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大结局(1 / 1)
Part 1
接到呆咪电话的时候,许微言正一个人在家里忙前忙后,准备晚上亲自下厨“慰劳”一番连日劳苦的耿嘉城。虽然她的厨艺实在让人无法恭维,可好歹还算有这份心意,于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耿嘉城很赞赏的点了点头,以表示对她的鼓励。
所以她拒绝的非常理直气壮。
倒是呆咪在电话那边发飙:“二二,我很受伤。你要是不来安慰我,我就再也不理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哟?你不是才和大师兄过完二人世界么这怎么又世界大战了?”许微言问,“怎么回事?”
呆咪很气馁:“我生气了。”
“为什么呀?”她好奇。
呆咪声泪俱下地控诉:“都怪你!订酒店居然只订一间,结果……”
“哦哦哦哦哦!”许微言明白了,这姑娘肯定是被吃了豆腐,“莫非大师兄对你意图不轨?没关系,回头我去踹他。”
呆咪顿了顿,才扭扭捏捏地说:“什么嘛,他天天晚上都坐在外头看电视睡沙发,跟柳下惠似的连个晚安吻都没有!”
噗。许微言笑喷。
“笑什么笑!”呆咪愤愤地说,“就算想跟我表示他没有非分之想,也不用这么躲我吧?”
许微言正色:“呆咪,你要感到欣慰。”
“我是挺欣慰的。”呆咪苦着脸。
“成,那我等会儿出去。”许微言说,“十一点半在桃源广场等我,我们吃个中午饭,下午我再回来。”
许微言是十点半出的门。她从小区门口打了车,走了没多远就听到广播里说湖南路上发生严重车祸,暂时封路。红灯的时候,司机回头看着她,面有难色:“小姐,现在正好又是高峰期,湖南路又封了,估计我要是进了桃源广场就得堵着出不来。您看能不能在湖南路口下车,只要穿过千家百货左侧的那个巷子,十分钟不到就是桃源广场。”
她想了想:“行。我也怕车被堵半路上,您就把我放在千家百货门口就成。”
“好嘞。”司机愉悦地打了转向灯。
她又给耿嘉城打电话:“我现在去见呆咪,怕是回来的要晚一些,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点莲花糕吧。”
耿嘉城笑眯眯地说好。
桃源广场其实正好和湖南路平行,只是如果车绕的话却得绕很远。许微言下了车,手里拿着找回来的零钱直哼哼:“得,又省了。”正午还是热,她在千家百货楼下的麦当劳外卖窗买了个甜筒,边吃边朝巷口走去。走到一半她又想起来给呆咪打电话:“喂,我在千家百货旁边的巷子里,十分钟就到。你要是饿了就只管点菜吧,等我到了正好开饭。”
挂了电话后,她随手把手机塞到裤兜里,转头看巷子四周。
巷口人还挺多的,有人在地上摆了一圈儿的盗版碟,大声吆喝兜售。一侧的大院儿中有“汪汪”地狗吠声。许微言边啃着冰淇淋边朝前走,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一个男人拦住了。
那个男人指着巷子口,很礼貌地问她:“请问,从这里出去以后,坐23路公交车可以到张家滩吗?”
许微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看,说:“出了巷子口右拐……”
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到了她的腰畔。
“别说话,不然我就捅下去。”那个男人压低声音威胁她,同时凑进了些,一只手搭到了许微言的肩头搂着她,“跟我走。”
她吞了吞口水:“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少废话!”男人很不耐烦,原本搂着她肩膀的手滑到她的腰畔,另一个冰冷的东西贴了上去,恰好被她的的单肩包挡了个正好。那原本抵着她的刀缩了回去,换成了紧紧扣死她手腕的手。
从前后看起来,怎么样都像是一对情侣相拥的样子。男人一手扶了女友,一手亲密地环在她的腰上。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许微言只觉得心口砰砰地跳,腰旁的利刃仿佛已经紧紧贴在了自己的皮肤上,“不够的话我现在就去给你取,或者给你我的□□密码。手机。脖子上的项链。”
“再说话老子先捅了你!”那个男人恶狠狠地说,“走。”
正好身侧有人路过,可也只是了然地望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关注什么。许微言忍不住就想要叫出声来,可手被身旁的男人捏的生疼,撩眼一看,对方在沉稳淡定的面无表情下,双目危险幽暗。
她口干舌燥,浑身都在发抖。
那个男人并没有带她出巷子口,反而从中间拐进了一个大院儿。院中停了一辆贴了黑膜的大众,车前站了另外一个瘦高个子,正低着头点烟。见许微言他们过来,瘦高个子抬头一笑:“这么快?”
