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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酒楼闻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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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音入云,余韵绕梁。沈渊放下箫管,微微有些气促。瞧一眼□□着空酒杯,沉吟不语的步回辰,轻笑道:“久不弹此调,倒叫步教主见笑了。”步回辰看着他,道:“吹得好极了,我从未听过这样的箫声。”沈渊凤目弯弯,微笑道:“我本来是来听曲儿的,倒变成了给你吹曲儿。这如意算盘可真是打得刮刮叫,以后都别想了。”话音未落,已觉方才运气太过,胸口疼痛,按着胸口便低咳起来。步回辰倏地站起身来,疾步绕过桌子,为他抚背顺气,按摩心肺诸穴。

沈渊终于慢慢止住了咳,靠在他臂上微弱喘息。步回辰为他推拿经脉,只觉所按之处,触手轻忽,沈渊身上已有血脉流动,但轻慢飘忽,不及常人的百分之一,气息也极为微弱。若是活人,已是奄奄待毙的时候,但是沈渊却还是为他吹了这一曲箫。

他运气于掌,透穴送气,为沈渊推宫活血。沈渊只觉一股浑厚内力袭进自己胸间,却白白地尽化在自己缥缈气海之内,叹了口气,道:“你何必浪费内力……”步回辰嘴唇轻轻贴一贴他的鬓发,道:“你呢,你又为身边的人,耗费过多少心力精神?”在他耳际说道:“你放心,再过数日,我便到天峪关收武威郡等地,受定泰王爵之封。”

沈渊脸颊微红,轻轻扳开他的手臂,王顾左右而言它道:“酒也喝得够了,咱们走吧。要是你那个多事的什么封六和,南宫炽怕你走丢了,带兵寻到这里来,那可更扰人兴致了……”步回辰深深看他一眼,道:“你要是欢喜,多坐一些时候也不妨事,他们早就候在街那一头了。”沈渊啧了一声,道:“果然扫兴。”撩了窗帘往窗外看去,扫一眼楼边飞檐,叹道:“要是我内力尚在……”

一语未完,忽听楼下一阵吵骂争执之声,几名膀大腰圆的酒楼伙计推推揉揉,将两个人扔出了店门之外。方才招呼过沈渊与步回辰的闲汉叉着腰跟在后面,跳脚骂道:“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雪睛儿姑娘也是你挑剔得的?漫说人家是没了乐器,便是有,不想侍候你这一亩三分地里刨出来的歪南瓜,你就敢动手?”

沈渊与步回辰听骂,相视轻轻一笑,都明白雪睛儿有了身家,因此不必卖艺待客。那闲汉得了她赏,自然要出力赶走那不识趣儿的酒客。那两名生事的客人被逐,身上的茧绸袍子都被揉得稀绉。其中一个穿宝蓝袍子的年纪较轻,手脚灵敏,已从地上爬起身来,显是气得急了,尖声乱骂道:“下三滥的杂种奴才,也敢打我?作歌妓的,不唱曲儿,作什么!”沈渊遥遥听得他口音古怪,笑道:“是西域客商呢,这样横行霸道的?”步回辰略略皱眉,听那年轻人乱骂,沉吟道:“这声音……象是个……”还未说完,便见一张巨大黑影在半空中扑啦啦张开,兜头罩在了那年轻人头上。原来是张黑狐裘,正是那闲汉扔出来的,笑着叫道:“你的臭皮子,拿着滚吧!”

那年轻人猝不及防,上半身被罩了个严实。正要一把掀开。几名酒店打手已乘空儿一涌而上,先一人一脚踹上,正踢在他膝弯里,那年轻人扑地便倒。另几人跟着上前,东一拳西一脚地围殴起来。那年轻人被罩在狐裘中,晕头转向,全还不得手。他的同伴仿佛是名年老仆人,颤巍巍挤进人众,拼命护住自己的小主人,打躬作揖地叫道:“行行好,别打了……”那些打手打得兴发,哪肯停手。老人横身在其中拦挡,也挨了不少拳脚。被打在地上翻滚的年轻人倒得了喘息之机,挣扎着爬了起来。

步回辰伸手推起窗棂,看着尘土飞扬的街面,与沈渊交换了个眼色。那护主的仆人东一揖西一磕,常推在打手们出拳踢脚的方位之上,化解了不少拳脚的力道。能有这样精妙手段的,非武功高手不能为。两人见老人藏拙,倒不急于下楼劝架了。沈渊悄悄笑道:“不会又是你的哪个胡闹伯父吧?”步回辰应道:“我的伯父你都见过了,没一个有这样好性子好城府的。”

说话间那被打倒在地上的年轻人已跳起身来,一把拉开了头上的狐裘,冠歪带斜,头发散落地遮了半个脸,气得脸红脖粗,回手便清清脆脆地煽了身边一个打手一记耳光,破口大骂道:“反了天的奴才,敢打我!”沈渊听出来他语带雌声,有些诧异地看向步回辰,见他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神情,冲他翻了一眼,悻悻道:“原来你早瞧出她女扮男装了?”步回辰微笑道:“形色妙触,皆为皮囊,一视同仁。方能分辩出举动中的细微不同。”凑近他低声道:“若要我教你这门工夫,以后便不准再喝那些女人的胭脂酒。”沈渊瞪眼,呸了一声,道:“这种老和尚习的无趣功夫,求我我也不学!”

