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在怕什么（1 / 1）
“我就知道，你对我的在意就只有这么点，找不到人连电话也不打。”
抱怨的语气，和煦的嗓音。
程景一转过身，讪讪地笑。
“好久不见，你又更帅了。”
毫无诚意的开场，宋昱成侧过脸不看她，淡淡地“哼”一声。
“宋昱成，我请你吃火锅吧？”
“哼。”
“您别生气了吧？”
“不行。”
完了，宋大腿开始傲娇了，程景一发愁，“那……”
“还得请我喝酒。”
她为钱包默哀了一秒钟，“好的。”
“火锅我要点最辣的。”
不爱吃辣的程景一无奈地笑了一下，“好的。”
半个多小时后，程景一看着乳白色的汤底，“您不是要点最辣的吗？”
对方抬眼，“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
两个人各怀心事，美味的火锅也没有吃多少。
于是又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已经站在某家大型超市入口。
“你要干嘛？”
“喝酒。”
“去超市？”
“别愣着，进来买单。”
“……哦。”
她本来以为宋昱成说的喝酒应该是要去什么高级会所的，再不济也得某个华丽的酒吧啊。结果他们现在提着大袋超市买来的罐装啤酒……
好吧，酒是有了，但是……
“你要去哪喝？”程景一虚心请教。
“车上。”
“……”
“外面人太多。”
“……哦。”
车停在了某个湖边，旁边还有一排树木，如果不是叶子都掉光了那就完美了。程景一觉得好笑，这人好像每次想谈话都要找有树有水的地方，对周边环境要求极高。
夜凉，车内开着暖气，两个人坐在后排，地上已经丢了几个空啤酒罐。
“谢谢你。”
“你不是说要道歉？”
程景一不理他的调侃，继续说道：“谢谢你平安回来。”
宋昱成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徐飏跟你说的？”
“嗯。”
“你知道，他一向喜欢掺和这些事。”
她点点头，又说：“昨天听说你在巴黎之后，我很害怕，很后悔。我那天，不该那样和你说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因为那些不是真心话？”
她笑，“那倒不是，确实是真心话，只是一不小心说的太难听了。”
宋昱成不禁笑骂：“你这么诚实做什么。”
“那天我突然发觉自己很生气，不是对你生气，是对我自己生气。但是刚好你又在，我就把气撒在你身上了。”
“程景一，如果你不高兴，可以对我发脾气，我不介意。我唯独介意，你不把我的感情当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关系，程景一有点脸热，她把天窗打开了一点，冷风吹进来，不觉得冷，反倒有些畅快。
“冷风和酒，简直是大侠们的标配。”程景一闭上眼感叹。
“哪个大侠会喝，唔，台湾啤酒？”
“啧，这不是大侠喝的，是大仁哥的最爱……咦，”程景一睁眼反驳的时候，宋昱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瓶印满外文的酒，程景一不认识它，只知道它的度数一定不低，因为是白的，“你车上竟然还藏着酒……这是什么？”
宋昱成在拿出一瓶看起来逼格很高的酒之后，又从某个地方找出了两个小杯子，跟一次性纸杯差不多大小，杯面上印满了卡通图案。
真是……反差萌。
很快宋昱成往两个杯子都到了点酒，把其中一个递给她。
“啤酒太没劲，敢不敢喝这个？”
这是挑衅？
她接过杯子，“当然，干杯。”
酒液一倒而尽，从舌尖流过之时还是凉凉的，等吞咽过后喉咙便开始兀的发热，从咽喉迅速蔓延回舌尖，整个口腔都灼热地发麻着，还弥漫着些微的苦辣与特有的香醇。
她用微凉的手指给耳垂降温的时候才想起来，好像白的一口闷容易醉？
“唉，太苦了，我不喝这个了。”程景一嫌弃地把杯子推过宋昱成那边，接着打开一罐啤酒来冲淡苦味。
宋昱成也没说什么，轻笑着把杯子丢到另一边去。
他手上还握着另一个杯子，品茶似的慢慢喝。他的手指修长，就算握着的是卡通杯也不觉得滑稽，反而更显得形状美好了。
程景一看了一会，觉得脑袋有点发热，再忍不住好奇，“这杯子，是你……某个女朋友放的？”
她不相信会是宋大腿本尊放的。
宋昱成瞥了她一眼，笑得促狭，“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放的，有次她在我车上犯了胃病，我去给她找了杯热水回来服药，她还挑三拣四的，说不想用别人的杯子。后来她就给我放了这两个，说什么只有一个杯子就太孤独了。”