“上车。”挟持许微言的男人扬了扬下巴,“快点。”
瘦高个儿掐灭了烟,目光在许微言身上上下一扫,咧嘴笑了:“这妞儿还挺正。”
听的许微言浑身像是被泼了冷水般,四肢冰凉。她转头朝周围看,这个院子像是什么废弃的场子,远远地有工人们在施工,工地上有隆隆地起重机的声音,还夹着搅拌机搅拌沙石的声音,嘎吱作响。
就算是她扯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到。
她突然后悔刚才在巷子里,自己因为害怕刀子而不敢大声求救。
那个瘦子明显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是龇牙一笑:“别看了,到了这儿你就算是叫也没用,乖乖跟哥们儿走吧。”说着,拉开了车门。
许微言盯着车门,脚却不肯动弹,目光里带着哀求地看着那个瘦子:“你们要多少钱,我给还不行吗?你给我个□□号,要多少钱我打过去,只要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报警。”
那个瘦子上下斜觑她一眼,下巴朝车里扬了扬:“上车。”
瘦子开车,之前挟持许微言的那个人和她一起坐在后面。一路上三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许微言坐的姿势极其古怪,没多久就麻了脚。搂着她的腰的那个人明显也舒服不在哪里去,隔几分钟就换个姿势,最后终于忍不住把刀收了回来,一只手还是扣着她的手,从前座后的口袋里拿了股绳子出来,结结实实地把许微言的双手反绑在背后。
绑完了,他又让前头的瘦子锁死了车门,然后才放心地挑了个舒适的姿势重新倚好。
许微言从挡风玻璃处看车子走的方向,边把身体侧倚向靠椅,脸对着他问:“现在我反正都上来了,跑也跑不了,你们带我去哪?”
没人回答她。
许微言双手慢慢地侧到一边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凭着手感长按了“1”键,然后说:“东方路,你们带我去南郊?”
“婆婆妈妈的烦不烦!再说话老子捅你!”跟许微言坐在一起的男人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许微言咬着下唇,扑了扑睫毛,又说:“是林婉怡吧?”
前头开车的瘦子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心想自己估计是猜对了,又说:“她绑架我干什么?我一穷二白又没钱又没权,她绑我能干什么?南郊她有公寓?”
身侧的男人拿刀在她眼前晃:“老子最后说一遍,闭嘴!”
许微言挑了挑眉:“这才到华南路,还远着呢,你不嫌闷的慌么?”
说完,她把目光转向了黑漆漆的车窗,然后切断了通话。
谁知道没两分钟,她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前头开车的瘦子减慢了车速,回头和她身边的男人对视一眼,说:“接。”
她身旁的男人把刀抵到了她的脖颈处:“要是敢说一个字,我先要你的命。”
许微言连连点头。
电话是邵一墨打来的。许微言低低地说:“喂。”
“你在哪儿呢?我现在和苏袭在一起。”电话开了扩音,邵一墨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轻松愉悦,“你不是说十分钟之内就过来吗?这都过了十五分钟了,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啊……我刚刚接了笔生意,现在正往那边赶,要和耿嘉城一起去谈呢。今天怕是没法和你们俩出去玩了,我们改天行吗?”
呆咪的声音□□来:“喂!你骗谁呢你!你家先生的工作和你有什么关系,快点过来!”
抵在她脖子上的刀使了使劲儿,刀锋尖锐,压的她皮肤生凉。许微言吞了吞口水:“我今天真的不能去了,对不起啊苏袭。你帮我转告一下邵一墨和夏正一,说我今天不能到了。啊……我手机没有电了,就这样挂了啊拜拜!”