正说着,便见一队步天军的巡街使过来,驱散街面上越聚越多的人众。步回辰见已无事,不欲在此久留,便唤酒保结帐。沈渊倚窗下望,见那老忠仆趁乱将自己的小主人扶出人群,避到街沿。大约女子天性,那年轻人甩开老仆手臂,十指作梳,梳了一梳自己散出头巾的长发,重行挽了一挽。沈渊见状,忽地轻轻咦了一声。

酒保早知这两人出手豪阔,见打发的赏钱丰厚,更是千恩万谢。看见沈渊目不转睛地瞧着街面,机灵地献殷勤道:“公子爷不必理会那两个不知死活的野杂种。爷自管放心,无论两位爷什么时候到这里来,雪睛儿姑娘都是侍候着的……”沈渊将身体隐在窗际的阴影之内,看着街上两人搀扶而去的身影,散漫笑道:“他们可往城中去了,若是到官府中告上一状,说你店大欺客,无故殴打客人,那你这酒店可有些儿麻烦。我还来你这里做甚?”酒保不宵笑道:“公子爷自管放心,两个西域来的杂毛,哪里敢在这里搅事儿呢?这里可是马衢城!”沈渊笑道:“你说什么嘴,步天军许西域商队来往走货,他们怕什么?又不是危须人!”酒保道:“谁说不是……”一语未完,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讪讪陪笑道:“小的随口乱说,公子爷别当真。”沈渊仿佛极有兴致模样,道:“最好,我就喜欢听人胡扯。你讲得好,我赏你喝酒。”

那酒保听言,忖道:“这两人随便便打发了雪睛儿那许多金子,官差哪有这等手面?肯定不是官府中人。雪睛儿得了财,难道我就不能也发上一笔?”笑嘻嘻道:“公子爷这样说,小的不敢不讲。不过求公子爷听着消遣便了,莫去报官。”沈渊哈哈大笑,道:“我报官干什么?那些官差来了,我还得打发他们银子喝酒,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酒保放下心来,笑吟吟道:“要说起来,也不是小店的事情。这两人咋儿进的城,住在城西悦来老店中。小人有个姑舅哥哥,便在店里作伙计。他见这两人穿着富贵,出手却极寒酸,进了店只要了一间小房,挨手挤脚地住在一处,便也不放在心上。”

步回辰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对。方才那老仆步伐阔大,举动与一般男子无异,确是男人无疑。难道这主仆有苟且之事?方才瞧着那老仆脸上生着紫色疱疹,极是苍老丑陋。那女子却是腰肢苗条,身材袅娜,看背影当是个美女。脾气又烈,不想竟与个老仆做了一处?

酒保道:“这两人在店中倒也安分,整天没有出房门一步,茶饭都是在房中吃的。小人姑舅哥哥见了,更嫌没有油水,因此……嘿嘿,不免有些慢怠。那年轻人虽然穷,脾气却大,见状便大声斥骂。小人姑舅哥哥也是个嘴头利索的,句句给他顶了回去。他说不过我哥哥,又被那老仆拉回房中去了,偏气不忿,隔窗还唾了一声脏的。却让我哥哥听出了不对劲儿来。”

沈渊插嘴道:“可是听出了危须口音?”酒保一拍大腿,道:“公子真聪明,一猜便中。这城里百姓被危须人害得苦了,危须的骂人言语,那是绝不会听错的。”又道:“军府里的将军们早有命令:一有危须人在城中出没,必得要报至官府。我哥哥当即便想要去报官,掌柜的却道: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再去。且我哥哥是隔窗听的,怕听不真,冤枉了好人,叫他晚上再去打探打探。但是这两人也真小心得紧,在房中也毫不说话,便如两只锯嘴葫芦一般,我哥哥借送水送茶的时节,在他们窗下听了几次,一无所获。

“如此,我哥哥心也懈了,心道只凭一句话便去报官,只怕也不大妥当。正要起身走开,忽然听见那老人说了声‘睡吧。’噗地一声便把灯吹灭了。

“不想灯火一熄,却让我哥哥瞧出了古怪来。屋中红光一闪,倏地消失。哥哥担心火烛,连忙凑近窗缝去瞧。正好屋中那年轻人掀帐上床,身体一侧,又是一道红光闪过。这一次我哥哥眼中瞧的清楚,却是他胸口闪着红光。那光极亮,虽然他立刻掩住,但在地上睡觉的老人眼睛都射出了光,被映得黄灿灿的,差点没把我哥哥吓尿了裤子。”

沈渊与步回辰对视一眼,沈渊笑道:“你果然是在胡说,你哥哥既然看到的是红光,怎么又会把人眼睛映黄?”酒保抓抓脑袋,笑嘻嘻道:“是,我也这样问哥哥。哥哥却赌咒发誓说那老人眼光光地映在窗子上,他绝没看错。我们哥儿俩想着,大约是危须人跟我们的眼珠子颜色不同的缘故?”沈渊点头道:“那也有理,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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