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平安夜（1 / 1）
“凌栩，到啦，快起来。”
“嗯……”他眼睛掀开一点，有些迷茫地看着程景一。
“醒了，来来来，起来。”
她吃力地扯着他的手臂，拔河一样扯着，终于把他从车上拖了出来。他一起来，她又因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凌栩倒是站得比她稳，还把向后倒的她拉了回来。
拉了回来……
拉了回来，搂住她是怎么回事？
“喂，你先松手，等我调个头，这姿势我没法拖你上楼。还是打电话让你爸妈下来？我不确定我能把你弄上去啊。”
凌栩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反而更加抱紧了她。
“程景一……”
最近总是被强抱的程景一心里咯噔一声，这家伙不会是因为刚才聚会时说的话想入非非了吧？
她推了一下，没推开，只能清清嗓子说：“……凌栩啊，你不会是，被别的女人伤害了，想在我这找安慰吧？”
他好久没有回答，要不是手还抱的挺紧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睡过去了。
好久他才开口，低声说：“程景一……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在乎什么？”她仰头喘气，“你今天发的什么疯，我只知道你再这么占我便宜我要生气了啊。”
“你要是会生气就好了……”
她的威胁显然没什么分量，这个醉着酒的人始终维持着用力拥抱的姿势。
反正也推不开，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最近空窗太久又醉酒怀春，挣扎起来恐怕反倒容易引发某些尴尬的情况，程景一无奈望天：“看在你生日的份上，就让你发一下酒疯吧……不过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这下他倒是和她对起话来了，“为什么不能？”
“呃，因为……”程景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唔……因为我最近看上了个男人，得避嫌啊凌少爷。”
忽然的一僵，凌栩松开了手。
“是谁？是上次那个，男朋友的男朋友？”
程景一对他的记忆力感到十分惊奇，“你对他印象这么深啊……不过你干嘛这个眼神看我啊，我又不是尼姑，还不能、不能近男色啦？”
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晦暗起来，“你……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嗯……之前不想的，可是，最近想了，本来想稳定一点了再告诉你的。唉你别这个表情啊，我以后不会重色轻友的……”
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抬眼时目光又暗了几分，他的声音沙哑而苦涩，他说：“程景一，我真的错过你了吗。”
她闻言心跳一紧，几乎是立刻就起了鸡皮疙瘩，“错过什么。”
“以前……以前我们有机会在一起的，不是吗？你也……想的，不是吗？”
程景一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说的用力，“凌栩，‘也’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一瞬间涌上痛苦的神色，“因为，因为我也想。尤其是这几年，每次看到你，我都后悔的要命。”
“凌栩，你是不是喝多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他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年把悸动的情愫闷在心里，此刻却因失去的心痛而坦荡，“程景一我喜欢你，很喜欢。所以，我们一起学理吧，理科以后选择面更大，我不想和你分班。我们考同一个学校吧，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们一起去美国吧，不去同一所学校也行，但尽量离得近一点……这些我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话，现在我都说给你听。”
程景一一把推开他，声音都开始颤抖，“以前我们每天一起上学吃饭做功课，你每一天都可以说，但你从来没说，现在又为什么要说？你以为，你以为你过生日，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吗！”
她声音带了哭腔，为终究逝去的缘分，为不知前程的、她所珍惜的亲厚友情。埋在多年前的遗憾被揭开，原来那时并不是她一厢情愿，原来竟然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误会，错过只因没有人愿意先开口。可放在心里的遗憾一旦说出来，只怕会成为他们之间难以跨越的壁垒。
凌栩的声音也没比她好多少，“我以为，我不说你也会懂。可现在看来，是我不懂，是我错了。”