男人一把拔了手机电池。
。
呆咪和邵一墨面面相觑。隔了许久,呆咪才说:“二二不正常,她平常不会叫我苏袭的。”
邵一墨脸色一沉。
恰好呆咪的手机响起来,是陌生的电话号码。她一接,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到对方匆匆忙忙的语气:“请问是不是苏袭?小言和你在一起吗?”
“小言是……许微言吗?”呆咪反问,“没有啊,她刚才打电话来说和耿嘉城去谈生意。”
“我就是耿嘉城。”他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儿。
呆咪顿时争大了眼:“你的意思是?”
“刚才我接到电话,如果没听错的话,她被绑架了。”耿嘉城飞快地说,“她去的方向是东方路-华南路,估计是奔了南郊。挂了电话我就报警,麻烦你现在来一趟中天,配合一下。”
呆咪惊的只知道点头:“好好,我这就去。”
挂了电话,呆咪目光呆滞地转头看邵一墨:“完了,二二被绑架了。”
“什么?”邵一墨浓眉倏皱,“什么具体情况?”
呆咪急匆匆地朝外走去,边走边说:“耿嘉城打电话来说的,朝南郊方向去了,他去报警。我现在得去中天。”
邵一墨一把拉住了她:“给我耿嘉城的电话号码。”
Part 2
许微言并没有被带去南郊。大概就是才出了华南路,许微言就被蒙上了眼,她最后一眼是看到车子拐进了小巷中,专挑偏僻的地方走,越转越远,终于绕的她没了方向感。
下车,进门,上电梯,默数二十八个数,出电梯,转三圈半,左拐,进门。
然后她被扔到了沙发上。
这样的黑暗实在让人觉得恐慌,她不由得出声:“可以摘了蒙眼的东西吗?”
一声轻笑,从不远处传来。
许微言听的清楚,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林小姐?”
林婉怡并不否认。
许微言只听到唰啦啦拉窗帘的声音,然后眼前彻底没了一丝光线,紧接着她的眼罩被取了下来。
林婉怡穿着黑色的紧身裙,斜倚在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鞋跟儿又细又长。她指尖夹了细细的女士烟,衬的她指甲上的大红色妖艳无比。她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亲爱的,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除了不断地眨眼,许微言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这样子的林婉怡,和她从前见过的截然不同。以前的林婉怡虽然长相让她觉得狐媚了些,但是着装却无一不是正式而又端庄的,手指尖上也并不曾涂出这样娇艳的颜色,也不会用这般风尘堕落的姿势吸烟——更不会化了这么浓厚的烟熏妆。
即使在这样的时候,许微言都忍不住去想,林婉怡到底是怎么了?
林婉怡吐了个眼圈,淡淡地笑了:“你说,耿嘉城知道你在这里的话,他会不会立刻冲过来?”
“谁知道。”许微言抿着唇角,“也许会,也许不会。”
“噢?”林婉怡显然听了这个答案有些吃惊,“为什么?”
许微言转头看了看四周,说:“自己的命总是比别人金贵些的。照我对耿嘉城的理解,他肯定舍不得冒险。”
林婉怡哈哈大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情有义的,这时候还想着护耿嘉城啊?”
被她说中了心事,许微言有些心虚,哼了一声:“人都是自私的,我不过是分析分析罢了。你把我弄到这儿来,到底要什么?要钱吗?不妨告诉你,现在我才是中天的最大控股人,要多少钱你开个数儿吧。找耿嘉城没用的,他现在是个穷鬼。”
林婉怡的手指在下巴上软软地划着圈,若有所思地说:“唔……看你愿意开多少价码来赎自己?”