突然被分享了疑似恋爱回忆的故事，程景一一下子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说：“哦……那你一定很喜欢她。”
“嗯，是很喜欢，只比我父亲少一点。”
“哦……啊？是你妈妈放的？她好可爱。”
“那你要不要见见她？”
程景一差点被一口酒呛到，“……你别整天吓我。”
“程景一，你在怕什么？”
在怕什么？
她轻轻靠在座位上，转头看他，嘴边有懒懒的笑意，“不然你先跟我说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宋昱成也学着她，闲适地靠着。
“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我只知道，上次你那样对我说，我很灰心，也很失望，我想，在你主动联系我之前，我都不会再找你。”
“于是我就等，可是好久没等到，一天比一天心急。好不容易接到了学校的邀请，看到你的名字我就答应了。”他侧头和她对视，“程景一，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安稳，还有平和。”
他闻言低低笑起来，“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问我要承诺吗？”
“……不可以。”
她皱眉瞥了他一眼，带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亲昵，“说真的，我不是要什么承诺，千言不如一行。只是，爱情是个费心的事情，总要确定两个人都认真了，我才舍得开始啊。”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态度，我可以明确地说，我非常认真。你呢，程景一，我知道你在意我。”
暖气和酒精的作用使得她身体温热，天窗偶尔吹进的风又凉意沁人，他的声音低柔，语气坦诚。这一刻她想把全部的话都告诉他，那些心动和困顿，全部。
“我啊，我不知道。我是在意你啊，也，喜欢你啊。可是，在意你喜欢你，跟和你在一起是两码事。问题就出在这里啊，我不知道我想不想和你在一起。这简直就是一场冒险，而且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失去我一个人的安稳和平和。”
她的话出乎他意料，他看了她一会，才说道：“两个人也有两个人的安稳与平和，我觉得现在这样和你待着就很好，你觉得糟吗。”
宋昱成从来都知道她有着敏感细腻的心，但是此刻才知，她亦有坚硬盔甲，将一切潜在的伤害隔离在外，却也将一些情感隔离在外，筑成牢笼。他不想这牢笼困住她，他想能和她一起打开牢笼，想真正走进她心里。
“现在……不糟，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就开始糟了啊。”
程景一摇摇头继续说，“宋昱成，你喜欢我，我真的是，很高兴，很高兴的。但是先不论这份喜欢时限的长短，单是我自己这一关，就已经足够难跨过的了。”
“我以前……试过去喜欢一个人，那种喜怒哀乐都是因为别人的感觉，并不好。虽然也有不少开心的时候，但开心总和不安在一块，甚至有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都变得有点不像我自己了，真的挺可怕的。”
她笑笑，又说：“或许那时太小，没能处理好。但这些年的独处时光，我很享受，这好像也成了我的壳子，壳子里面很安全。所以看着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个有了男女朋友，我从来没有羡慕过，我自己也过的很开心啊。”
是，她喜欢宋昱成。可这喜欢带来的冲动，实在不足以让她离开自己的壳，不足以让她敢于接受生活中多出一个人，和她分享漫长时光，她不敢，真的。
她喜欢独立的自己，如果爱情中注定会有惶惑和不安，注定要担忧他是否会喜欢完全真实的自己，担忧自己是否也会喜欢完全真实的他，注定会在磨合中有矛盾与苦涩，而即使接受了这些注定，还是不能确定这段感情能走多远，那她不如永远躲在壳中，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