他总习惯处在被动地位，既然是程景一先开始走近他的，那么，理所当然的，再近一步也应该是她开口，他只要好好地等她就行。可是等了很久她也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好像突然有意疏远他，那时毕竟年岁还小，只道她是不想理会自己了，却不知其中原因。她因不懂而始终没有开口，他因不懂而将她推开。即便后来他们又和好了，但他知道，自己还守在原地，她却已经走开了。
“我总以为，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你既然没有那样的想法，我当然不会强求。可是，你现在又说出来干什么呢……”
“程景一，我知道我错过了，可是，我还是不服气，我还是想再试试，找个女朋友，你会不会生气，你如果生气，是不是表示我还有机会？如果这个不行，再换一个呢？但你终究没有生气，不生气，因为不在意，甚至连我的拥抱你都可以坦然接受，我自己却紧张得像个疯子。”
“凌栩你闭嘴！你觉得你告诉了我这些，以后我们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吗？还能嘻嘻哈哈的说话吗？还能好好做朋友吗？你是不是嫌我太烦了以后再也不想跟我玩了！”她终究哭出声来，冰冷的夜晚，眼泪刺的脸生疼。
他忽然走近，俯下身轻吻她的侧脸。
“我想，可是我不能。”
程景一没有觉得被冒犯而推开他，因为这个吻的告别意味那么明显，为此她简直抓狂。
“你狗屁！我喜欢你的时候你闷不做声什么都不说，现在我喜欢了别人，你又要告诉我你喜欢我，然后你不能跟我玩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景一，我希望你过的开心。可是，我没办法看着你跟别人在一起。所以程景一，我不会找你了，你也不要找我了。”
他的眼眶也渐渐湿了，两张流着泪的脸庞，是对青春时期的遗憾与不可得的悼念。他们终究错过，甚至，再也没必要相见。
他缓慢地退了一步，又一步，“还有，你也和我一样，不喜欢的时候可以斩钉截铁，喜欢了却拖拖拉拉，这次你就不要再拖拉了。”
“我走了，再见，程景一。”
她哭的用力，说不出话。她想说挽留的话，可是怎么说？硬要留一个喜欢她的人在身边，还打着普通朋友的幌子吗？那不是拿他当备胎，还让他难过吗？不，她绝对不会这样做。
楼道的门打开，关上。
他说走就走了，在这平安夜说了喜欢她，却让她失去了可以一起玩闹相互打气的朋友，还让她在冰天冻地里哭。
这个平安夜，一点都不平安。
“咔”一声，楼道的门又打开，那个高挑俊朗的男孩叹着气走向她。她回想起初三那次初见惊艳，高一再见惊喜，中间两年的赌气与疏离，幸而还能嬉笑打闹、相互陪伴至今，七年时光。凌栩是她不愿意失去，现在又不能留住的人。
他把她拉起来，推进车里。
“现在太晚了，车你先开回去，过两天我再找人去取。要哭也在里面哭吧，外面太冷了，哭完了就回去吧，小心开车。”
这一番话让程景一哭的更厉害了，他咬咬牙，又转身走了。
然而这次还没走到楼道口，他就又停住了。他僵僵地站了很久，终于转身，再一次走向她。
“程景一，还是别哭了，求你，别哭了。你总要……给我时间，让我调整一下吧？我又不冷血绝情，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她稍稍平静了一些，但还是抽泣着，说的有点磕巴，“那、那，等你调整好了，能告诉我吗？到时，到时我们还能一起玩吗？”
这一问他停了很久，开口时声音有些艰难，却坚定。
他终于说：“嗯，我尽量。”
……
平安夜，B市。
23点51分。
有人斜斜躺在沙发上，手中的手机亮了又暗。
“不是说好结束了就给我电话的么，这人真是。”
下午的时候程景一说好晚上聚会结束了就通电话的，于是宋昱成早早就结束了家宴，还被哥姐取笑了一番。他已经洗漱好，准备待会电话打到多晚都可以。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话还是没有动静。
给她打过去？
不行，显得他多猴急似的。
继续等？
都这么晚了，不知道回家了没有。
唉。
不知道第几次点亮了手机屏幕，他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短信。
“回家没？”
发送之后的每一秒钟都格外漫长。
她会回什么？什么时候回？安全到家了没？还是还在外面？今天过得怎么样？聚会有意思吗？有没有……想他？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这么烦人的？好像从初识开始，他就一直在想尽办法接近她，抛出实习作诱饵，找机会吃饭，用美色勾引，用徐飏作借口，送宵夜，刻意加重绯闻，示爱，黏着她。
这是以往没有过的情况，好像一切都不在他控制范围之内，但感觉还不赖，不，是很好。他的亦步亦趋终于得到了点回应，虽然还不够多，但总算是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了。那人明明开朗豁达，却对感情又敏感多虑，还太有自己的主张，他们的进程比他所想的要慢一些。在她还躲着他的时候，他觉得多慢他都能等着。可现在开始尝到其中滋味，他便忍不住希望，可以快一些。
信息灯亮了，不免有一丝失落，本来是想通电话的呢。
“嗯，回了。今天有些累了，晚安。”
很敷衍的语气，他是不是可以就势小心眼地发作一番？
拿手背覆上眼睛，轻而悠长的叹息。
“程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