“你要多少。”许微言反问。
林婉怡又笑了,站起来走到许微言跟前,轻佻地扶起了她的下巴:“亲爱的,我不要钱,不过我要的,比钱更让人觉得痛快。别着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朝许微言背后使了个眼色,带她来的那两个男人又重新把她拎了起来,塞进了卧室,粗暴地把她推倒在地板上。
当门反锁的那一瞬间,许微言终于忍不住眼泪。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她仿佛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害怕过,仿佛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想看到耿嘉城,可又偏偏最害怕他也同样出现在这里。
很明显,林婉怡并不是一时冲动。之前在中天和腾越双方斗的过程中,分明还有一股微小的势力在煽动着媒体们,从曝光耿嘉城偷税漏税洗钱,再到之前她曾寄来的录音带,最后牵扯出邵一墨……如果真的只有腾越和中天,邵一墨和许微言两个人,是绝对、绝对不会被波及到。
虽然当时许微言就想过,可她还是无法预见到,林婉怡居然会使这样的办法。
——不再是单纯的推波助澜丛中攫取利益,反而直截了当地触犯法律。
如果耿嘉城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的话,后果……
许微言不愿再想,也不敢再想下去。
。
林婉怡并没有让她等很久。
大概也就过了两三个小时,许微言就听到外头的门再一次“吱呀”一声开了,随之而来的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和急促:“小言!”
林婉怡格格地笑起来:“耿董,你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面对林婉怡,耿嘉城明显很敷衍:“林小姐,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唔……告诉你也没关系。”林婉怡说,“不久以前我还欣赏过你,或者也可以用爱来形容。可是耿嘉城,你回报给我的不仅不是同样的感情,反而是趁火打劫,彻底收了完信。好吧,这也没关系,可你怎么就真的能狠的下手,连我一并赶了出去?”
她的声音里带着恨意:“被爱着的人残忍的对待,我也要让你感受感受同样的痛苦。我会让你看到,因为你,她将会遭受到最不堪的□□。耿嘉城,当时你对我有多狠心,我现在都会加倍的回报给你。”
“林小姐。”耿嘉城的语气急促起来,“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专门的针对过你,也不想如何残忍的对待你。中天合并完信是董事会做出的决定,我虽然是董事长,可也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一手遮天。”
林婉怡冷笑起来:“是吗?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你说。”他干脆利落。
“回答问题。”林婉怡的声音里带着快意,“如果能让我满意,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他的声音铿然回想:“好。”
林婉怡说:“很好。那么第一个,中天偷税漏税外加洗钱,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耿嘉城停顿了很久才出声:“如果你想要的答案是真的,我愿意告诉你那是真的。可事实是……每个公司都有合理避税的手段,我们只是守法的避税,并没有涉及到灰色地带,更遑论违法。”
“也就是说,是假的。”林婉怡的声音里并没有遗憾,只是略微顿了顿就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第二个,当年的车祸,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许微言的心顿时再一次揪了起来,浑身的寒意竟然是止都止不住。她被反捆在身后的双手死命地绞着,整个人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利刺听着外头的对话。
“不是。”耿嘉城的声音仿佛从来都不曾这样的好听悦耳,他说不是。
林婉怡再一次刺耳地笑了起来:“耿董,你未免太虚伪了些。”
“真的不是。”耿嘉城仿佛有些急躁,语速也快了起来,“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那一天,更不会连我的女朋友一起搭了进去。”
林婉怡逼问:“那么我再问你,难道你从来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和念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死了,你就是中天的主人?”
这一次,耿嘉城沉默了许久。
从没有什么时候,许微言这样的想扑进耿嘉城怀里去。门是反锁的,她被绑在房间里,听着心爱的男人为了自己受另外一个女人刻意的刁难,听着他默默地承受另一个女人尖利刺耳的嘲弄和剖析。
想到平日里那样骄傲的耿嘉城,此时用一种刻意地善意和恭敬去面对林婉怡,许微言就难过的抓狂。
那些事情,只要他说没有,她就相信没有。
只要他否定的,她就一律不承认。
她这样的相信着他啊,相信着他们的爱情,也如同每一个女人那样,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够永远顶天立地,永远不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的胁迫。
特别,那个威胁的筹码是自己。
耿嘉城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的时候,仿佛时间又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带着略微的迷惘:“说没有,那是骗人的,甚至……以我当时的心态来看,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也会去炮制另一场。”
“好在我没来得及犯那样的错。”他说。
许微言的眼泪滚滚的掉落下来,扑簌扑簌地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虽然她明白,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耿嘉城,才是真正的耿嘉城,可是当她亲耳听到他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有着止也止不住的难过。
她不愿意任何人,用任何借口任何理由来伤害自己的家人,特别不愿意那个人是耿嘉城。
可偏偏他的承认,说的又是那样的真心实意,仿佛和林婉怡的交谈是一场老朋友之间的谈心。
林婉怡听了,果然满意地微笑了起来:“那么,耿董这么着急许小姐,是爱呢还是在赎罪呢?”
