,然后站在一边。
江屿随意翻看了一眼,束荫的字迹娟秀,记得很详细,几乎把咨询者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了下来,这点和闫艺佳大不相同,闫艺佳整理的资料大多都是较为潦草的,并且会用心理学的专业名词进行记录,他看起来比较有效率,但这一点他知道不能强求束荫也能办到。
江屿把资料放在一边,问她:“今天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江屿点头:“今天没什么事了,你可以提早走。”
“好。”束荫答道,却没有移动脚步。
江屿观察了下她的表情,她的眉间似有犹疑,于是问她:“有事要问我?”
束荫点头:“刚才你说赵太太没有问题,这是为什么?”
江屿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束荫的眼神有一丝不可多见的戏谑,然后开口:“你现在对其他东西开始感到好奇了。”
束荫窘迫,抬手撩了撩自己短发,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他的咨询者之一。
“这是好转的迹象吗?”束荫的话颇有自嘲的意味。
江屿倚靠着椅背看她:“当然。”
束荫眨眨眼:“刚才的问题能告诉我么,还是这也属于保密原则里面的?”
“不,我可以告诉你。”
江屿直起身,从桌上放着的整理过资料里抽出最底下的一份递给束荫:“看看他们出现妄想的时间有什么不同。”
这场咨询刚结束不久,束荫印象深刻,扫了眼表格就说:“赵先生是一个月前出现妄想现象的,赵太太则是一周之前。”
“嗯。”江屿点头,“赵先生出现妄想是有原因的,而赵太太她并没有引因。”
“所以呢。”
江屿站了起来,束荫就站在桌边,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束荫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赵太太产生妄想的时间比赵先生迟很多,所以她的情况属于感应性妄想。”江屿解释,“这种心理病大多发生在关系亲密的家庭间。”
束荫似懂非懂:“所以赵太太是被赵先生‘传染’了?”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束荫摸了摸鼻头,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术业有专攻’。
江屿看了看手表:“可以下班了。”
“好。”
“要回家?”
“……回公寓。”
江屿思索了下,说:“顺路,我送你吧。”
束荫摆手,江屿却置若罔闻,拿了外套:“走吧。”
束荫暗叹了口气,回到小办公室拿了东西,随着江屿一同下了楼。
车上,江屿开着车,束荫安分的坐在一旁,两人都没有交谈,车内十分安静,车外偶尔的喇叭声响起。
束荫端坐着,十分拘谨,有些别扭,江屿怎么说现在也算是她的直属上司。
“那个……”束荫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打破两人间死沉沉的氛围,“李太太要离婚了,你知道吗?”
江屿一点都不意外,这件事在他的意料之中。
束荫见他面色丝毫不起波澜,问道:“是因为你?”
遇到红绿灯,江屿把车停下,一手把着方向盘,转过头看束荫,出口的话带了点笑意:“你这样说不仅冤枉了我,还把李太太也一并冤枉了。”
束荫看他,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屿唇角轻勾,束荫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不免有些气急,她发现,越和他接触,就越觉得他不像是她第一印象中的清冷,他虽然寡言少语,有时候却也会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绿灯,江屿驾车前进。
束荫敛了敛神色,问他:“李太太她怎么了?”
“你觉得呢?”
束荫对心理学不了解,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江屿看了她一眼,说:“抑郁症。”
“啊?”束荫瞪大眼睛,“可她看起来不像啊。”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抑郁症?”
束荫拢了拢头发,垂眸,她对自己的心理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于是开口:“像我这样的。”
江屿余光看她:“不爱说话不爱笑的?”
束荫嘀咕了一句:“你不也一样。”
江屿打了方向盘:“不爱说话不爱笑不一定是抑郁症,相同的,爱笑的人也不一定没有抑郁症。”
“嗯?”
“抑郁症中有一种微笑型抑郁症,有这种心理疾病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很乐观,给人感觉也很快乐,可是他会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堆积在自己的心里,久而久之就会致郁。”
“所以李太太……?”
“嗯,她自杀过,被朋友及时发现。”
束荫惊讶的合不拢嘴,“真看不出来。”
“一开始我也没有判断出来,她对咨询很配合,也很乐观,我一直没找到她的病因。”
“所以你才想问她的邻居?”
“嗯。”
“那她现在……?”
江屿回答:“你不是知道结果了么。”
束荫点点头:“我就知道她离婚和你有关系。”
“……”
到了束荫的公寓楼下,江屿停稳了车。
束荫解下安全带,道了句谢谢便要下车。
江屿却在前一秒问她:“最近睡眠怎么样?”
束荫迟疑了下:“还好。”
“还吃药吗?”
束荫摇头。
江屿点头,说:“平时最好能多运动。”说完似乎扫了眼她的脚,补充道:“适度的。”
束荫坐着看他,他给建议时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谨,平铺直叙既不过分亲密越矩,又不显得疏离客套,全然一副专业医生的模样。
她看得有些晃神。
“听清楚了吗?”江屿问,半晌没听到她回答,看了她一眼。
“啊……哦,我知道了。”束荫回神,抬手摸了摸头发掩饰自己。
江屿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眸动了一瞬又掩了过去。
“谢谢你送我回来。”束荫推开车门,对江屿说,“再见。”
“再见。”
束荫下车,站在原地等江屿把车开走后才上了楼。
束荫打开公寓的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孔莉未免有些吃惊,却没有主动打招呼。
“回来了?”孔莉开口。
“嗯。”束荫冷淡的应了声。
这是她们自上次大吵了一架之后首次见面。
孔莉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还生我气呢?”
束荫摇头:“没有。”
“我给你带了汤,在厨房里煨着,一会儿记得喝。”
“好。”
沉默了会儿,孔莉开口:“前几天,小璐是不是约你出去了?”
束荫掀了掀眼睑:“嗯。”
“带你去见那个张总了?”
束荫好一会儿才回答:“嗯。”
“怎么样,他答应给你工作了吗?”孔莉巴巴的问。
“没有。”
孔莉脸色一变:“怎么会,你是不是又发脾气了,没讨好人家。”
束荫忍不住开口:“妈,你也不看他是什么人就把我往他那推。”
孔莉到底是过来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说话的音调顿时拔高:“他对你动手动脚了?”
“没有……我跑出来了。”
孔莉松口气,又有些不平:“真是世风日下,小璐也是,怎么会把你介绍给这种人,回去我说说她。”
束荫缄默,从小到大,这句话孔莉说过很多遍,每一次只是象征性的说了下何璐。
“那你自己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妈妈再帮你问问。”
“不用了,妈,我有工作了。”
“什么工作,不会又是……”
“不是,就是一般的助理工作。”
“哦,在哪儿?”
“就是一般的小公司。”束荫想了下说,她不太想让母亲知道自己现在是江屿的助理。
“那就好,我也放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