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三、跳舞（1 / 1）
“让徐尧做监制吧。”欧阳腾说。
赵若风当然不反对。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赵若风向来寡言，面部神经不爱多动，倒也看不出什么。徐尧和欧阳腾似多日未见，说了一堆没边没际的话。
欧阳腾抓着徐尧纤细的胳膊埋怨，“瘦了许多，病得都住院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徐尧拍开他的爪子，“您大少不是在国外泡美女嘛，我哪里敢打扰。”
赵若风看了一眼徐尧，她病了，什么时候？似乎眼睛是凹下去些。赵若风若有所思，拿杯子的手无意碰到徐尧挥舞的手背上，很凉。吵架那天，她身上很热，嗓子也异乎沙哑。赵若风不由又多看徐尧一眼。
徐尧突然转过眼来，两人目光相撞，又很快闪开。
吃过饭，徐尧跟欧阳腾叽咕着去“2月29”玩，徐尧很了解地对赵若风说：“你就别去了，那里不适合你。”
“我去。”赵若风的回答让徐尧很诧异。
欧阳腾笑眯眯地说：“以前去过？”
赵若风只微笑。
“没事，晚上黑，就算你被哪个色女抓到轻薄了，也可以装成是阿三。”
赵若风知道“2月29”，喜欢搞蒙面舞会的一个地方，据说一夜情发生率极高，2月29的意思就是说，那里不风流的日子只有2月29而已。
他们坐进二楼环绕一楼主舞厅的贵宾区，华美的花岗岩大理石墙壁，奢华的天鹅绒制靠垫座椅，黑白色的长桌上插着大把的白色马蹄莲和百合，茶色的落地玻璃，窗里的人可清晰地看到外面世界的疯狂精彩，窗外的人则无法窥视里面。
午夜时分，暧昧的音乐弥漫开来，酷酷的DJ在尽情演绎，各色的男女在疯狂摇摆，这是个奢靡的醉人的世界。
上帝会打开一扇门，我们从这扇门里，稳重、成熟、优雅、安静，而到了午夜，万物沉入黑暗，我们便钻过上帝手间的缝隙，钻入另一个世界，脱掉身上的伪装，便成了疯狂、年轻、骚动、尖叫的妖狐。
赵若风站在玻璃后，看着舞池中那个化身为妖狐的女子，长发飘散，舞动如妖魅，迷离的灯光偶尔略过她的脸庞，他甚至清晰看见她眼底的嘲讽。她是寂寞的，比这夜更暗，比音乐更忧伤，比舞姿更孤独。
相识是少年，青涩、幼稚、天真、纯洁，相信爱情，相信天长地久；再遇已过沧海桑田，换上的皮囊已重新刷了色彩，成熟、妩媚、算计、失爱。
年华逝去，爱情何在？
欧阳腾也早不知道钻进何处，徐尧跳得累了，爬回躺椅上，摘了马蹄莲插在发间，“马蹄莲的花语是永恒，那今晚就让永恒落在我的发上吧。”
赵若风摘了一朵马蹄莲，“马蹄莲还有一个花语是忠贞不渝，永结同心。”
徐尧顿时没了兴致，摘了花丢下，“不过是朵花，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赵若风却捡了另一朵别到她的发间，徐尧没再扔，由着他去了。
“为什么没告诉我你生病了？”
“习惯一个人了。”徐尧懒懒地望着外面灯红酒绿的世界。
“……认识欧阳腾很多年？”
“嗯，很多年。”徐尧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经常来这些地方消磨吗？”
“年华就是用来挥霍的，我没赵导那么敬业。”
赵若风起身。徐尧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徐尧去了趟卫生间，在铺设各异的玻璃中，寻找自己有几张笑脸，没化妆的脸有些苍白，眼眶有些凹陷，因为那对可爱的小虎牙，她一直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徐尧扯了扯自己的腮帮子，拉开更大的笑容，刚出卫生间，就被一条长腿差点绊倒，徐尧张口欲骂，欧阳腾已跳开，指着主舞厅方向，“快去吧，那里要被拆了。”