耿嘉城淡淡地反问:“我比她足足大了十岁,你觉得我会爱上一个小丫头吗?林小姐,别开玩笑了。”
许微言只觉得心里一抽,像是有什么东西霎时被彻底抽走,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Part 3
就在耿嘉城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外面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许微言就见卧室门被推开了,先前开车的那两个人钻了进来,其中一个一把割断了把她和床脚绑在一起的绳子,另一个反手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卧室门再开的时候,许微言看见了邵一墨。透过微开的门,依稀还能看见外面有身着警服的人影。
同时伴随着林婉怡惊天动地的笑声。她笑的仿佛格外的快乐,几乎是仰天大笑着,笑的笑的却像是在哭。
有男人的声音传来:“她的精神似乎不太正常。”
“带走。”
许微言的脖子上一凉。刀锋已经彻底抵到了她的脖颈处,仿佛再用一点力就能割破动脉。
“别乱来。”邵一墨伸出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慢慢朝后退了退,“你们已经没法跑了,放了她,我替你们争取宽大处理。”
瘦子冷哼一声:“放你娘的屁,老子这次瞎了眼遇到个神经病,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另一个男人扬了扬下颔,和瘦子对视一眼:“先出去。”
两人挟持着许微言,一点点往外挪。
到卧室门口的时候,许微言终于看到了耿嘉城。外室所有的人为了保护许微言,都已经听从两个男人的话站到了客厅的最另一端,最前头的就是一袭正装的耿嘉城。
黑色的西服,挺括的衬衫,还是早上出门时候的那份打扮。可是他的头发却有些凌乱,外套下摆也似乎有了褶皱,浓眉紧皱,目光直直地停在自己身上。
许微言差一点又要哭。
她随着两个男人出门的时候,因为门槛不平,她又没法看到地面,忍不住踉跄了一下,朝身后的男人身上靠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卧室门口的邵一墨唰一下扑了过来,一脚踢在了握刀那人的腰畔,直踹的那个人重心不稳,直刷刷地朝后跌去。
可是邵一墨不知道,另一个人手中也有刀。
那个瘦子一只手还捏着许微言的胳膊,反手就砍在了邵一墨的腿上,然后也跟着一脚踩了上去。
邵一墨摔倒的瞬间,许微言听到了他闷闷的哼声。
警察们一拥而上,扑倒了两个男人。
耿嘉城跟着过来,一把把许微言搂在怀中。
许微言只觉得他浑身都仿佛在抖。可是这个时候,她根本顾不得再和他拥抱,反而一把推开了他,低头去找邵一墨。
他的脚在流血。
殷红色的血迹染在他的腿上,终于成功地激起了许微言的后怕。她的眼泪忍都忍不住地掉下来,只晓得握住邵一墨的手一个劲儿地反问:“你怎么样?伤的重不重?别着急,这就送你去医院。”
邵一墨的额头全都是冷汗。
她只看到他的额头全是冷汗。
她恨不得这一刀是自己受了才好。
Part 4
许微言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脑海里全是呆咪电话里有些犹犹豫豫的声音:“大师兄说,情况不太好……力气太大,整个脚筋都被挑断了,也许再也不能……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零散的片段拼在一起,就好像是波涛汹涌而来,让她心生恐惧。
车子向邵一墨家的小区驶去,一路驶过树荫斑驳的马路、红绿灯交错的十字路口,还可以看
到身穿校服的学生正到了中午放学的时间,三两成群的结伴而行,嬉笑打闹,无忧无虑。
这样的日子不久前她也曾拥有过,只是才短短的几个月,就已经翻天覆地。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她索性下了车。保安盘查严格,许微言报了呆咪的名字,说自己是替夏正一来探望邵一墨。保安在经得邵家同意之后才放行,并好心地指给她如何才能最快走过去。
这是许微言第一次来邵一墨的家。
小区绿化格外的好,养护又勤快,整条小路两侧的植物都还是郁郁葱葱的茂盛着,也有不知名的花大朵大朵地盛开在仲秋,袅袅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带着淡淡的甜。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会大呼小叫的指指点点,兴许还会摸一摸花瓣。
只是现在,香气越浓郁,生活越完美,却让她觉得越发的难过和无法面对。
邵家是独门独院儿的三层楼,院子里经过专门的装饰,花木摆设十分雅致。在大片的碧绿之中,白色的外墙格外的显眼,连同最顶层那个小小的阳台都仿佛沾染了阳光,炫目明亮的让她无法抬头去看。她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微微捏起了拳,兴许是力气太大,连关节都微微泛起了苍白色。
可等了又等,却还是没有勇气上前去叩门。
她站在楼下的时候,邵一墨恰好在阳台附近,隔着玻璃窗晒太阳,膝头摊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阅读。阳光实在太亮太刺眼,没看多久他就觉得眼睛又酸又痛,于是自然而然地抬头远眺,正好就看到了许微言。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轮椅往后转,手忙脚乱间差点而碰到背后的床。当他终于确定她看不到自己之后,他紧紧抓着轮椅扶手的手上居然因为力气太大而磨出了血。他按着砰砰的心跳,缓缓摊开掌心,只见一条鲜红的血痕盘亘在掌心,刺眼万分却又不觉得疼痛。
他突然像是虚脱了一般浑身失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了轮椅上——
怎么是她?怎么会是她?
当许微言终于鼓起勇气叩响门铃,然后见那扇洁白的门慢慢开启的时候,她仿佛感受到了时间的静止。一切都像是慢动作般的悄无声息,一切都仿佛瞬间失去了跳跃起来的能力。在门的背后,席豫肩头米色的披肩仿佛是一股刺目的光线,灼的许微言双眼都生疼。
席豫见了她,脸色微微一变,双目却顿时凛然起来,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地全数传递到了许微言的身上。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朝前走,像是看到席豫的那个刹那,她忘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
似乎只是想看一眼邵一墨,又似乎是想来赔礼道歉,也可能只是想来这里,来证实那个最不愿意去想的现实是真正的存在着。
反倒是席豫,一步步地朝她走了过来,猛力地揪开院门,扬手朝面前的人挥了过去。
“啪。”
清脆的声音在午后空荡荡的院子里回响。
这个耳光分明是毫不手软,许微言被打的一个趔趄朝一侧歪去,只觉得半张脸都已经肿了起来,眼前一片黑暗,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拚了命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还是没能忍住泛滥成灾的眼泪。
隔了将近一个月,她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地哭出来,终于能让自己憋了这么久的眼泪全部的释放出来。她索性也不再遮掩,任凭眼泪刷刷地掉着,唯独死死抿了嘴。
“你还有脸来?”席豫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滚!”
许微言捂着脸,抬起早已满脸是泪的脸,一张口却是呜咽:“阿姨,你打我吧。”
“滚!”席豫恨的咬牙切齿,一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打你?打断你的一条腿吗?就算是打断你的腿,能换回一墨的腿来吗?你滚!”
许微言浑身都在颤抖,原本捂着脸的手也渐渐移到了唇边,五指紧抠在脸颊旁,抠得脸上全是贫血般地苍白。她的眼泪掉到指缝里,把整个手背都染湿了,然后顺着手背流到手臂上,从手肘畔噗噗地落到地面,砸在水泥路面上,很快就聚成了一小片。
她恨不得自己就是那眼泪啊,能这样渗进那花丛下的泥土里面去,再也不见,再也不要见。
席豫心疼儿子,几乎把全部的恨意都归结到了许微言的身上,不见便罢,此时一见心里恨不得能把她也打断一条腿,让她也承受承受当瘸子的滋味。恨意早已掩盖了一切,在她的眼中许微言的眼泪完全就是为了请求原谅给自己寻求心理安慰,完全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她气急了,反倒是冷笑:“哭?你就是哭死,我也不会原谅你!乘早死了这条心吧!”