徐尧不用细听，就能听见远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有几百分贝的女子尖叫，隐约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徐尧拔腿就跑。
在欧阳腾的带领下，他们钻进人群，望向舞台正中，缤纷的光打在厅中那个舞动的人身上，衣领扯开很低的黑色衬衣，完美衬出精瘦的胸，并不适合舞蹈的黑色休闲裤此时也成了性感的代表，性感、从容、灵动，有如一股旋风，迷了人眼，亮了黑暗，手腕上的链子在闪烁的灯光中若隐若现，让人恨不能抱了那手臂，随着舞蹈；墨般浓黑的眉毛下，如夜空一般深邃、神秘的眼，遥远而梦幻，流转间又似带着轻烟般的惆怅……他是舞动的，性感的，却永远脱不掉身上环绕的那股从容淡定后的忧伤。
身影摇曳，灯光迷离，音乐声震，舞动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成了一个漩涡，他就在那漩涡的中间，忘情地舞动，脱去了冷漠的伪装，只剩下本性的跃动。
音乐声缓，激烈的节奏慢了下来，人们慢慢停下舞步，徐尧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整个舞厅只剩下黑暗，她只听见欧阳腾喊了一声“徐尧”，便给人群冲散，疯狂的午夜场这才拉开序幕，黑暗中的精灵在各自寻找自己的另一半——
徐尧在人群中打转，疯狂的尖叫激起内心的狂野，她颤抖了——有人拽住了她的手，细长的手指，有些湿润，微凉，却很有力。
她居然没有反抗，任由那只手拉着她钻过人群，穿过黑暗，走向外面霓虹世界——
徐尧和赵若风手牵着手走在江边，两人很久没有说话。
“……以前看你在电视里跳探戈，那时想，这个男人舞姿真美。赵若风，你今晚真美。”
“美是形容女人的，不要老拿来用我身上。”赵若风抱肩，“大小姐，我们是不是可以回车上去了。”
徐尧哑然失笑，他们逃出来的太仓促，赵若风的外套都没穿，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北方的深秋已很冷！徐尧自己也就穿了件紧身T恤，此时也觉得冷，“真的好冷。”她看着他因为兴奋更亮的眼，却伸手，手指落在他的鼻尖，挺直的鼻子，下面是完美的唇，赵若风垂眉，静静地看着徐尧。
徐尧手指使劲一捏，“哈哈，这上面有口红，你果然被人轻薄了！”
赵若风也似松口气，用手擦鼻尖，“刚才很乱，不知道都撞到谁了。”
几道亮光从旁边闪了闪，有树枝摇晃声，赵若风眉头一皱，拽了徐尧就跑，一边跑一边调侃，“我要冻死了，明天新闻一定有‘赵若风江边浪漫，穿单衣会美女，不慎冻死’！”
徐尧吹了声口哨，“明天头条应该是‘赵若风酒吧劲舞，与美女牵手一夜情’！”
哈哈……
两人坐回车上，笑也笑完了，温馨也演绎完了，两人对视一眼又匆匆挪开眼光。居然没多余的话了。两人俱都沉默。赵若风只得开了音乐，车内总算流淌了些生气。
这不过是片刻温馨。舞蹈是个奇妙的东西。默契也是个奇妙的东西。情愫也是个奇妙的东西。
很久后，徐尧问赵若风，“那么黑，你怎么找到我的？”
赵若风笑而不答。
再很久很久以后，徐尧记起那个夜晚，还是会问，“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难道你是狗鼻子会闻？”
赵若风浅笑，摘了朵马蹄莲插到徐尧发间，徐尧眼睛滴溜溜一转，“你果然是狗鼻子，花粉丛中能闻到花香。”
“我只是闻到永恒的味道。”
再很久很久之后，徐尧再也不会问这种很傻的问题了，再再很久很久之后，谁知道呢？
故事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