她话才说完,就见许微言直直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席豫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许微言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角,哭着说:“阿姨……阿姨,我不求您的原谅,我只是想来看看邵一墨。我求您了,我求求您了,让我见见他行不行?我求您了……”
席豫一脚踢在了她的肩头:“见什么?亲眼看看他是不是瘸了?好啊,我就告诉你,下半辈子他就只能靠着拐杖行动,你满意了吧啊?你满意了吧?”
话一说出口,许微言就慢慢松了手。她整个人的目光都仿佛是呆滞的,眼泪明明还在不停的往下掉,可嘴角却浮起了淡而苦涩的笑,剧烈地喘息让她的脖颈处青筋暴起,连换气都换不过来。偏偏她还不肯张口喘气,只靠着鼻子抽搐着,最后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院门早已关闭,就连那扇门都仿佛从未开启。
许微言只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只要想到以后的邵一墨就要靠着一根拐杖才能站立起来,她就恨不得能立刻掐死林婉怡。他曾经是多么的骄傲啊,还没来得及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就要因为自己而遭受到这样的痛苦,在剩余的人生里听到各种各样的惋惜和同情。
他怎么受得了。又如何能受得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跪了多久,许微言只觉得自己的全身好像都已经失去了力气,也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痛。阳光还是明晃晃地照耀着,院墙围栏上的绿色藤蔓边缘反射着光芒,温暖的让人心生寒冷。面前的门似乎永远都不会再开启一般紧闭着,想必邵一墨也是再也不愿意见到自己。
她突然想起,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排排的书籍然后和自己同时停留在那本书的边缘。然后是他浓密的眉,微泠的眼,挺拔的身材。
想起摩天轮上,他略微翘着腿,嘴角噙着笑,懒懒散散地给自己变魔术。
想起那个晚上,他无奈而焦躁的表白:没错,我是对她动了心。
想起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从窗台上溜进来,只为在漆黑的夜里和自己相伴。
想起那天,他猛地扑了过来踢中自己身后的人,然后刀锋滑过,自己的耳畔传来他闷闷地哼声。
想起……他正如自己愿意为耿嘉城赴汤蹈火一样,愿意为自己奋不顾身。
她忍着膝盖的疼痛和酸麻慢慢站了起来,再一次地仰脸把面前的楼从上到下印了一遍。这里……她是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来了,以后的日子里,她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冥冥之中似乎就是在暗示着,她和邵一墨,注定是这样的结局。
她抹着脸上的泪,缓缓转过身去,迎着来时的方向一步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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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墨。”席豫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
邵一墨把目光从转身离开的她身上移开来,扭头朝身后看去:“妈。”
席豫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就真的,那么喜欢她?为了她愿意牺牲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砍到的不是你的腿而是你的头呢?你有没有想过妈妈?”
他沉默了许久,重新把视线投到阳台外,目光却好像悠远了许多:“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多想……妈,我不后悔。”
他把目光重新转回到席豫脸上,终于坦诚地说出:“我爱她。”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我爱她”,只可惜,听到的人不是她。
她也永远不会再听到这一句话。
从阳台的位置看出去,许微言马上就要拐过前面的弯路,然后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邵一墨几乎是贪恋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要把这一刻深深地印在脑海中去,让他用剩下来的日子去回味,去思念。
就着阳光,那些片段如同电影的剪接画面,一幕幕闪现在他眼前。她曾用温热的双臂搂过自己的腰,曾理直气壮地要求自己修电脑,曾趾高气扬地威胁自己要投诉。她狡黠的微笑,强抿的嘴角,可爱的小动作,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让他深深地迷恋;而她的勇敢和坚持,骄傲和倔强,似乎像是一个深深的迷宫,让他一点一点地踏了进去,再也无法抽身而退。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感情也似乎并没有深到生死与共,可是就在那个瞬间,他依旧还是奋不顾身地扑了出去。
甚至都没来得及有一个最后的拥抱。
邵一墨推着轮椅,试图让自己更接近阳台边缘一些,好能再多看一眼她。可是她的背影还是渐行渐远,最后终于消失不见。他长久的停留在阳台上舍不得离开,直到夕阳漫红了天。云朵由开始的绯红色逐渐哔剥,然后是橙子黄,朱灰金,流潋紫……傍晚开始起了风,小区中低矮的灌木上,叶片被刮的刷刷作响,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听过的一首歌。歌里唱的是那样的凄凉:
夕阳下我向你眺望,你带着流水的悲伤。
Part 5
一到家,许微言就钻进了卧室。
大概天黑的时候,她终于下了楼,手里拎着一个旅行箱。
耿嘉城正在沙发上,见她要走也吓了一跳:“小言?你干什么去?”
许微言把旅行箱拎在玄关处,然后转回身来和他说话。
她说的第一句是:“嘉城,我爱你。不管你怎么看我,我爱你。”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林婉怡面前说的那句话,不禁语塞。
然后他听到她说:“我一直都相信,我爸爸妈妈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事实上,你也一二再再二三的澄清过,的确和你没有关系。但是……我知道今天你在林婉怡跟前说的话是真的,你有过这样的念头。如果当时没有那场车祸,也许日后制造同样车祸的人就是你。
我能理解你想要成功,想要站在巅峰的感受,但是我暂时……还是无法接受。我不敢想象我爱的人,曾经那样的想让我父亲死。也许是我太苛求,也许是我这么多年来对你太过信任,我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我爸爸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会有过那样的念头。
嘉城,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试图说服自己,可是我失败了。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他站在客厅里,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许微言甚至一句都没有提过,他说的那句“我比她足足大了十岁,你觉得我会爱上一个小丫头吗?林小姐,别开玩笑了”。对于感情她是那样的忠于自己,是那样全心全意的信任,哪怕现在她要走,都不是因为爱或者不爱。
他们彼此已经太过于熟悉,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根本用不着他来说,她就全部都知道。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无从解释。
因为当时,他的的确确是有过那样龌龊不堪的念头。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像每一个男人一样渴望着得到全部的权力,渴望着站在巅峰俯瞰众生。
所以他感激着许微言的父亲,同时也暗暗的羡慕和嫉妒着他。
某些时刻,当他远远地看着那个人站在台上讲话的时候,心底某些阴暗的情绪仿佛根本无法克制。他也曾在某些争论分歧之后,暗暗想过如何才能取而代之。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尚未学会等待和沉淀累积。
许微言终于还是提了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色早已全黑,窗外路灯光线幽暗,仿佛起了风,刮的院子里的花草们唰唰直响。
可是整个房间里却安静的可怕,只有一个黑影窝在沙发里。可若说空无一人,却又好像每个角落都有她的身影。从开始那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一直到后来活泼跳跃的回眸,七年来在这幢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属于她的味道,留下了属于她的独家印记。
那个木盒的盖子开着,一直都被他捏在手里。他一张张婆娑过去,像是婆娑过这么多年的时光,温暖而又快乐的,幸福而又踏实的。
只是再也不属于自己。
记忆和习惯竟然是这样的可怕,不过才是短短的几个小时,他却仿佛熬着几个世纪。脑海中的回忆明明还停留在快乐的结局,可是一转眼就被封尘彻底。许微言的最后一句话依稀在耳——她说:“嘉城,如果你能等,如果我也能等,也许我还会回来。你一定要知道,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爱你,我也不会像爱着你一样的再去爱上别人。”
可是他知道,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来了。当年那个隐秘而自私的念头终于酿成了苦酒,终于让自己一口一口吞下腹去。未来的日子还有多久,等待就会有多漫长,也许她明天早上就会站在门口给自己一个拥抱,可也许自己等到两鬓斑白,也再无法得到她的爱。
他把自己塞在柔软的沙发中,一点一点看着窗外的天色由灰蓝逐渐变成了黑暗。他伸手为自己点了支烟。房间里没有开灯,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乌青色的烟圈打着旋儿盘旋起来,烟卷的味道逐渐彻底包围了他自己。
他慢慢阖上眼朝后仰去,试图能安安静静地睡过去。指尖的烟慢慢地变短,因为手一动不动,长长的烟灰也堆积在烟头上,堆的实在太长了,只听到“噗”地一声轻响,烟灰掉落到了地上。
终于有一滴水,顺着眼角滑进了发梢里。
他知道,那些旧日时光,再也不再。
再不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